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138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终于?,庆阳公主在私心的指引下?行差踏错,又因着?不忿愈走愈偏,不再拥有郗归的怜惜。

  直到今日,一个更大的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忠诚还是背叛,到了该她交卷的时候。

  想到这里,朱肖觑了眼?夫子的脸色,又微笑着?抬头,看向郗归,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女郎,先帝驾崩当夜,庆阳公主与琅琊王饮酒作乐,彻夜不散,本就身负嫌疑。宫中拿人之时,公主抬出女郎的名号,这才躲过?了一劫。”

  “后来您处置了琅琊王,弑君之事也随之闭幕,大家都未曾想起,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庆阳公主。”

  “这本是对于?公主的宽容,可她却因您的略加惩戒而与北府军生出嫌隙,府中更是多次传出抱怨之言。”

  他坚定地对上了郗归的目光:“女郎,如今桓氏心怀鬼胎,四?处散布流言,学生只怕公主会?一时糊涂、酿成大错。”

第198章 毒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郗府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当日吴兴世族生乱,北府军将将惨胜,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宋和也因此受到了郗归的斥责。

  他那时之所以选择去吴兴, 为的便是一鸣惊人、出人头地。

  可?谁都没想到, 吴兴并非他的机遇, 而是一场劫数。

  动乱平定之后,宋和?唆使庆阳公主带朱杭入京, 用朱杭的“甘愿一死”, 唱了一场鸣冤的大戏, 狠狠将了三吴世族一军。

  那是一个狠厉而有用的法子,显然不是出自司马恒的手笔,那就只能是出于宋和?的授意。

  然而, 这?主意虽令世族受创, 也为北府军在三吴的动作赢得了更?多?的合法性, 甚至给司马恒带来了一场后来的泼天富贵,可?对宋和?而言, 却实在收获寥寥。

  他不得不为自己一时的动摇, 而选择咽下长久的苦果, 在北府军蒸蒸日上、如日方升的这?几年里,沉寂地埋头苦干,扮演一个默默无?闻的勤恳角色。

  他一次又一次地复盘,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又输在了哪里。

  原来, 即便那时的他早已口口声声提醒自己, 郗氏女郎并非寻常人物?,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可?却并未真正打心底里给予她足够的重视。

  正是这?潜意识里的轻视,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凭借司马恒身为公主的权力,为自己搏得一个更?好?的前途。

  可?他却忘记了,郗归并不仅仅是他旧主的妹妹,并非仅靠着血缘成为北府军的主人。

  她是一个果决的首领,是包括宋和?自己在内的很多?人的主君。

  自古以来,掌握兵权的主君,其权威,都是不容侵犯的。

  可?当这?主君是一个女子时,宋和?却盲目地忽略了这?一点。

  他以为与司马恒合作,是于北府军和?他自己都有利的好?事?,所以才纵容着自己的私心,去借着方便公事?的名义,为自己捞取进入上层社会的政治资本。

  可?却没有完全察觉,郗归并不允许这?样的放肆之举。

  当宋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无?奈地溢出了一个苦笑。

  数十年思维的惯性,让他始终对女人怀了一份轻视,对权力秉持着几分狂热,而正是这?些,导致了他在吴兴的惨败。

  看透这?些之后,宋和?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前半生争来争去,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还不如不争。

  他一面心灰意冷,想要放弃争夺,就此作罢;一面又颇不甘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在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这?几年来,他一遍又一遍揣度着郗归的脾性,终于对这?位主君生起了真正的佩服,有几分明白了她所坚持的“道”。

  可?终究是太晚了。

  信任的镜面一旦破裂,就很难恢复如初,更?何况,如今的郗归,早已并非太昌三年那般景况,她根本不缺人用。

  这?些年来,宋和?辗转在三吴和?徐州各地做官,看到了无?数个出身贫寒的“宋和?”,靠着北府军的资助读书?明理,一步步进入徐州府学的明亮学堂。

  他总是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当初也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比他们所有人都学得更?好?,会顺顺利利地自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清清白白地授官裂组,不必承受父母的抛弃,不必遍尝人间的苦辛,不必经历寺庙中的清苦,更?不必为了前途,染上“阴毒”“附逆”这?般的评价。

  宋和?设想了很多?次,但每次都勒令自己快快停止想象。

  他不允许这?样懦弱的沉浸于“可?能”之中的自己,只坚定地在心里说道:“如今的一切便是最好?的,那些人的路子虽然顺遂,可?却不如我?经历丰富,不如我?了解官场,不如我?洞察事?务。”

  可?是,这?真的是最好?的吗?

  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打心底里嫉妒那些能够坐在徐州府学里安心读书?的年轻学子,一边鄙夷他们年轻气盛、见?识短浅,一边又艳羡他们的机会呢?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接受这?一点——凭什么我?背了这?一身污名才爬出泥淖,还要三五不时地被人嘲讽不择手段,可?这?些人却能够干干净净地读书?、自然而然地有个光明前途?

  明明,我?也并不输给他们啊。

  可?这?世上之事?,并不是总有理由可?讲。

  与此前无?数寂寂无?名的贫寒学子相比,宋和?已然足够幸运——他曾成功地等到郗岑,又赢得了他的赏识,在桓阳、郗岑当权秉政之时,短暂地接触过?那许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权力;当郗岑落败之后,他又顺利地进入郗归的阵营,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因此而获得一个尚算安稳的前途。

  可?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比较。

  宋和?承认,自己确实不甘心。

  如今的他已然认同了郗归的“道”,可?却因此而更?加不甘心作为最初追随她的人之一,被郗归远远落在后面。

  他要让郗归知道自己的能力,要让她知道自己才是他最忠诚的追随者。

  他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极致。

  这?几年,宋和?辗转做了三地的父母官,每到一处,便积极地勘定田册,垦荒劝农,加强教化,还时时检查推进三长制的实施情况。

  他任职的这?几个地方,虽然都是小?县,可?却也是一方百姓的家乡。

  生民和?乐,便是一方父母官最大的政绩。

  其间的成就快慰,如今已足够安抚宋和?那颗自小?流离的心。

  他就是从这?样的小?地方入手,一点一滴脚踏实地地积累推行新政的经验,一步步靠着这?看似微末的功绩,充实着自己的手札,等待有朝一日,将这?些全部献给郗归时,看到她眼中的惊诧。

  宋和?致力于这?样的“微末”功业,并未刻意打听过?司马恒的消息,可?司马恒却主动跑来找他。

  那时先帝刚刚驾崩,人人都知道庆阳公主对着宫中的内侍和?禁卫,喊出郗氏女郎的名号避祸。

  宋和?听闻此事?时,对这?位无?知公主的愚蠢,难免更?生几分厌恶,连带着对那个曾试图与之成亲的自己,也更?唾弃了些。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司马恒在郗归这?里碰了钉子后,竟跑到他跟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种种埋怨之言,言谈之间,竟是要挑起他对于郗归的不满。

  对此,宋和?只想叹一句“荒唐”。

  这?位天真的公主,哪怕已经年近不惑,却依旧无?知得吓人。

  在她眼中,权力的运行似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人人都可?以弄权,谁都能凭着好?恶争权夺利。

  可?宋和?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司马恒有时的确有一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可?更?多?的时候,她根本不明白错在何处——就像从前的宋和?自己。

  二者的区别在于,当处于下风的时候,宋和?懂得暂避风头,司马恒则会在恐慌与不安的驱使下,做出种种病急乱投医的举动。

  当潜意识里不再想着从郗归手里分权之后,宋和?很容易就看破了司马恒的穷途末路。

  他本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可?随即又想到,蠢人往往是危险的,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做出怎样的荒谬选择。

  于是,宋和?决定将计就计,看看司马恒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坦白讲,司马恒的不满其实很单薄。

  她虽然怨恨郗归分薄了自己的权力,可?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暗暗地昧下些钱财,在众人面前暗戳戳地说几分郗归的坏话罢了。

  纵是这?些,她也做得提心吊胆,既没能给郗归添绊子,自己也不痛快。

  宋和?眼见?司马恒成不了气候,本已打算与之断开联系,不再暗暗盯着她。

  可?就在这?时,桓元于长安称帝,而司马恒这?个与郗归生了嫌隙的桓氏故媳,竟似因此而生了几分蠢蠢欲动的危险心思。

  当桓楚刻意传出的有关郗归弑君的流言,一步步蔓延进了建康时,司马恒终于行动了。

  她被桓元的许诺轻易打动,想借着自己当日弑君的嫌疑,将郗归一道拉下马来,而后再带着钱财脱身去桓楚,当彼国独一无?二的大长公主。

  宋和?当然察觉了她的动作。

  事?实上,有他们如今的亲密打底,再加上宋和?落魄的现状,司马恒做这?些事?时,根本不会避着宋和?。

  对于这?样的信任与轻视,宋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满已久。

  终于,他轻笑着放下那些伪造的书?信和?账目,拿出一包粉末,加在了司马恒稍后会喝的茶汤中。

  宋和?想:“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实在不必再留在世上。我?已经过?够了如今这?般的日子,既然注定不能清白,那索性便脏到底,痛痛快快地活一场,再不受那些指指点点的气。”

  直到断气之前,司马恒还不明白,宋和?为什么会杀她。

  宋和?嘲讽地看着她扭曲的容颜,泄愤似的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与你不是仇人呢?一个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公主,明明什么都不懂,可?却凭着这?天潢贵胄的身份,以及与生俱来的天真愚蠢,获得了女郎的垂爱,应因此享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权利。”

  “你明明获得了这?么多?,可?却丝毫不知满足,竟还想恩将仇报,去害自己的恩人,你这?样做,让我?这?种从一开始就从未被她真正寄予厚望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你——嫉妒——”司马恒痛苦地捂着肚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的,我?嫉妒。”宋和?嘲弄地说道,“我?嫉妒你,厌恶你,恨不得杀了你。早在你一次次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我?面前炫耀你那因女郎而得的权力之时,我?就想杀了你了。”

  “你杀了我?,郗归不会放过?你的!”司马恒竭力吼道。

  “这?就不必公主操心了。”宋和?凉薄地说道,“有本事?的人,总会比没本事?的人出路多?些的。”

第199章 错位

  九年冬十月, 庆阳公主暴毙府中。

  这消息如?同入水之?石,引发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先?帝暴毙次日发生在琅琊王府的场景,再次被世人回想起来。

  北府军与宫中给出了同样的说法,说司马恒涉嫌弑君, 畏罪自尽。

  郗归本不?欲将这样的名声加到司马恒身上, 可无论如?何, 总不?能让别人以为?是她心?虚杀人。

  对一个人的怜悯,与整个大局的安稳, 这二者究竟孰轻孰重, 她还?是分得清的。

  尽管如?此, 郗归还?是有些唏嘘。

  “司马恒该死吗?”忙完手头的事务后,郗归站起身来,走向窗边。

  那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女人, 从不?轻易屈服于?狡猾的命运。

  她的兄长将她当作安抚桓氏的棋子, 她的丈夫将她看作与皇家?联姻的工具, 从未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可她还?是在一次次逆境中尽力搏一个翻盘。

  她是天?生的投机者, 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 可惜的是, 日薄西山的司马氏皇族,根本无心?培养一个真正聪慧有能力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