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82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她当场便提出请求,想要喜鹊做自己的伴读。

  对于这一提议,无论是郗归还是喜鹊本人,都没有不应允的理由。

  于是,在经历简单的沐浴更衣和医者的身体检查之后,喜鹊很快便搬进了府衙内院,正式作了郗如的“寄宿”伴读,与她一道习文练武。

  喜鹊本就一心想要读书识字,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勒令自己勤学苦练,毫不松懈。

  她如今已然十?三岁,注意力?比年幼的郗如集中得多,是以虽然才刚刚入门,但竟很快就追上了练武的进度,文史方面?的差距也?在日?渐缩小。

  闲暇之时?,郗如会陪着喜鹊一道,去军里探望文叟与荷花。

  军里的生活忙碌而杂乱,充满着细碎的生活气息。

  郗如每次站在这里,都觉得自己眼前那道厚厚的障壁、那片顽固的叶子?,似乎仿佛有了松动淡化的迹象。

  在军里安家之后,荷花每日?里帮着军中做些木工活,足以养活他们?夫妇二人,文叟则在家里操持庶务。

  自从郗归掌权以来,先是设立缫丝作坊,又建立起招收女学生的府学,更要紧的是,她竟重用原系婢女的南烛,让她帮自己预读文件,处理政务。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京口城内,再无人敢堂而皇之地重男轻女,荷花和文叟离了会稽那群说三道四的邻居亲戚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然而军里毕竟是北府军将士家眷所居之处,贸然来了生人,难免会引起邻居们?的好奇。

  刺史府为小女郎延请先生的事,并未刻意瞒人,喜鹊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军里便传开了消息,说荷花与文叟是因?着女儿的缘故才住了进来。

  这消息宛如一滴落入油锅的沸水,一时?间?闹得军里议论纷纷。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疑惑——北府军竟然会招女子?从军吗?

  今日?潘毅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也?是因?为听说了喜鹊的故事。

  他跪伏在地,颤抖着嗓音开口:“女郎容禀,在下家中有一妹妹潘可,天生一副神力?,胜过无数男儿;自幼痴迷兵书武艺,不喜女工组?之事。潘毅斗胆,想请问女郎,北府军可容女子?从军?潘可能否如那文喜鹊一般,光明正大地加入北府军?”

  “潘可——”郗归轻声重复这个名字,“我从未听你父亲提起过家中女儿。”

  “舍妹性情肖似男儿,自幼便喜欢听叔伯们?讲从前司空带兵打仗的故事。家人总说她与我是生错了性别,我该投胎作个女孩,潘可才配作我父亲的儿子?,北府部将的后人。”

  潘毅缓缓抬起头来,祈求地看向?郗归,讲起了家中那个默默无闻的妹妹:“可这世上究竟是男子?上阵杀敌,少?有女儿家披甲弄兵。父亲无法满足潘可从军的愿望,却也?不忍心违逆她的意思,逼迫她嫁作人妇,生儿育女。”

  “随着潘可渐渐长大,家里逐渐有了默契,对外只说她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家中,以免有人上门议亲。父亲不善言辞,生怕说漏了嘴,所以很少?与旁人提起这个女儿。”

  “她如今多大了?”郗归侧头看向?潘毅,示意他先起身。

  潘毅听话?地站起身来,但态度却依然恭谨小心:“回女郎的话?,舍妹今年十?二岁。”

  “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练习枪法,推演军阵。”潘毅想到这里,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前些日?子?,北府军将领配发了雕版印刷的兵书,潘可知晓此?事之后,缠着父亲要来了几本书,成日?里读得废寝忘食,极为沉迷。”

  说到此?时?,郗归倒有些印象。

  雕版印刷的第一批书籍并未出售,而是配发给军中将领。

  前段时?间?,潘忠来回事的时?候,说想求一套书局新出的兵书。

  郗归那时?还对他说,若想去战场历练一番,如今也?还来得及。

  谁曾想,潘家四人之中,唯一有志上阵杀敌的,竟是这个还未成年的女孩。

  “她也?识字?”

  “是,潘可能读会写,能够自己读兵书。”潘毅重重点头,带着几分自豪,“父亲从前曾说,女郎身边的婢女都识文断字,妹妹有这样一身好力?气,不妨多认些字,日?后女郎若是有需要,可以让她去做个武婢,护卫您的安全。”

  郗归抬了抬手,示意潘毅入座:“他倒从未与我提过此?事。”

  “早些年郎君势大,无人不敬着女郎,父亲觉得不必再让潘可去您身边守着。后来——”潘毅抿了抿唇,不知该怎样提起郗岑刚刚过世的那段时?日?,“后来女郎到了京口,父亲见您日?日?忧思,如何?能再忍心拿这种事情打扰您?每日?里只好生约束部下,带着大家守好庄园,保护女郎的安全罢了。”

  郗归想到潘忠向?来地性情,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既知道你父亲不愿提起此?事,为何?还要执意问我呢?”

第127章 女军

  潘毅听到郗归的问话, 当即正色答道:“祁奚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千载之后,仍旧为人称道。潘可天生?神力, 世所罕见, 女?郎若有?心成立女?军, 潘可定能为您效劳。毅若始终隐瞒此事,于潘可, 是为兄不?友, 于女?郎, 是为臣不?忠,实非处世之道。”

  “不?友不?忠?”郗归挑眉问道,“你这是觉得你父亲做得不对吗?”

  潘毅虽不?肯直斥潘忠为错, 但态度却很坚决:“父亲对女?郎忠心耿耿, 自有?他的效忠之法。潘毅愚钝, 虽与父亲所想不?同,但效忠女郎的心却是一样的。还请女?郎容情, 允准潘可与文氏女?一般, 光明正大地加入北府军。”

  郗归认真看向这个被周围人误以为怯懦的年轻人, 观察着他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许多人都?说潘毅性情肖似女?子,可谁又规定过,肖似女?子这件事本身,不?能成为一种赞美呢?

  潘毅同情他的妹妹, 能够共情她的痛苦, 却也能够理?解潘忠的为难。

  他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却从不?用来?自怜, 也不?因他人的非议而自怨自艾,而是用来?体察亲人的不?易。

  他并不?指责任何人,而是身体力行地、瞅准时机,来?为潘可求一个机会。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年轻人。

  郗归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怀有?一副赤子心肠的孩子:“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了,回去吧,不?要声张,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潘毅随着郗归的声音抬起?了头颅,他直视她的眼眸,想从其中确认什?么,但又很快垂下眼帘。

  他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直视一位对?自家而言宛如神明的女?子,于是只好在郗归带着笑?意的温柔眼神中,怀着希冀与感激,恭敬地俯身跪拜:“潘毅多谢女?郎。”

  南星听着潘毅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好奇地问道:“女?郎,您既然对?那潘可感兴趣,为何不?直接告诉潘毅,说您答应他的请求了呢?他既然求到了您的面前,您不?是正好可以藉此施恩吗?”

  “潘毅是个值得重?视的好苗子,说得也没有?错。”郗归喝了口茶,开口为南星解惑,“可是,潘忠也是为我考虑,如若这么直接答应,我怕伤了潘忠的心。”

  但南星听了这话,心中却更加不?解:“您是女?郎,是主子,何必考虑这么多呢?”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抵不?过将心比心的道理?。潘忠是打在荆州起?便跟着我的旧人,又一心为我考虑,并无什?么错处。既然如此,明明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我又何必要下他的面子呢?无论?是出于人情还是利益的考量,我都?不?能这样做。”

  南星有?些不?服气,她坚信自己对?女?郎一片赤诚,忠心耿耿,并且相信潘忠也同样如此。

  她认为他们的一腔忠心,可鉴日月,可照山川,经得起?这世间的任何考验,郗归完全不?必考虑这么多。

  在她心中,自己的女?郎合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不?应为这种小事花费心思。

  所以她根本无法明白,为什?么女?郎在面对?潘忠的时候,仿佛考虑得比面对?谢侍中时还要更多?

  谢侍中是当朝执政,可潘忠却只是北府的一个部下,女?郎可从来?没有?怕伤了谢侍中的心呀!

  郗归明白南星心中的疑惑,也知道她的固执,所以并没有?急着劝说,而是笑?着说道:“好啦,我待你们好,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去喊潘忠过来?吧,咱们今日就了结了此事。”

  夜幕降临,潘忠沉稳的脚步声,错着铜壶清冷的滴漏,渐渐地临近了。

  郗归看着这位兄长亲自挑选给她的护卫,第一次无比真切地认识到,她的这些属下,其实每个人都?是有?着不?同的社会身份的。

  潘忠不?仅是她的部下,还是他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儿女?的父亲。

  这每一个社会角色,都?要求他必须承担一定的义务。

  作为护卫,他要忠心耿耿;作为儿子,他要孝敬父母;作为丈夫,他要爱护妻子;而作为父亲,他应该抚育他的儿女?,帮助他们更好更茁壮地成长起?来?。

  然而一个人的精力究竟有?限,当他在其中一种社会身份上投入得太多时,难免就会忽略其他。

  毫无疑问,潘忠是一个好部下。

  而他能够任由自己不?想嫁人的女?儿,长久地待在家中,并为之掩护,为之求得兵书,似乎也不?能不?算是一个好父亲。

  可对?于潘可而言,如果自己明明有?可能争取到实现理?想的机会,却因为父亲有?关?忠心的种种顾虑而不?得不?搁浅,不?得不?折戟沉沙。

  那么,在她眼中,潘忠仍然算是一个好父亲吗?

  郗归不?知道。

  作为主上,她当然希望所有?的部下都?对?自己忠心耿耿。

  可于公于私,她都?该期盼属下们有?一个稳固和乐的家庭。

  于公,一个稳固的家庭,可以让他们更好更长久地效忠下去;于私,她也希望这群忠心的人都?能获得幸福。

  可对?主上的忠心与对?小家的付出,真的可以完美地兼容吗?

  郗归轻叹一声,看向潘忠,问了出来?:“我开口留下伴姊,又亲自将她带去北固山。所有?这些事情,你都?再?清楚不?过。可你竟从未想过将潘可荐给我吗?”

  潘忠惊讶地抬头:“潘毅他——”

  郗归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此事虽是由他开口说破,可这件事情本身,却与潘毅无关?。”

  “你待我的一片忠心,我自然明白;可我对?你的爱护,你又是否知晓?潘忠,作为主上,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会信任你的忠心?”

  郗归这话并非指责,可潘忠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将什?么东西搞砸了,但又说不?清楚。

  “开诚同心。”郗归看着潘忠不?知所措的迷茫面孔,坚定地说出这四个字,“我当然相信你的忠心,所以才想要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潘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潘忠的嘴唇微微颤动,不?知该怎样开口。

  这是他的女?郎,他的主上,更是他发誓要用尽一生?去保护的人,他不?愿意让她忧心。

  可他难道做错了吗?

  潘忠在一片茫然中整理?思绪,不?确定地开口说道:“从前我也想过,让潘可到您身边做个武婢。如此一来?,既能够贴身保护您,又能给她自己找个出路。可南烛出类拔萃,已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如今徐州上下,人人都?知道女?郎身边的婢女?前程远大?,绝不?会止于内帏之中。我若开口将潘可送到您的身边,岂非显得是要借此为女?儿谋一个好出路似的?”

  潘忠搓了搓脸:“女?郎,我是一个没有?多大?志向的人,不?求什?么好听的名声,也不?怕被人误会。可北府军上下这么多人,单是从荆州起?就跟着您的旧人,便有?数十之多,更不?必说刘坚手?下原本的那帮人,还有?后来?慕名而至的江淮宿将了。”

  “倘若您为我开了这个先例,往后人人开口,您又要如何处置?徐州事务繁杂,您每日案牍劳形,大?伙都?看在眼里。潘忠愚钝,实在不?愿您再?为此操劳。”

  滴漏声声落下,郗归叹了口气:“潘忠啊潘忠。”

  潘忠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我自作主张,让女?郎为难了。”

  “我作为主上,既拥有?了这些个权力,便合该为此操劳。你又如何知道,我只会因此而为难,却不?会因潘可的才能而感到欣喜,不?能因此而更好地展开下一步的计划呢?”

  潘忠听郗归提起?下步的计划,不?由有?些心虚,又因此而感到痛悔:“是我的错,既耽误了潘可,也险些误了您的筹谋。”

  郗归微笑?着递过去一盏茶,和声安慰道:“你没有?耽误我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明日便让潘可来?府里吧。”

  潘忠用力点?了点?头,可神色之间,却还有?几分不?确定。

  “别担心。”郗归轻笑?着说道,“其余人知道此事后,若是也想送女?儿过来?,那便只管送好了。只要真的有?德才,那无论?多少,我都?来?者不?拒。”

  她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平静地说道:“徐州正是用人之际,说实话,我巴不?得像喜鹊和潘可这样的女?孩儿越多越好,若是人多了,我便在北府军成立女?军。”

  “女?军?”潘忠听到这两个字,立时瞪大?了眼睛。

  “没错,女?军。”郗归沉吟着说道,“如潘可这般天赋异禀的女?子,也许不?会太多,但想必也能找到几个。徐州各郡百姓,许多都?是昔日南下流民军的后代。流民军骁勇善战,勇毅非常,他们的后代之中,必然不?乏志气高昂、精通武艺的女?子。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能给她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呢?”

  “可军中都?是男子,女?子从军,到底不?方便啊。”潘忠凭着所见所闻的经验,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相比于潘忠的迟疑,郗归却很是笃定:“正因如此,我才要在女?性将领成长起?来?之前,确定一个忠诚能干的部下,去帮我管理?女?军,保护女?军,让她们能够较少地受到外界的纷扰,心无旁骛地成长为真正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