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杲杲出日
“您的意思是?”对?于郗归的想法,潘忠心里生?出了一个猜测,又觉得有?些不?妥。
可郗归却并未留给他太多迟疑的时间,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潘忠,你可愿帮我,暂时兼任女?军主将一职?”
面对?这一提议,潘忠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潘可若是从军,我怎能去当她的上级?这岂非——这岂非?”
“为何不?可?”郗归看着潘忠,一字一句地反问道,“史籍之中,上阵父子兵的例子,难道还少吗?为何父女?便不?能一道上阵杀敌呢?”
潘忠连连摆手?,认真作答:“北府军向来?军纪森严,父女?同营,难免会有?私心偏向,其余人也会怀疑是否公正。如此一来?,卑职怕坏了您的规矩。”
“只是暂代而已。”郗归坚定地与潘忠对?视,直看得他眼中浮现出不?确定的神色,“无论?什?么东西,在草创阶段,都?难免会有?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我们绝不?能因此而因噎废食。等新的女?将成长起?来?,你便可以继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勉励地说道:“既然怕坏了规矩,那便好生?约束自己。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如潘可这般的女?孩,根本不?输男儿,潘忠,我很期待女?军上阵杀敌的那一天。”
第128章 公主
潘忠答应下来, 恍惚着离开了书房。
南烛早已等候多时,此时一看到潘忠出门,当即快步进屋,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双手呈给郗归。
“女郎, 宋和来信, 说在吴兴休养的庆阳公主找到了?他,主动提出支持咱们在?吴兴分?田入籍的计划。条件是?, 请您帮她与王家七郎和离。”
“哦?庆阳公主竟一直都在吴兴?先前孙志作乱之时, 她去了?哪家避祸?”郗归眉头轻挑, 打开书信,一行行读了?下去。
南烛轻声作答道:“朱家。叛军攻进城市之前,公主便得到消息, 带着部?曲住进了?朱家的坞堡, 是?以并未在?叛乱中受伤。”
说到这里, 她略微停顿了?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庆阳公主说, 她想?要与宋和成亲。”
庆阳公主司马恒, 乃是?废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从前在?荆州时,郗归曾与她见过几面,还曾一道打过马球。
印象里,这是?一个极明艳张扬的女子,在?桓氏诸多女眷中, 显得很是?醒目。
那时郗岑已是?桓阳谋主, 在?荆州地位颇高。
是?以无论是?大司马府上,还是?荆州其余官员, 都?难免会嘱托自家家眷几句,让她们在?社交场上与郗归处好关系。
郗归素来不爱这种满是?套话的人情往来,等意识到官眷们有意识的奉承与拉拢后,便很少会去参与荆州女眷的聚会,与庆阳公主也并不相?熟。
后来桓阳与郗岑密谋废立,一步步赶了?废帝下台,拥立先?帝践祚,郗归也随郗岑回了?建康。
自那以后,她便许久未曾听闻过有关庆阳公主的消息。
只知?道废帝下台之后,整日里借酒消愁,不消半年,便形销骨立,抑郁而死。
直到去年元旦那日,郗归才在?东府梅林之外,重新听到了?庆阳公主这个称呼。
那是?一则有关王贻之尚主的讯息。
庆阳公主是?老来女,与前面几位兄长?年岁相?差太多,是?以并不亲近。
唯一比较熟识的,只有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废帝。
就连与先?帝之间,都?只是?感情平平罢了?,更遑论当今圣人这个又隔了?一层辈分?的侄儿?。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在?桓阳败死、桓氏势力也被逐出京口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果断与桓氏绝婚,又让谢瑾帮她找一个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做夫婿。
司马恒一直都?很清楚,公主的身份是?她最大的优势,最方便的武器——尤其是?在?面对那些迫切需要与司马氏恢复关系的家族时。
她习惯了?利用这一点,所?以便很少再去琢磨别的办法?。
然而,这优势并不是?一直都?好用的。
王贻之虽不得不娶了?她,可却是?个不大顾惜自己前途的窝里横,成日里在?家与她吵嚷,闹得司马恒根本无法?安心度日。
司马恒心中十分?清楚,当今圣人与她关系平平,压根就懒得为她出头。
而即便是?愿意帮她些许的褚太后,也不过是?训斥王贻之几句罢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何况,就连这唯一能帮她训斥王贻之的皇室成员,也早已薨逝了?。
有时候,司马恒会觉得有些难过——若是?自己的兄长?没有被废,没有在?郁郁之中病逝,那么,他定然会下令狠狠地惩罚王贻之一家,让他好生听话,再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她同时也明白,若是?兄长?还在?位,自己或许根本走不到和离再嫁的这一步——废帝会像他曾经做过的那般,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司马恒,让她为了?司马氏的江山,好生做桓阳的儿?媳,与桓氏处好关系。
可他们终究只是?一对无能的兄妹,谁都?奈何不了?桓氏,挡不住桓阳与郗岑明目张胆的逆举。
谢瑾与他们不同。
他比司马氏成员更加坚毅果决地捍卫了?司马氏的江山,他彻底粉碎了?桓阳称帝的阴谋,他让桓阳在?遗憾中落寞而逝。
就连那个饱受一代盛誉的郗岑,也已在?谢瑾的步步紧逼中病入膏肓,即将撒手人寰。
郗岑是?司马恒的最后一个敌人。
刚听到他病重的消息时,司马恒是?那样地开心,那样地激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建康,回到台城。
可当真?正迈入皇宫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没有家了?。
即便她贵为公主,却也只是?从前废帝的妹妹,是?桓阳这个意图祸乱朝纲的逆贼的儿?媳。
她与今上之间那稀薄的血脉、浅薄的亲情,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想?要的那种优渥生活。
司马恒知?道,自己必须另想?办法?。
所?幸朝堂之上,早已因?桓氏的败退与郗岑的疾笃而产生了?一片新旧蜕嬗之象。
这错综复杂的纷乱之中,充斥着世家大族转移升降的新机会。
司马恒敏锐地看到,执政谢瑾命自家的两个侄女与琅琊王氏中依附桓阳的王旬兄弟离婚。
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种宣告——桓阳的得势已是?明日黄花,从今以后,世家们若想?在?台城更上一层楼,就必须与桓氏彻底割席。否则,便只能随着桓氏之败而跌落泥尘。
而世家大族之中,又有什么是?比绝婚更为严重的割席之举呢?
司马恒笑了?。
有割席,必然也会有结缡。
她就算再无权无势,也依旧占着个司马氏的名头。
建康城中,必会有那因?牵涉桓氏而惶恐不已的世家子弟,愿意和她这个大义凛然地与桓氏离婚的公主成亲。
果然,消息递出之后,谢瑾很快就为她物色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王和之的第七子,王贻之。
事实?上,司马恒向来喜欢权势,所?以压根瞧不上王贻之秘书郎的身份。
但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王贻之既然出身琅琊王氏,又有王和之的余荫与谢瑾的赏识,定然不会止步于此。
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王贻之已有妻室。
不过,在?那时的司马恒眼里,郗归不过是?一个仇人的家眷,一个永远无法?翻身的逆臣之妹,她根本不会将其看在?眼里。
然而世上之事,总是?如此地出人意料。
与王贻之的婚姻令司马恒疲惫不堪,她不仅没有重获想?象中的权势,反而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内宅纷扰之中,以至于不得不刚出月子,便远远地躲到了?吴兴。
而那个曾面临比她糟糕得多的困境的郗氏女郎,竟在?这一年多的时光之中,拥有了?不亚于其兄的震慑之力。
坦白说,司马恒压根不相?信郗归真?的拥有传闻中那样高的地位。
她坚信郗归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暂时因?郗岑遗命而手握兵符的弱小女子,等到郗途一步步地抢过兵权,她便只能和从前一样,依旧做个满足于庭院深深的内宅女子,与从前沁芳阁中的那个花瓶并无区别。
但司马恒还是?后悔了?。
这世上向来是?强者为尊,就连刻骨的仇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会变得那样地渺小无力。
如果早知?道高平郗氏会有这样卷土重来的一天,她根本就不会为了?王贻之那个蠢货而与郗归结仇。
她后悔自己当日的选择,也埋怨谢瑾为了?一己之私,害她陷入如今这般的境地。
但她更是?明白,北府军已然到了?吴兴,分?田入籍之事势不可挡,而那群贪婪愚蠢的三吴世族,正在?筹谋着利用她的身份,让她去做那个与郗归争执的出头鸟。
司马恒知?道,自己绝不能那样做。
她已经得罪过郗归一次,如果说那一次还能视作是?她为了?皇兄而对郗氏所?做的报复。
那么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借口再对郗归出手了?。
更何况,北府军的将士是?那样地骁勇,司马恒即便没有上过战场,也知?道这些三吴世族的部?曲根本无法?与之一战。
面对一场必败的争夺,她又有什么理由?,去为了?别人披挂上阵呢?
司马恒微笑着下定了?决心——她不仅不会帮着那群世族去反抗郗氏,相?反,她还要做吴兴第一个向北府军递去投名状的人。
她早已在?朱、张二族的抱怨之辞中,捕捉到了?一个消息。
作为吴郡第一个投靠郗氏的世族子弟,顾信如今已然与温述一道,成为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当权人物。
司马恒想?:“我虽是?女子,不能做官,可却也能凭着这顺水推舟的功劳,凭着我身为司马氏皇族却支持分?田的大义,让郗氏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向我复仇,让郗途即便在?权势滔天之后,也不得不善待于我。”
司马恒打算得很好,不过,当她在?官衙中看到宋和的那一瞬间,心里忽然升起?了?新的主意。
作为一个曾享受过天家无上富贵的公主,司马恒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富足的生活,她想?要拥有地位权势,想?要恢复从前在?宫中颐指气使的生活。
为此,她必须拥有权力。
她想?:“我必须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可真?正有权势、有前途、有地位的人,是?绝不会愿意娶我这样的三嫁之人的。”
“这个宋和倒是?一个正正好的人选。”
“他有能力,有眼光,处在?正确的阵营之中,可却没有足够与之匹配的身份背景,以至于从前的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维艰。”
那么,我正好可以让他成为我的一杆枪,让他去帮我,与郗氏进行交涉。
而我则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借助他的功成名就,重新获得不亚于一个公主的权力。
司马恒看着宋和如玉般的温润面容,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宋郎,你所?缺乏的,恰恰是?我拥有、但却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去使用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合作,一场绝对双赢的合作。”
第129章 尊严
夜渐渐深了, 博山炉中的篆香毫无休止地燃烧着,吐出乳白色的?烟雾。
郗归的?回忆与思绪,渐渐伴着这烟雾荡了开来,又很快收紧。
她将信纸放在桌上, 轻笑了一声:“宋和倒很是笃定呢。”
南烛有些?忧虑:“您要答应庆阳公主的条件吗?”
郗归听了这话, 不紧不慢地问道:“她为什么?会觉得, 自己能够与我谈这样的?条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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