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麦
艾丽只觉得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再度苏醒过来时,她仿佛忘记了什么,但眼前无比熟悉的环境,弱化了心底的不安,她抬头环视四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是她生病后入住的病房,负责看护她的医生和护士都是熟悉的面孔,此刻,做完了例行检查,正准在记录结果。
“艾女士,您的父母一会儿就来看望你了。“小护士一边做着记录一边抽空说道,仿佛她父母的到来,已经提前在她哪里做了报备,不等艾丽感到疑惑,病房的大门再度被打开,她看到了父母熟悉又陌生的脸。
威严俊朗的父亲,高挑秀美的母亲,他们一进门就关心的看着她,母亲第一时间来到她的病床边,用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温柔,握住她的手,细细的安慰她,她的父亲,一脸严肃的跟她的主治医生聊了起来,才说了几句,两人一起高兴的笑了起来,她朝着他们的方向,投向了关注的一瞥,刚刚仿佛压低声线般的低声交流,此刻,却无比清晰的灌入了她的耳际。
“艾女士,我们刚刚找到了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案,针对您的疾病,有极好的治疗效果,我刚刚已经跟您的父亲商议过了,如果您也同意,我们将在明天为您进行第一次手术。”主治医生满脸喜悦的道,一种难缠的罕见病即将在他手中被攻克,也难怪他如此高兴了,艾丽很轻易的便被这股喜悦所感染,她下意识地要点头同意,但一张嘴,那简单的两个音节,却怎么也发出不去。
她抬眼定定的看着眼前,无比殷切的看向她的两个人,无声的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道:“我想要再考虑考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巨大的失落与不甘几乎要将她吞没,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无比失望的询问,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如此珍贵的机会。
毕竟,这是可以让她避免死亡,重获健康的巨大机会!
病房里,所有人都在传递这种不解,威严的父亲,秀美的母亲,专业的医生,热情的护士,所有人都一脸失望的看向她,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带来了犹如实质的压力。
“为什么要迟疑?我们艾家可没有胆小鬼!”她的父亲率先发言,言语间,是浓浓的失望。
“先同意吧,你的父亲也是为你好。”母亲忧郁的望向她,为她错失了治疗机会又顶撞了父亲的行为,而感到心忧。
艾丽的目光,掠过父亲,停留在那张秀致美丽的脸上,仿佛一瞬间的灵光乍现,让她稳固的记忆,出现了一丝微妙的龟裂,而不等她仔细去体味这片刻的错位感,一侧的医生和护士齐齐围住了她,一个温言细语的劝导她,一个从安全性和治疗效果两方面来有理有据的说服她,一瞬间,艾丽仿佛变成了一个不知好歹的无知患者,因为心底那一点为不足都的犹疑和畏惧,而抗拒先进的技术所能带来的神奇的治愈效果。
明明宽敞的病房内,只有五个人,但无数个声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艾丽的耳畔和心底,无声的重复着,催促着她,尽快答应这绝无仅有的机会,毕竟,如果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将疾病治愈,她很快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去!
死亡,这个突然出现的冰冷名词,仿佛一下子刺破了周遭温暖的环境,艾丽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智,因为这句清晰的威胁,而骤然清醒了过来,她忍不住再一次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那秀美文雅,又过分年轻的脸,仔细看去,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这又怎么可能,毕竟,艾丽自己已经成年许久,她的母亲,即便再受时间的爱戴,也应该慢慢变老才对,除非,她的时间,被强行停在了某一刻。
死亡,她再度想起了这个词,随后隐约记起,她的遗传缺陷来自于自己的母亲,后者在医疗条件更差的过去,根本没办法得到有效的救治,就连维系生命,都是十分奢侈的,艾丽对于她最后的一点记忆,全部来自于同年,以及之后的老相片,久远的童年记忆中,不论是失真的相片还是记忆的滤镜,都会不自觉地将亡者不断地美化,就像眼前年轻秀美的母亲,艾丽其实已经忘记了她真实的模样,但想来,饱受时间摧残和病痛折磨的她,并不能如同眼前这般,年轻又健康。
无数的线索与腿侧交织,当它们逐渐变成以一个笃定地答案后,眼前无比真实的母亲的身影,悄然弱化了下来。
艾丽的目光凝视着眼前,仿佛定格在此刻的母亲,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许久后,她再度将目光投向了一侧的父亲,后者一脸不赞同的看向她,但却依旧是威严慈爱的,仿佛一切都在从她的立场出发,全心全意的在为她考虑。
但,这同样是极不真实的,毕竟,从她因病入院之后,她和父亲只见,那有限的温情,便不复存在了,她那威严又自持的父亲,本就对她的是并不关心,他唯一关注的是谁能够变成一名合格的继承人,继承他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当他发现自己唯一的婚生女被病魔所扰,不再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后,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过,毕竟,他还有为数众多的私生子女可供挑选,能够为她提供后期治疗和维系的医疗费用,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而随着她的心绪转动,眼前无比真实的人形,面上的神色也有了轻微的改变,一瞬间,他
眼底的温情已经不复存在,那充满寒意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艾丽,仿佛她刚刚的迟疑抗拒已经变成了忤逆,这一刻,他终于做对了表情,举手投足间,无不像极了她记忆力那个真实的父亲。
若是艾丽还是许久前那个久卧病床的脆弱少女,此刻,恐怕会因为这鲜明的否定而心绪失衡,但此刻,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牢固的守护着她的内心,艾丽清楚的知道,她并不需要因为金钱,向自己的父亲委曲求全,他的独断专横也不再能伤害到她了,因为,她有了足够支撑自己的依仗。
那依仗究竟是什么呢?艾丽只觉得,记忆深处,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她慢慢站起身来,走下病床,定定的看向眼前的双亲和医护。
在意识到母亲的异样之后,她便在一瞬间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而当心底笃定这一点后,仿佛拨云见日般,艾丽迟钝的思绪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她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眼前,那过分逼真的假人。
早亡的母亲,冷漠的父亲,公事公办的医生,以及并不称职的护士,这才是她印象中,有关这四个人的印象,也是她根本无从留恋的有关过往的冰冷回忆。
当真实的评价终于出现在心底,眼前的这些虚幻的人物便不再能左右她的心绪,刚刚那充斥在她心底的,无形的,焦虑的情绪,也都顺次消散了,艾丽很快发现,当她真正跳脱出眼前环境的影响,那投射在环境之中的真实的部分,也随之被顺次剥离,刚刚还让她无比熟悉的至亲与医护,此刻,因为“失真”而变得有些恐怖起来。
当艾丽平静的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静静的回望回来。
下意识的错开视线,艾丽回顾起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来,这次突然的苏醒,让两段完整的梦境,全部呈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艾丽很快发现,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有意诱导她沉沦在这特意编织的梦境里,那似乎翻阅了她浅层记忆的神秘力量,最开始,企图用优渥舒适的生活环境迷惑她,毕竟,那是所有人最为渴望向往的,可惜,艾丽对于这样的世俗幸福似乎并无留恋,甚至很快发现了其中隐藏的缺陷。
那神秘的力量随之转换角度,企图用人际间最为重要的羁绊,那不可割舍的亲情来困住她,可惜,艾丽的亲缘实在过于浅薄,在她身上,根本挖掘不出任何一丝值得留恋的亲缘线索,或许,她心底深处,曾无比期待着能够拥有这样一段关系,才让那神秘力量做出了这样的构建,但南辕北辙的呈现,让艾丽没过多久,就发现了破绽,于是,这两个梦,就这样轻易的破灭了。
刚刚意识到自己似乎赢得了某种胜利,下一刻,她的思绪骤然被一股奇异的波浪荡开,强烈的惯性,甚至让她感到一丝不适的晕眩,不等艾丽完全晃过神来,她便被这荡开的波浪裹夹住了。
再次睁开双眼,面前的一切,再度发生了改变,艾丽环顾四周,在沉默的打量完四周的环境之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不带任何一丝伤痕的双手,她隐约意识到,新的梦境,再次带她回到了过去。
这段时间线应该还要再往前调一点,这一次,她并没有因为有不可治愈的遗传病入院,也并没有搬入那冰冷空旷的大平层,她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正站在那里,此刻,她面前是一群喧闹的人群,他们仿佛正为了一个艾丽并不知道的节日而激情昂扬的进行着狂欢。
一脸淡漠的艾丽身处其中,并没有被那欢快的氛围所感染,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无比的荒谬而可笑,而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刚刚喧闹的一切寂静了下来,所有满面笑容的脸,跟着肃然下来,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仿佛她刚刚哪一个轻微的动念,已经传达了最为至高无上的命令一般。
艾丽心念一动,将目光投向周遭的一切,片刻间,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瞬便阴雨绵绵,雨水顷刻间播撒下来,但地面的人群却仿佛没有丝毫感觉,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艾丽身上,似乎没有她的命令,没有人敢于擅动一下。
好在,这恼人的雨水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云破日出,艳阳高照起来,而四下的人群,也仿佛在下一瞬活了过来,在抖掉了周身的雨水之后,各自回到原本的行为轨迹中。
艾丽收回了投注在四周的意念,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这片空间的奇特之处,这是一片,完全为她打造的空间,空间内所有的改变,都紧随她的心意,只要她心念一动,她就是这片地域的主宰,所有此间的生命,都仍凭他予取予求。
一个声音仿佛在耳畔轻声的劝慰,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你难道不想要吗?
眼前所呈现的一切,似乎在告诉她,只要她能顺应那神秘力量的感召,那么,这个让人开心的清醒梦,就可以一直做下去,忽远忽近的声音仿佛在无声的诱惑,为什么不留下来呢,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听到那似有若无的声音,艾丽面上绽出一抹浅笑,五光十色的梦境,无限放大着人心底最深的渴望,艾丽也终于明确的知晓,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渴望平静富足的生活,亲密的亲缘关系,以及可以容她主宰的未来,但,这一切,她不需要任何人给与,当她想要的时候,她会自行去创造和索取!
下一刻,眼前奇异的空间,整个扭曲起来,刚刚的一切美好,仿佛易碎的玻璃,顷刻间碎裂开来,稳妥熟悉的生活环境,和颜悦色奉上无限关怀的父母,足矣主宰旁人的无上权力,所有的美梦,一个个破碎,只留下无比真实而荒凉的过往回忆。
艾丽的身影,再度回到了病房里,无数双空洞的只剩眼白的眼睛出现在病房的缝隙中,它们悄然的看着她,只要她刚刚有任何一丝软弱,它们就会欢快的,将她的意识拉扯进来,成为它们中的一份子可惜,他们的诡计失败了,眼前的少女,不为任何外力所动,因为本能中残存的理智,她否定了刚刚所看到的一切!
抬眼看向那无数双只剩眼白的眼睛,艾丽冷冷的抿住嘴角,她知道,这个清醒梦并没有结束,此刻,她不论是流露出任何一丝留恋或者不舍,那趴在墙缝里,不住的朝她探看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将她的意识剥离出她的身体,占据她的去壳,抢夺她的一切!
而就在艾丽谨慎的看向周围的无数双眼睛的时候,病房内剩下的四个人形人偶,也无声的做出了改变。
她的“父母”以及“医护”露出惊悚的笑容,跌跌撞撞的朝她走来,艾丽平静的一步步后退,顺手拿起了立在门边的一根高尔夫球杆,银灰色球杆,在苍白的白炽灯下,散发着幽暗的冷光,这个奇特的高尔夫球杆,自然不属于这家医院,那是原本放置在她房间客厅里的东西。
两次的梦境,在扭曲中奇异的交叠在了一起,当艾丽下意识地觉得,那里应该有一只球杆的时候,它便真正的出现在了那里,而这个念头刚刚划过,离她最近护士,已经向她扑了过来,艾丽挥动手中的武器,没有任何留手,结实的球杆,狠狠的砸向对方的头颅,可惜,这拼尽全力的一击,只让对方短暂的停顿了片刻,脖颈斜转了九十度的护士,锲而不舍的住了过来。
艾丽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那腿脚不便,虚弱不堪的自己,仿佛一瞬间,重新复现,沉重的疾病,在这虚幻的梦境里,给她带来了真实的不变,艾丽几乎是没有迟疑的扭头就跑,她害怕,这病情不断加重,她会像最后一刻那样,虚弱的躺倒在地。
周遭的黑暗,很快发现了艾丽的虚弱,当它们意识到,这强硬的威慑似乎能够起到作用是,艾丽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了,在她逃跑的必经之路上,骤然出现了无数双手,竭尽全力的拖慢她的速度。
艾丽越跑越愤怒,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交织在一起的错乱的梦,某些力量,穿透了她的意识,将她的过往,光怪陆离的映照出来,而她如果不配合出演,那么,等待她的,便是眼前无情的追杀局面。
但,凭什么!
谁允许那恶心的力量在她的梦里为所欲为的!
她明明已经足够努力,她不该承受这样的待遇!否则,过往的那些经历又算什么!
为什么要在此刻疲于奔命?她不相信,过往的一切,真的能够给她施加如此巨大的影响!
随着她的心绪一步步稳固,原本孱弱不堪的躯体竟然慢慢开始变得灵活,那些无处不在的让人虚弱不堪的负面力量,开始被缓慢而坚定的从艾丽身边驱逐出去,艾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着,在她猩红的目光扫过之后,她身上的病号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时她深入深渊时所穿的那套干练的贵族服饰。
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在下一刻变成了一杆古朴的长枪,-枪-头-点点红色的光芒,是精纯的火系晶石带来的光亮,当艾丽反手使里,枪头上的红光登时大盛,那包裹着四周的污浊的黑暗,在下一刻,被那炽烈的火光,撕开了一角!
第144章
挂在墙角的兽油灯已经快要燃尽,脆弱的火苗只带来一丝微光。
烬渊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他栖身的独立帐篷一片灰暗,四周安静的针落可闻,
支身坐起,烬渊的视线飞快的扫过四周,屋内并无一丝异样,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自己的掌心,手掌中心,正有一团黑色不断跃动,这轻微的异常,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
烬渊皱眉看向掌心那一团黑色,最近几日,它明显变得越来越活跃了,原本还能安静的龟缩在手掌内里,现下,却时不时便要昭示一下存在感,似乎感受到了烬渊的盯视,掌心那一团黑色从中间分块,露出了一个狭长的豁口,仿佛怪物无声的裂咧开了嘴角,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尖利刺耳的诡笑却在下一刻灌入耳际,伴随着笑声,还有恶意的低声呼喝,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每一声都能准确地刺激纤细的神经,长久的影响,甚至能将神智正常的人逼疯。
好在,烬渊并非常人,他面色如常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连眉毛都没有多皱一下,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毕竟,这些突然发动的攻击以及诱人堕落的手段,每天都在上演,他已经习惯了。
掌心的那团黑色兀自招摇的鼓动了片刻,发现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后,终于气馁的安生下来,随着那诡异的笑声逐渐消散,烬渊心底为之一松,但他知道,一切远没有结束,果然,他掌心的黑色,在偃旗息鼓了片刻之后哦,立马卷土重来,只见它的形状猛地暴涨了几分,分出了两根纤细的黑色触手,飞快地盘绕在他的面颊两侧,低语声再次响起,并不是无法听清的呢喃,这一次,每一个字音都清晰的灌入他的耳际。
烬渊不耐的皱了皱眉,他纵然可以屏蔽精神攻击,但却不能阻止这些声音清晰的传入耳畔,而这一次,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寻找到了他的心绪的薄弱之处,极有针对性的撒下了一把黑色的饵料。
“那失踪的少女,你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去到外面吧,我可以给你引路呢!“
烬渊闻言,不由神色一凝。
黑色在烬渊的掌心不断涌动,那只诡异的眼睛隐在黑色之中,它用奇异的目光将烬渊锁定,而对着它目光所指,那两根受它掌控的纤细触手立刻开始舌灿莲花,悄然引出旁人心底的愿与欲,当它捕捉到了烬渊的神色变化,便知道,自己投下的饵料发挥了效果,眼底的光芒越发诡异。
烬渊清楚的知道,这团黑色正在竭力引用他去往帐篷外,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还是让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这其中满溢的恶意。
但这一次,稳固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黑色眼睛言语间所指向的内容,让他分外在意。
烬渊低头计算着日子,自从那次对战遴选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感受到少女的气息,那些被他释放在固定点为感知道路开启的暗子,更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原本,少女出现的频率十分固定的,那奇特的通路每间隔一段时间便会开启,但突然有一天,那神秘的少女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些奇特的通路似乎也被短暂的尘封了起来,连细微的能量反应都失去了,让烬渊无力探知,无从察觉。
一开始,烬渊只以为少女是被某些事绊住,暂停了前往深渊的脚步,他纵然心底失望,但也只能收敛情绪,毕竟,身为勇士之首,在勇士遴选结束之后,收拢全部成员,提拔表现卓异者,重新编队整队便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好在,有了那群老练的成年勇士的协助,这些繁琐的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新嫩和老卒们编在了一起,飞快的成长了起来,烬渊又从其中选出了几名得力的副手,和炽罗同级,各领一支小队,如此,他才终于能够喘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私事上,但当他的注意力好容易回转,却立刻发现,那神秘的少女在这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开启过那些通路,仿佛对于深渊彻底失去了兴趣。
烬渊意识到此点,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失落,他不清楚是因为就此失去了寻找妹妹的线索,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而这一丝细微的失落,却被掌心的黑色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它几乎立刻抓住了这短暂的心灵缝隙,当无意中掌握了第一手线索之后,立刻便迫不及待地发起了冲击。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面对竭力鼓吹的黑色眼睛,烬渊似乎丝毫不为所动,面上古井无波,连眼皮都没有多抬升些许。
“神秘的感召让我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下落。“黑色眼睛的回复毫无破绽,但声线却有了微妙的改变,不知不觉,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变得轻柔和悦下来,它一声声敲击在心间,每一声都带着莫名的诱惑,仿佛那蛰伏已久的猎手,终于摸到了猎物的脉门,将筹谋许久的诱饵一并奉上。
床-榻-上,神色坚毅的青年似乎终于被说动了,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帐篷外,黑色眼睛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狂喜,但这些许异样,很快被它竭力压制了下去,它最终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现在高兴实在太早了,何况,那帷帐之外,还有更为可怕的挂卡需要绕过呢。
它心底飞快地盘算着,当烬渊撩开厚重的帷幕,它立刻乖觉的缩回到了后者掌心处,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察觉,它甚至连周身黑色的气团都没有一丝外溢,仿佛再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
烬渊并没有去看自己恢复如初的掌心,刚一来到帐篷外,他便第一时间看向了天空。
黑暗的天幕下,一双紧闭的眼睛出现在了它们的营帐上方的位置,有别于黑色眼睛的邪恶诡秘,那双紧密的狭长双眼显得庄严肃穆,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神性,眼眸笼罩着整片营帐,仿佛带着诸邪辟异的奇特效果,那厚重的黑暗和无处不在的窥视,全都小心的退出了这眼眸的凝视范围,烬渊抬头看向那一双眼眸,而他的出现,似乎也引起了那眼眸的注意,明明那眼眸依旧紧闭着,但烬渊还是感受到了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直直的打在了自己身上。
近乎是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心底传来的恐惧,那恐惧来自与黑色眼睛,面对这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神之眼“,那阴鸷邪恶的怪物,本能的感到了恐惧,如果此刻能够说话,它一定会飞快的催促烬渊立刻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可惜,,它此刻,连一丝气息都不敢释放出来,只能拼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求不引起那神之眼的注意。
毕竟,一旦被凝视或锁定,有关它的一切便会顷刻被暴露在阳光下,那些阴暗的筹谋,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可惜,黑色眼睛所栖身的躯体,并不受他的掌控与唆使,烬渊平静的接受那目光的关注于洗礼,似乎在等待后者的示下,如果那双宝相庄严的眼睛不肯放行,那他便会听话的永远战力在原地。
好在,这让黑色眼睛深感恐惧的情状并没有持续太久,那远在高空的眼睛,终于发现了烬渊的身份,勇士首领的特殊身份,让他最终得以过关,那神秘的眼睛忽略掉了他身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它不再关注他,重新陷入了沉睡。
感受到周身的压力尽数消散,烬渊向着那高空中的眼睛虔诚的躬身行礼,随后才转身,飞快地离开了驻地。
女神之眼,是灾厄发生之后,部族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件神器,它神圣的属性,能够驱散黑暗一切黑暗,让部族在夜幕降临后,能够安全无虞,而这,也是烬渊能够安心离去的最大原因,毕竟,除了兄长的身份之外,他还身负护卫部族的重责,如果不能确保部族安全无虞,即便黑色眼睛将天说破,他也不会在夜色下,离开部族,去往其他地域。
烬渊的身形极快,几个纵越,便离开了部族,踩过脚下暗红色的熔岩,烬渊忍不住抬头望天,无尽的黑色几乎要将天幕浸没,一些细碎的黑色颗粒,仿佛未曾燃尽的炭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天空中,将那本就晦暗的天色,衬得更加阴沉-晦-涩。
烬渊皱眉看向天空,神色一片晦暗,他掌心的黑色眼睛,在他离开部族一路走出神之眼的注视之后,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在烬渊纵身跃起来到半空中时,它甚至放肆的释放出无数纤细的黑色丝线,去吞噬那些浮现在半空中的黑色颗粒,每一次吞咽,它都仿佛使用了大补的养料,原本衰弱不堪的黑色身躯似乎都跟着结实了几分。
烬渊一眼发现了它的异状,自然不会放任它肆意的壮大自身,就见他眼眸一凝,暗红色外甲将他的周身包裹住了,当那红色外置皮肤将他的手掌细密的包裹起来,烬渊立刻清晰的感受到了某种阻隔,那阻碍将他掌心的黑色和四周漂浮的颗粒完全隔绝开来,再也不留任何一丝罅隙。
黑色眼睛发出不甘的尖叫,可惜,在早早失去了先机,烬渊对于它的天然压制是法则级的,它根本无从挣脱。
而伴随着它发出的一长串尖叫,烬渊有限的耐心也全部耗尽。
“带路,或者回去。“他低头看向掌心,语调冷然的道,虽然有着外甲的隔绝,他看不到那让人厌弃的怪物,但这依旧不能让他的口气和缓下来。
黑色眼睛闻声不由打了个寒战,它意识到,如果真的毫无所获的跟着眼前的青年回到部族,后者盛怒之下,恐怕会让它直接暴露在神之眼下,想到这种可能,原本小动作不断地黑色眼睛,霎时间老实了许多,它乖觉的表示自己会立刻带路。
可惜,它这番示弱没能让眼前的青年有丝毫的松动,后者沉冷的看向它,眼底的不耐愈发浓重,黑色眼睛无法,这一刻,它终于彻底老实了下来,异常乖巧的开始之路。
烬渊并不相信它,一路暗自防备,黑暗中的深渊原本也没有任何安全可言,无尽的黑,遮蔽着视线,也将那些疯狂又可怖的也行生物一并遮蔽起来,这群在白日蛰伏的猎手,此刻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烬渊身上,似乎在暗自寻找一击必中的时机。
烬渊对于锁定自己的目光浑不在意,泰然的在夜间行走,为了防止天空中黑色颗粒的浸染,他甚至不再跳跃,随着他的速度缓慢下来,围聚在他身边的窥视者越来越多,终于,当缓步前行的烬渊终于来到一条由熔岩组成的暗河前时,一头跟随许久的怪物终于忍不住了,它纵身一跃,朝着烬渊的后背猛地扑去。
暗红色的河流带来了些许亮光照出了它身形一角,没有毛发遮蔽的皮肤,布满了一段段不规则的环形纹路,仿佛一截蛇皮,而这头身形巨大的怪物,身形也如同蛇一般细长,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它的嘴巴,那如同鳄鱼-吻-部一般狭长扁平的上下开合的大嘴,将它同蛇类彻底区分开来。
而那遍布在嘴中,细密的,每一刻都足有一指长的牙齿,更是鲜明的昭示了这种区别。
这只头颅像鳄鱼身形像蟒蛇的奇特怪物,一开始,便盯上了烬渊,后者在行走时刻意收敛的威压,让怪物将他当作一个可以轻易击败的对手,而红色的外甲隔绝了周遭的污染,让怪物以为它是最干净纯粹的幼崽,这种还未遭受浸染的猎物,自然是最上等的食物。
贪婪的怪物一路尾随,眼看那猎物越行越慢,认定他软弱可欺,而同样悄然跟随在他身后的奇特怪物,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巨怪眼看自己的对手越来越多,终于不愿意再忍耐,它毫不迟疑的朝着猎物扑了过去,心中想的却是,即便最后要被迫和其他怪物分食,它也要率先啃咬到最为鲜嫩的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