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当天早上,从卯末到巳初,连续发了七封飞鸽急报。
虎口关鹰扬总府占地很大,附近山林高密,这人驻守多年很熟悉地形,七封密报都顺利发出去了。
神熙女帝半宿睡不安稳,一大早就起了,接到第一封密函伊始,面色丕变。
到了最后一封,神色已经大变。
自中书省伊始,哗然动荡,蔓延整个东都,连续三道圣旨金令在一千禁军率领之下全速直奔虎口关!
雷霆般的马蹄声,可半途迎面就遇上了明太子了。
明太子在銮车之上,他这身体,早就骑不得马了。銮驾短榻垫着厚厚的锦被披风等物,明太子端坐正中,猎猎疾风扬起车窗帘子,两者迎面遇上,宣旨队伍立即高举圣旨想说话,但明太子銮驾毫不理会,直接绕过宣旨队伍过去。
急促暴烈如鼓点般的马蹄声滚过,长长的队伍扬起的泥泞点点,宣旨队伍目瞪口呆,梁恩喃喃:“糟了,糟了。”
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明太子尽收皇帝及门阀势力,还有中立派和开国勋爵全力簇拥,他已经取两仪宫而代之,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銮驾沿着中央大街直抵皇城,通过承天大街,除明太子之后,所有人下马,沿着承天门一路直入至太初门。
禁军被这变化唬了一跳,唰唰拔出长刀对准状况中心点。
明太子不以为忤,从承天门到太初宫,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当然,明太子能够长驱直入,那是因为这不是兵谏。
太子銮驾本就能够直入太初门之内的。
宗室王和开国勋贵及高官,本也有在太初宫台基下求见的权力。
一切都是合乎律法规矩的。
赵青窦世安等人带着人一路跟着回来,脸色沉沉紧张,身后的禁军和女卫都停在承天门外了。
他们百般滋味,神情复杂,一路持剑跟到这里。
明太子当然不是来兵谏的,哪有这么容易?他强势回归后的第一步计划是剪除神熙女帝的臂膀。
已经做了小半了。
今天,真的来之不易啊!
明太子已经收拾过他的仪容穿戴,拿着靶镜垂眸端详他的左半边脸,“啪”一声把靶镜扔了。
銮驾速度放缓,在太初宫的须弥座台基停下,明太子缓步下了车辕。
他身后,簇拥这以淮王平阴王等为宗室王、秦钧李如松等开国勋爵,还有姚文广曹任醇等等的文武高官和门阀。
有一同自虎口关而来的,也有闻讯匆匆赶过来的——现在白日,直接从外朝过来就行了。
几近半朝的文武朝官。
明太子站在偌大的太初宫大广场上,飞檐庑顶,红墙金瓦,左手边是他的青色琉璃瓦的大东宫,而再往尽头去,则是同样恢宏的两仪宫。
他面前,则是宏伟的太初宫。
十一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明太子拾级往上走,身后簇拥者紧随其后,他的皇太子玉冠垂绳在轻晃着,他垂眼,盯着这一级级的汉白玉台阶,抬头,望着这巨大熟悉又陌生的朱红宫廊和殿墙。
他大哥昭献太子垂死之际,心恸深伤,万念俱灰,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让手下人一定要保住幼弟。
他喃喃说:“大哥要不好了,笙弟,你一定要好好的,把大哥那份也活下去。”
彼时,二哥站在父亲那边。
父母反目剧烈斗争。
他大哥是死在父亲手上的。
昭献太子临终惨然,握着弟弟的手,这等环境,他只盼眼前一脸惶恐的小弟能保住。
当年明太子八岁。
只可惜。
“大哥,我让你失望了。”
明太子一点都不好。
他甚至比大哥还惨。
大哥英年早逝,而他先被父亲囚禁,被母亲憎恨,无望的囚禁中被大火灼烧,毁容
之后一度不良于行将近十年。
最惨的是东宫六百一十三条人命啊,他甚至连自己的保父乳母都没能保住。
太过惨痛的经历,让每一次回忆都伴随着刻骨铭心的剧痛。
明太子恨父亲,恨二哥,尤其恨母亲!
但由于时光久远和前面两个早就死透了,而他当年,竟因为母亲最终获得胜利了,还曾短暂生出一点希望。
结果马上被无情轰碎!
神熙三年,他身边的人几乎都死绝了,亲近他支持他的,几乎没一家没一个能落得一个好下场的!
当初割腕有多痛,他的心里就有多恨!!
明太子信步登上台阶,偌大的朱红殿门之内,大殿站满了文臣武将,个个肃然回头。
而神熙女帝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高居御案之后端坐,阴鸷盯着站在朱红门槛之后的明太子。
明太子一瞬不瞬,盯着神熙女帝。
母子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对上了。
明太子轻轻一笑,他道:“娘,我回来了。”
不是母皇,而幼时称谓,娘。
我带着你给的满身伤疤,终于回来了。
……
偌大的朱红殿门之内,大殿站满了文臣武将,个个肃然回头。
殿内有太初宫一系的,有真正中立文官武将,也有原来是两仪宫一系但将会被明太子收拢的,也有门阀的。
加上明太子背后的这些,基本一整个朝堂都在这里的。
明太子扫了眼大殿站在大殿两侧神色各异的文武朝臣,他勾唇笑了下:“皇帝在虎口关遇刺崩殂,所有一应相关人证物证和嫌犯儿俱已拿下,明日朝会,不妨陈处此事。”
“儿疲惫,告退。”
明太子俯身,优雅行了个告退礼。
他始终抬头,和神熙女帝对视,之后慢慢起身,蓦地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身后呼啦啦跪退,紧随其后往东宫去了。
神熙女帝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哗啦”一声,御案笔砚被推翻,她厉声:“逆子!好一个逆子——”
但明太子气候大成,一个华丽转身,竟和神熙女帝呈分庭抗礼并稍稍反压之势。
雷霆一击,震撼人心。
当□□后,神熙女帝就接到明太子重新组建东宫三府的折子,半挟半呈,上面甚至还列妥了明太子属意的每一个属官的具体姓名。
那些姓氏,乍看有点熟悉,但有可能神熙女帝诸事繁忙早已忘记,但顶头的太子詹事:薛如庚。
这人的名字很熟悉,前太子詹事叫薛显,很优秀很能干,连神熙女帝都还记得他,但于神熙三年东宫之变中被罪佞惑太子,薛显薛晟兄弟二人同判斩首。
之后家眷全部剥夺恩荫诰命官职,全部发回原籍。
这个薛显,长子正是叫薛如庚,神熙三年探花郎,初初崭露头角。
没错,这一整个东宫三府的新名单,基本都是原东都三府被惨杀的属官的子侄。
倘若能胜任,明太子基本都把他们安排在原位了。
神熙女帝一把摔下了折子,眉目凌厉到极致。
……
偌大的青宫。
院中的老樟已经发了新叶,一行芭蕉栀子海棠在东宫花园的春风中婆娑摇曳。
树还是那些树,杂草已经除尽,枝叶已经修剪,恍惚间仿佛从前一个样。
只可惜主人已经半人半鬼。
一一勉励,收拢,迅速调配,处理完所有事情,明太子强势登上神熙十四年的政治舞台。
去时处处监视如同囚犯,回时一身轻快衮然烈烈。
所有监视的羽林卫、禁军、监察司女官,乃至东西提辖司,跟明太子到东都跟进皇城,最后都不得不无声退散了。
接下来的事,不是他们能够决定怎么做的了。
大致处理完一切东西之后,已经亥初了,明太子有些疲惫,略略梳洗之后,半靠在窗畔的罗汉榻上,盯着窗外在风中摇动的海棠枝。
他取皇帝而代之,已经是无可阻挡之势成为事实。
神熙女帝该很愤怒很震惊的。
但他那母皇,最擅长就是适应猝变的绝境,以最快的速度稳住,而后奋起反扑的了。
他要撕毁这一切!
就从卸去他那母皇的几大臂膀开始!!
明太子心情起伏,一天下来,仿佛过去了半辈子,他闭目。
身后很快来了张隆和薛如庚,薛如庚低声禀:“折子已经送过去了,太初宫并无动静。”
明太子睁眼,淡淡一笑,留中不发是正常的,但这一轮结束之后,他那母皇就不得不发下来了。
张隆则禀:“梅花内卫的清理前日已经开始了,大致如殿下所料。”明太子之前已经准备过,该弃的弃,该藏的藏,这么件大事办下来,不可能一点人手都不折的,但家眷都已经安置好了。
另外,张隆呈上一张纸笺:“暗阁那边也整理出来了,不能留的都处理好了。”
但总体,有家有口还是想活命的,给谁卖命不是卖命?
楚淳风和高子文已经接触暗阁多年,该安排的都奉命安排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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