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明太子是必然要见血的,但裴玄素他们也顾不上别人了,只紧着赵关山。
裴玄素和沈星拿到那张手书和相应把柄到手之后,两人都先后大松一口气,
因为有赵关山。
连续剑拔弩张了三天两夜,众人累得不行,那五名官员当场改口,东宫那边人脸色一变。
大理寺荣和刑部石涛立马乘胜追击,加紧把这件事情砸实了——五名官员回府一趟后个个面色晦暗,反口说看不清,不清楚,年老老眼昏花之类的,过后被黜了官职回乡都顾不上了。
张隆阴着脸和薛如庚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裴玄素去两仪宫了,也知道对方很可能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但这十来名官员是证人不是犯人,他们无法不让人回家或不许家人接触的。
“回去,先禀了殿下。” 薛如庚冷冷瞥了无声坐在左上首的裴玄素一眼,后者眉目阴沉,冰冷瞥了他们一眼。
这五名官员一锤定音,反口一次并把话说死,随后就被训斥并被挂了官职勒令回府。
东宫这边沉着脸,薛如庚立即离开了三法司官厅。
良久,裴玄素方收回阴冷的视线。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道:“我们也走。”
……
他一口气没歇过,一天三次药都是在路上喝的,脸上疲惫明显,但此刻总算有些结果,绷紧的心口一松,立即回去给赵关山报讯。
在赵关山那边具体就不提,总之西提辖司整体都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些人,净了身没了根,提着命在当这刀俎差事,被人日夜戳着脊梁骨唾骂,还随时都会没命。
但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义父子女儿之间,到了今时今日,也不必多说了,算一家人好不容易围着圆桌吃了顿饭,赵关山就赶紧催促裴玄素和沈星回去休息。
裴玄素脸色明显不好,沈星也是连日奔波没彻底歇回气来,这又熬了两个大夜。
夕阳西下,裴玄素和沈星牵着马往西提辖行去。
——他们吃饭,监察司女官和东提辖司那边也累得人仰马翻,各自回去抓紧休息了。
目前监察两司已经不是赵青等人的最重点工作,重要是整个太初宫局面,监察司难得和东提辖司同一个立场,赵青带人进西提辖司一下很快就出来,散去睡了。
晚饭过后,暮色四合,残红斜阳把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沈星有些心事重重,她现在都很怕和他独处,在裴玄素值房大院门外她就说要回去了,却被裴玄素一把攥住手。
白皙软腻的手腕,她赶紧一抽,抽到手掌,却被他攥紧了,沈星心慌,急忙抬头,扯了两下,“怎么了?”
裴玄素说:“我有话和你说。”
又有话说?
但她根本拗不过裴玄素,裴玄素直接一转头,拉着她快步进了他值房大院的正堂大书房。
“咿呀”一声房门掩上,“啪”地裴玄素点燃了一只烛,驱散昏暗,他回头,见沈星贴着门扉有些紧张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看这个?”
裴玄素从怀里掏出他自楚元音那里得到的手书和部分把柄文书。
一路上,他注意到,沈星不自觉往他怀里望了好几次。
沈星一愣,她确实很隐蔽地望了裴玄素怀里这这叠东西好几次,他一直都精神高度紧绷,没想到竟也留意到了。
她有些讷讷,接过那叠文书,低头慢慢翻着看。
裴玄素把灯烛点了好几只,又亲自去提了开水,给她沏茶喝。
她什么茶都能喝,也温柔说很喜欢,但其实她不很爱红茶,也不爱绿茶,她喜欢像前朝那样,往淡六安瓜片或普洱里面加一些奶喝炒香的瓜子仁。
除了沈爹,可能就裴玄素留意到了,前者她说过,但后者她根本没表现出来。
裴玄素沏好六安茶,徐徐添进奶,又从他的书案抽屉取出一小匣,打开里面是炒好的瓜子仁儿。
就是有些时日了,没有换过,有些不脆了。
他轻声说:“有些焉了,我明儿让他们再炒一些。”
他把那盏瓜仁儿奶茶端到她面前,其实他的手有些微颤,他狱中发病几次都很严重,连续服了几天药才算勉强按下来,又疲惫过度。
但他技巧掩饰了,那奶茶放在沈星身侧的小几上,他说:“别怕我好吗?”
他声音嘶哑得很,没有复原又连日熬夜的,脸庞瘦削了很多。但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褪去所有架子,就像两人最开始的时候一样,亲自去提水烧水沏茶调茶,细致又认真,他都能干。
他知道自己胁迫感很重,甚至半蹲身下来,仰脸和她说话。
沈星心里那种紧张不禁去了几分,在她心里,裴玄素不该这样的,她伸手要把他拉起来,“你先起来啊。”
裴玄素却执意不起来,他就蹲在扶手椅前,两手抓住两边的扶手,他这个姿势,好像把她困锁在里面。
裴玄素忽问:“你怎么会鉴定文书真假的?”
他心疼她,但他还是要说,在这个问题上,他寸土也不能让。
他不逼一逼,他渴求的绝对不会有机会得到。
其实沈星会的很多东西都超出了永巷长大的小宫女,原来他不怀疑,只是笃信她下意识忽略。
裴玄素这么敏锐的一个人,细细回忆过去,很多地方都似是疑非。
沈星心脏一缩。
她原本端起奶茶的,瞬间撒了,有些烫的奶茶洒了裴玄素一手一身,甚至泼到他有伤那只手了。
她惊呼一声,急忙把茶盏扔了,把他拉起来,用衣袖和帕子给他擦左臂,心慌意乱。
裴玄素其实可以去查,沈星那番老太监的说辞能瞒得过别人,但绝对瞒不过他。他现在是太监头子,只要他去查,他绝对能把沈星的成长生平查了个底朝天。
但裴玄素不会去查,他拒绝这样,他和她之间,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想她亲口告诉他。
“告诉我好吗?你说了,我就信。”
他轻轻扶住她的手,有些烫的奶茶,烫进他的心,他一动不动像雕塑一样,抓住她拿帕子的手,克制着,轻声和她说。
他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声音未曾痊愈,有一种隐忍的华丽的和低喑。
裴玄素这个人言出必行,“你说了,我就信”,沈星最知道这句短短的话沉甸甸的份量。
沈星捏紧拳,不禁眼眶发热。
她睁大眼睛,眼泪却盛不住往下滑。
裴玄素也喉头发哽,立即伸手给她拭去了眼泪。
他现在拇指食指内粗糙了不少,笔茧薄了,剑柄却磨粗虎口内一片。
“别哭,”他克制轻声,“我不想你哭。”
他这一辈子,就盼着能不让她落泪。
烛光炎炎,一身一臂的奶茶,拇指摩挲她带泪的眼下在脸颊过,裴玄素轻声说:“我可以等,但我不想太久。”
他狠了狠心,他知道,他必须逼迫她。
裴玄素松开手,扬声:“冯维进来,收拾一下,把星星送回去。”
第73章
星夜转凉,夜色没过庭院树梢。
裴玄素看着冯维把沈星送回去,贾平把屋里的碎瓷轻手轻脚收拾好,邓呈讳又上了新的热茶,无声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他独自在房内站了很久,直至有只将燃尽的蜡烛“啪”地跳动一下,噗噗闪烁了起来。
裴玄素转身,把朝东的窗户推开,暮春的晚风褪尽微炎,带着沁凉,呼呼灌了进来,掠动他的鬓发袍袂。
正檐的灯,投不到数丈外的侧墙,花坛树梢及墙顶院外的房檐瓦顶渐去渐远,没入一片黑魆魆的夜里了。
风声掠过夜晚,枝叶摇晃,寂静一片。
裴玄素出大狱后一直忙碌,直至此时此刻,才有空舔舐一下伤口和稍稍整理情绪。
他知道他逼迫沈星了,但没办法,他必须这样做。
不逼一逼,他渴求的这段感情不会往前推,更不会有开花结果的可能。
晚风不断吹拂,想罢沈星,他不免想起他的亲人、仇人。
老刘的重药很好使,连续服了三年,他那种不受控制的冷热交替感已经褪去,只是褪去的仅仅只是生理上的不适,精神心理上完全没有。
裴祖父已经下葬了,徐守去办的,裴玄素连去看一眼送葬的罅隙都没有。
这几天太过忙碌,可是只要稍稍得空隙,他就想到了那安坐东宫之内的明太子。
紧咬的牙关都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愤懑恨意噬咬他的心和血脉骨髓。
在这个长夜,今天才刚刚接获裴祖父已经下葬妥当的消息。
他站在这个晚风窗畔,看花坛树梢和房檐瓦顶在夜色中渐去渐远黢黑一片。
有白日,就有黑夜,有的人人生黑白交替,有的人一直在白昼里,却有的人却被越来越深的黑暗长久笼罩。
他有时候不知道人世间走一遭究竟为了什么?
太过痛苦。
过分的惨痛让人难以承受,对活着的意义都一度产生了怀疑。
裴玄素站了很久,大约小半个时辰,“啪”一声关上窗户。
他快步来到隔间的脸盆架子上,温水已经凉了,他也没有再兑热的,抄起冷水就洗了洗手。
正当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冯维拍了几下门,“主子,主子!”
裴玄素啪一声把房门打开,冯维有些紧张,小声说:“主子,星姑娘在屋里哭,”他晚饭后特地折返,附耳在窗台听到的,“哭了很长时间了。”
裴玄素心一紧,“你说什么?”
他声音还有些哑,立即把冯维一拨,往后房门方向快步去了。
……
同一片星空,同一个夜晚。
在东提辖司里面,徐芳他们不方便在她屋外的房间守着。沈星现在升职了,她可以自己睡一个房间,但她体恤别人,挑的是休憩大院外偏小一些的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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