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不大的排房,制式的家具椅搭,一棵老槐树罩在这件不大的青砖瓦房上,把它和其他排房分隔开来,阴差阳错有了私密的空间,让沈星可以不用担心哭泣会被别人听见。
今夜心潮翻涌,他诚恳的样子,他的喝破搠中沈星躲避的一处要害,骤然之间翻天覆地的的关系她一点都不适应,还有今天这两天遇见的楚元音。
裴玄素的咄咄逼人,让她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前生和他纠缠的种种。
想了很多很多,华丽衣裳艳丽摄人,苍白阴柔又凌厉的阉宦男人,他坐的,他立的,他高居庙堂,他跨骑战马亲自统帅三军,红披猎猎,艳赤似火。
最后难以遏制想起两人之间的种种发生羞-耻的事,她越不想,她越排斥,他就越暗恼,越阴着脸要亵-弄她。
她想起每一个让人羞-耻-难受的情景,在她不得不软和之前,他每一次都要她剥-干尽,一缕衣衫都不能留,美人榻两侧有扶手,千百般花样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没做过。她光-身果-体,两条腿岔开放在美人榻上的扶手,让那人玩弄着她的小花。
她一边忍着,一边哭。
他却阴着脸,冷冷问她,是在嫌弃他吗?
每次这样,他就会弄得她特别恨,第二天小腹内钝钝的阴痛。
但当她被外甥背叛,致使战局一挫的时候。
他没说一句话,抱着她回来了。
把她放在床上,她高烧,模糊不清那几天时不时听见他的声音。
她病好之后,他自背后搂着她,华丽凉薄的声线:“有什么好难过的?走了就走了。”
“我早就说过你,你总是不听。”
说到最后,又是不愉,她呆呆坐着,听和不听,没什么区别。
他说了许久,最后不悦说:“我替你讨回来就是。”
他确实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是,最后他也死了。
那个形象性格都极其鲜明咄咄逼人的阴冷男人,对她做过太多太多的事,气愤的,怨怒的,恐惧的,强势入侵。
却猝不及防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一盏昏黄的孤烛,不大的房间里,沈星眼泪哗哗,她抱膝坐在床沿,喃喃哭着骂:“裴玄素,你这个坏人!”
可骂着骂着,声泪俱下,根本控制不住。
她捡起被子,捂住自己脸,让抽噎和眼泪全部蒙在里面。
小时候,小心翼翼的稚龄女娃娃,盼着长大;可长大后,蹁跹宫裙,孤独而行。
这心事让她怎么说?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沈星想起这辈子叫二哥的他一再的逼迫。
她胆子不够大,新的未知下意识就害怕。
犹如拨开自己,取出了小心藏着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沈星泪如泉涌,根本止不住,想着想着她就很难过,她总是在体恤别人,可每每总被人逼迫她,让她十分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也没有很久,直至风吹窗棂咯咯,有急促的脚步声,一把推开了房门,裴玄素携夜风直扑而入。
“彭”一声,惊到了她。
沈星惊得抬头,露出一双通红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
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泛红,猝然抬头之下,盛满一种他看不懂的悲伤。
但裴玄素也顾不上去细辨,他心口一拧,又惊又急,一个箭步坐在床沿搂着她,“你哭什么?”
沈星惊慌失措,赶紧否认:“我没有哭。……我就哭了一会儿。”
可沙哑的声音,满面的通红,她绝对哭了很久。
沈星急忙说:“我,我想起爹和娘亲了。”
裴玄素一个字都不信,他箍着她,深呼吸,又急又气,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究竟是什么秘密的心事,有什么是为难到这种地步的?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会包容她心疼她啊,竟让她哭成这样?
裴玄素是真的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了。
……
外面的局势,树欲静而风不止。
东宫。
明太子起居的内殿,石青浅杏帷幕层层高低,宫殿东侧的小书房内,朱红槛窗大开,暮色残阳无声。
薛如庚已经把今天匦使院官厅发生的事情详细汇禀了一遍。
明太子倚在书案后太师椅的龙首扶手上,他不禁长长吐了口气,“果然。”
裴玄素不死,马上就磕磕绊绊出来了。
明太子神色间淡然已尽去,清俊眉目凌厉一片,他阴着脸道:“用备用文书补上吧!”
明太子偏头,虞清立即走到身后的大书柜架子上,掀起挡尘的蓝布,巡睃片刻,取出装着罗三多备的东西的那个梨木大匣。
虞清把梨木大匣放在书案上,大开匣盖,略略思忖,翻出能堵住这次缺口的,一一抽出来,摞成一叠,呈于明太子过目。
明太子翻过之后,沉声吩咐:“你明天递上去。”
他把那一叠微微泛黄的文书递给薛如庚。
薛如庚双手接过,眉目中也是愤慨,一敛:“是!”
明太子眼珠子动了动,眼睑微垂,那清俊优雅的面庞沉沉一片。
皇帝不死,两仪宫那边的归投官员的隐患立马出来了。他深知裴玄素是个极聪敏的,昨日去两仪宫一趟,绝对不仅仅替他那母皇收拢大公主楚元音。
种种细枝末捎的麻烦,浮动了起来。
不过目前,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这一次,他必要重重一刀,把他母皇半数的臂膀和股肱卸了下来!
十一年了。
不,快三十年了。
他忍得,等得,也足够久了!
夜风如鞭,明太子端坐紫檀木太师椅上,唇角扯了一下,眉目凌厉到极点!
……
昨天太初宫刚刚还以一击,解了小半的围,把赵关山连带寇承嗣父子宋显祖吴柏五名位高权重的高官、神熙女帝的部分心腹股肱解救出来。
连带五人牵涉扯着的一连串大大小小官吏。
可不待朝中真正中立的最后那一小撮文臣武将稍稍松一口气。
次日常朝结束之后,薛如庚及几名东宫冤属,再度往三法司递交了补充的文书证据。
正确的说法是,明太子再度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再度把这个缺口填补上了,一下子把局面拉到这先前一样!
简直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那明太子手上,都不知还有多少证据待补,声势之凌厉,有部分涉案的官员都不禁心生绝望。
太初宫内。
神熙女帝刚刚换下冕冠朝服,端坐在御书房之内,正垂眸端起药碗就唇,闻言“啪”一声碗重重摔在地上,碎瓷飞溅。
神熙女帝脸色勃然大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什么?新证据!”
她这个儿子,简直一而再,再而三超出她的预料!
太初宫氛围只短暂缓和了短短一个晚上,霎时重新紧绷压抑了一片。
所有太监宫人夹紧了尾巴。
消息很快扩散,不少地方得讯后,赶紧往东西提辖司送了口信。
赵关山昨天才算睡了个好觉,他年纪大了,旧患交季总要酸痛,表面乐呵无事,但人后压力总是缺不了的,连续多天都没睡得很好。
他被解职勒令待在衙门内,也去不得其他地方。
轻快了仅仅一个晚上,次日立即被这封急讯搠中了!
陈英顺赵怀义等人一脸急色,赵关山沉默半响,不禁苦笑一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确实有备而来啊。”
反覆多次,他的心不禁有一种不祥的阴霾覆盖。
现在只能说,幸好东提辖司是裁撤六年后重启的,也过去了很多人,万一……真有什么,他这边的事再怎么样也牵扯不了裴玄素。
也牵扯不了韩勃,韩勃当年还小,还没进西提辖司。
……
裴玄素得到这个消息是在朝天殿往外的路上。
朝散,群臣纷退。
这段时间风波太多,满朝文武都已经无暇愤慨提辖司阉宦上朝这点小事了,看的时间长也有些习惯了。
尤其太初宫这边的,同舟共济时间多了,裴玄素年轻没什么恶名昭著的事件,大家虽多少还对阉人有些异样的,但官场也算可以的,绝大部分人都在这种环境下都渐渐和裴玄素熟络起来了。
另有一同出过外差的,本就不太侧目阉人的,武将豪爽些的,譬如窦世安。
散朝,一行人自朝天殿大广场往东走,裴玄素和窦世安、南衙都督陈教增几人同路,后面各自跟着几名近卫,窦世安和裴玄素并肩而行,他拍了拍裴玄素的肩膀:“谢了兄弟。”
他的舅家姨母家都深陷这次风波,家里一直紧张母亲愁眉深缩,昨日裴玄素解救赵关山,连带窦世安这边的亲眷都一并解出来了。
并且这条鹰扬府购买兵刃的路径已经被砸实是断了,哪怕后续再有什么变化,也不会再度被牵扯到了。
属于很幸运的一拨。
就在这个时候,太初宫内侍飞走来喊:“等一等,诸位大人,陛下急召!”
……
太初宫出来,短短两刻钟,几乎所有人脸色陡然变化。
包括裴玄素。
这次递呈的证据,再度将赵关山无人拉进漩涡,而作为当年诏狱之主,明太子当然不会放过赵关山,赵关山寇氏父子几乎首当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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