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她说到最后,不禁露出几分俏皮,露齿轻轻笑了起来。
这一次再讨论这个话题,沈星明显开心了很多,并且还是她主动提的。
这次回来后,沈星心绪感觉开朗了很多,也坚定了很多。她真的有一种好像一步跨出了前生、进入了新的阶段的感觉。
她没有忘记前生的一切和前任的那个“他”,但她真的好想可以把它们放在一个名为“追忆”的地方了。前事不忘,但已过去,她从心到身,都开始了新的人生。
沈星眼睫动了动,她小声的,慢慢的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裴玄素。她有种感觉,裴玄素听了会很开心的。
秋阳自质地普通的窗纱透进来,外面有野菊花的清香,少女娇小玲珑,有些腼腆,也有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她站在他怀里,细细讲述着她心里的感受。
果然。
裴玄素听得入神,其实他还有点受那个前世梦影响的,不过渐渐少了,老刘说他快痊愈了。
他很高兴,又忍不住生出希冀,是对她的。
今天他真的听到了。
这段时间,紧绷、疲乏,千钧一发,暗流汹涌,一场决一生死的大战即将发生,裴玄素精神高度紧张,连这会儿睡觉的事件都是挤出来的,但他这一刻真的开心极了,喜悦由心而生,汩汩涌出,充斥满满整个人,他忍不住翘唇,哈哈笑了起来了。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这一刻,真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甜蜜感觉。
……
但偏偏,这种甜蜜开心持续了没多久,就被中断了。
裴玄素还有事情要安排,韩勃那边账册终于到手之后,他确实轻松多了,但不代表不忙,有些东西还需要视情况变化而调整的。
他心情很好,依依不舍和沈星亲吻了一会儿,最后转身开门,带着冯维贾平他们出了后门沿着甬道走到尽头,往地道门方向去了。
沈星目送他,心里舍不得,一路送到后门,探头探脑。
她还没把脑袋收回来,身后却传来急促的奔跑的脚步声,是徐芳!
徐景昌和李怀匆匆赶到了。
徐景昌风尘仆仆,一脸焦急,沈星急忙跑回前院,姑侄两人一见面,徐景昌急忙抓住沈星的手:“小姑姑,小姑父呢?!宾州那边情况不好,还有二姑二姑夫也受伤了,我们路上遇上明太子的人。账册没事。只是得赶紧请小姑父遣人增援了!”
这是沈云卿和徐景昌匆匆商议的说辞,路上徐景昌和李怀商议又完善了一下。
他本来下一句紧接着就急着要说——小姑姑,我得马上见小姑父。
然后沈星就该带他去见裴玄素,最好有不方便的地方,派人带他去最好的。
但谁料,裴玄素前脚才刚走不久。
沈星大惊失色:“什么?你小姑父刚走!”
她急忙喊邓呈讳,去追裴玄素。
邓呈讳急忙应了一声,匆匆掉头往后门冲了出去了。
徐景昌心里一顿,转念一想,只得等会儿也是当众这么个说辞,但信递给裴玄素,相信裴玄素能秒懂的,找借口把小姑姑使开了。
姑侄两人各想各的,但同样焦急。
不料这个时候,沈星已经醒了活动的消息,因为小院的骚动很快被附近都知道了。
这边安置的都是裴玄素心腹亲信们的家人,或者一些伤残的、遗孤之类的,都是裴玄素长期护拢在羽翼之下的一大群人老少中青的人。
所以安置在这个不起眼,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常也有仆役照顾的地方。
裴玄素过来大家都不知道,但沈星和邓呈讳他们一大群人进来并住了这么久,肯定很多人知道的。
有人已经翘首以盼,等了夫人休憩起来后很久了。
说话间就蹬蹬蹬一群十几个小子冲了过来,“夫人!”“夫人!”
七嘴八舌,有人骂道:“小声点儿,没规矩!”然后这男孩礼貌问门外当值的张合几个:“张大哥,咱们能见夫人吗?”
这男孩还是张合认识的,月亮洞没有门,张合面露难色,回头望过来,一群男孩女孩也跟着望过来。
沈星知道这群孩子的,虽然心里焦灼,但这些孩子没事情肯定不会来寻她,她担心是仆役阳奉阴违亏待,便强撑起笑脸,扬声:“让他们进来吧。”
一群人呼啦啦走进来,规规矩矩给沈星问安,等沈星温声叫起问什么事之后,那个为首的十四五岁的大男孩做代表:“夫人,我们长大了。我们是来问问,咱们可以当差了吗?”
他们也是听府里的人说,外面的情况非常紧张,有个家人当差还知道,主子现在很缺人手。
他们这群人小子和女孩用心读书和习武,已经准备多时,他们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干活了,于是就惦记着毛遂自荐,想为主子分忧。
沈星笑笑,正要说话,可大男孩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站着一个很瘦的男孩子,突然却“咦”了一声。
大家望着沈星的时候,难免就把她身边的人都一起收在视野里,徐景昌身材高瘦又年轻,相貌英俊,一看就特有高手范儿,很吸睛的,但视线这么一动,很容易就将他左手手背上沿一个月牙样的疤痕收于眼底。
——徐景昌回到沈星的身边之后,开始很活跃很开心,但中后期渐渐沉静下来了。沈星以为是当差忙碌的缘故。但其实不是。
此刻,徐景昌身穿紧身便装,便装和他平时穿戴的官员武将提辖司的日常武士服不一样,没有了遮挡半个手背的箭袖挡布。
徐景昌心里一直沉坠坠压着一件事,但他谁也不敢告诉,他一直偷偷用脂粉小心涂抹手背上的月牙疤痕。
但一路快马疾奔回东都,南北奔波,又马不停蹄返回东都城内求救,汗流浃背无数次,手背那点脂粉早就糊完冲掉了。
他甚至这会儿焦灼之下,都全然顾不上想起来了。
但他顾不上想起来,有人能想起来,并且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这群半大小伙子,其中有好些都是当年龙江府出事的时候,裴文阮那边的人。他们或父兄叔父或其他亲人,在裴文阮身边当差,并且是铁杆心腹那种,甚至有两代人都为裴家父子效命的亲信家庭来着。
裴玄素熬出头后,等他从龙江挣扎出来进了西提辖司后,派人去多方寻找,把他们都找了回来,并且后来权位稳定后,将他们安置在府里养育抚恤。
其中甚至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的父兄当年正是奉了裴文阮之命,负责前往龙江府城远郊的别院去接了曹夫人裴明恭母子后并带着娘俩离开去和裴玄素汇合的。
可惜他们没能抵达南郊别院。
有些事情,可能别人听过就过去了,细节记不住的。
但对于这几个半大的孩子而言,当年他们听过的细节,甚至跟着杨慎等人携那个老翁一起去迎回尸骨安葬过程中,不管是大的小的,种种具体和细节,包括那个老翁说的,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永生不忘。
他们问了,杨慎也没有隐瞒,认认真真给他们说了。
站在做代表的大男孩旁边那个眼神有点阴郁的很瘦的十三四岁男孩子,他一见到徐景昌手背那个那边,眼神和脸色霎时就变了。
他立即推了推身后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三人对视一眼。
一道异常尖锐得近乎惨厉的声音:“就是他!他手背有那个疤!他是暗阁的!那天带着人截停我爹爹和叔叔他们,不让他们到南郊别院接曹夫人和大公子,并将他们全部杀死埋尸的那个头领,就是这个人——”
那个女孩声音尖锐刺耳,指着徐景昌的,恶狠狠地说!
“坏人!你去死——”
那三个孩子不顾一切冲了上去。
这道声音是如此地突兀,尖锐地几乎刺破了长空。
徐景昌猝不及防,神色大变。
沈星愣了一下,她霍地侧头,片刻之后,她看着连连惊惶倒退的景昌,她才意识到着说得究竟是什么?!
而她刚才已经听见的后门甬道纷杂急促的脚步声,在尖叫声出现的时候,倏地一停。
裴玄素折返了。
沈星瞪大眼睛,她甚至来不及给什么反应,下意识侧头。
裴玄素一身天青色盘蟒过肩云锦蟒袍,身披深蓝色同面料的绣金面的大披肩,脚踏四爪行龙纹的玄黑长靴,就这么无声站在了后门通往前院的过道上。
他甚至才刚刚踏进来一步,就僵住了。
裴玄素脸色大变,那一下的神情,波澜骤兴,山雨欲来,骇人到了极点。
那一刹那,沈星头脑嗡一声,天旋地转。
第144章
一切发生得事那么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徐景昌一瞬表情龟裂流露出的惊慌失措,三个孩子拚命撕打野兽一般啃咬他,他只惊惶连连后退,连格挡还手都没有。
已经说明了一切。
正午的秋光正炽,沈星立在庭院中央,那一刹四肢百骸战栗心脏像被人狠狠攒住一般,脑海嗡嗡作响,阳光刺眼得她几近要晕眩一般。
这件事情,其实前面就说过,沈星并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前生那个人突然翻脸,还有影影绰绰的线索,沈星就要猜疑过这件事情。
但彼时景昌早已去世,手下的人也都不在了,她没法开口问那个人,那人也从未开口说过,答案她是不知道的。
他们之间太多磕绊,她偶尔想起这段过去,也不禁想会不会自己猜错了?
她只是怀疑过,但从来没有得到真相结果。
但其实这件事情,贯穿了她和前生那人的小半生,很多很多的情绪和矛盾都因为它加剧了。
但沈星她不知道啊。
这辈子的热恋,太多事情的忙碌和颠簸起伏,她早已经把当初这点隐忧给忘了。
但谁料就在这个午后,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被掀开了,并她终于得到了前生没有得到的答案。
景昌领队,这意味着什么?
沈星头脑嗡鸣浑身战栗,一刹脚底板都猝不及防窜上冰凉之意,她甚至感到害怕和惶恐,就在一盏茶之前的温存和爱怜在这一刻陡然荡然无存,整个小院的氛围变得冰冷可怖起来了。
裴玄素慢慢走出来了,他沿着后门和通往前院的夹道,云锦摩擦,硬底长靴落在半旧但坚硬青石板上,一下接着一下沓沓微响,像踩在人的心脏上一样。
他的深蓝色大披风的身影最终伫立在廊道之下,那一刹骇人的神色和压抑的氛围,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冯维震惊沉沉,复杂盯着徐景昌一眼,他和孙传廷率先走下来,一个去拉开那三个孩子,另一个去哄那群孩子离开。
那三个孩子被冯维拉着哄着,往院门外退出去,有个小男孩还努力伸长脖子急切冲沈星喊:“夫人,那人是坏人!您别相信他。……”
一群半大孩子离开了,尖锐的喊声的嘶骂纷杂声渐渐听不见。
整个小院里外明明有那么多人守着,却像死了一样的寂静。
贾平和房伍对视一眼,想了想,两人无声进了房内,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正房门外的廊下边缘。
阳光就照在廊顶和庭院里,那个太师椅放在遮阴边缘,明明是个正常的操作,但此时此刻,一般的炽炙艳阳,一般的阴影笼罩,那张大椅处于阳光和阴影的分界边缘,但完全覆盖在内侧的阴影当中。
沈星不知为什么,她连手都轻颤了起来。
裴玄素转身,他阴沉着脸站了片刻,最终在上首正中那张太师椅上落座。
上一篇:虫虫外卖,使命必达!
下一篇:请为我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