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新茶
说?到这里,老鸨连连叹息。
其实云娘死了,她心里也不好过,就相?当于楼里失了一棵摇钱树,而且平白还给楼里也惹上了官司。
这些天上门来搜查的人并?不少,姜瑶也不是第一个,一个个逮着她问这问那的,搞得楼里做生?意也受阻。
正说?着话,姜瑶已经迅速掠过了珠宝首饰,拉开下方的柜子。
“——等等!!”
那个柜子是……
老鸨脸色一变,连忙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柜子门被姜瑶拉开,里面稀里哗啦掉出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姜瑶睁大眼睛,露出目瞪口呆的神?色。
哇哦……
带着软刺倒钩的小鞭子,绳索,白蜡,还有一些长形状粗细不同的物件,钳子,剪刀……一件比一件放荡不羁,一件比一件不可描述。
小小的柜子居然别有洞天,姜瑶真?是大开眼界。
老鸨已经开始流汗了,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凶光在盯着自己,她打了个激灵,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冷冽的目光藏匿在门后,直直盯着她。
是方才警告她对?待姜瑶要?恭敬些的人。
老鸨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哆嗦,她可不是故意让这些东西污了贵人的眼。
“这些、这些……”
她掌管青楼多年,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打扮成小郎君的姑娘解释。
她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是云娘收集的一些新奇的玩物。”
小孩子不懂的玩物。
已经经历过成年期的姜瑶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然而老鸨这话却唬到了真?正只有十二岁,干净清白宛如一张白纸的谢兰修。
他打量着这堆奇怪的物件,眉间?若蹙,疑惑道:“但是为什么这里还会掺杂着短刀?”
姜瑶被谢兰修的话所提醒,低头望去,果然发现了一柄匕首,混杂在这些东西里。
姜瑶捡起来掂量了一下,她和谢兰修两个人同时都想到了些什么,相?视对?望。
“不是这把,”雪白的剑锋倒映着姜瑶的面容,她看着剑锋上反射的寒光道:“划伤云娘的是钝刀,而这把刀峰雪亮,不可能留下那样参差不齐的伤口。”
说?着,她将?刀抛向禾青,“先带着吧。”
然后,目光从那堆奇怪的东西中移开,看向老鸨,“有一件重要?事?,你要?实话跟我说?。”
姜瑶一双眼睛澄亮:“云娘死去前的两个时辰内,有没有人来找过她,我说?的人包括她的客人,又或者是别的亲友。”
老鸨说?道:“当天姑娘要?登船,我哪还敢给她接客,进入楼里的公子都是要?给银两,过账簿的的,贵人如果想要?,我大可把账本都搬来给你,看看当日哪有记录,姑娘并?没有见?过外人,早晨起来,就一辆小车送去登船,还是青萍送去的,不信你问问他?”
老鸨指向刚刚被捆来的小倌,呵斥道:“快点告诉贵人,当天是你负责伺候姑娘,一整天都在守门,有没有看见?有人进云姑娘房间?!”
作为西市最好的风月场地?之一,醉仙楼的几乎能够满足顾客一切需求,不仅养了一群姑娘家,还连带着选了一堆根骨清秀的少年入内,用来招徕女客,或者满足一些特殊癖好的客人。青萍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南陈多年以?来男尊女卑,虽女帝称朝后有所改善,但是民间?习惯难以?改变,醉仙楼更多的是冲着姑娘们来的客人,青萍这样的人鲜少能接到生?意,所以?也顺便干起了看门或者帮姑娘们跑腿的杂活。
听到老鸨喊自己,青萍连忙说?道:“那天姑娘正巧要?出门,我就守在姑娘门口,姑娘晨起在屋内梳妆,试了一下琵琶音,给自己灌了几杯酒……就出去了,我亲自送她上船的,哪有见?什么人!”
姜瑶微微皱眉,“那信鸽呢,有没有收到?”
“姑娘在内室,她梳妆打扮的时候又不给我进来,这我怎么知道……”
青萍小声地?嘀咕着。
姜瑶眨了眨眼,忽而注意到了一个点:“你说?云娘喝了酒,是桌上放着那几瓶吗?”
“是吧,”青萍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云娘前从前是不爱喝酒的,不知为何忽然恋上了酒瘾,平日里总是让我给她跑腿去东巷头那个酒肆里打酒,那些正是我前些天带回来的,云娘还没有喝完。”
没有见?人,只是饮了酒。
前几个月开始出入道观寺庙,忽然染上酗酒,时间?是不是对?上了。
姜瑶心念微动,伸手抱起一坛子酒,交给禾青,“去查查看。”
“是。”
禾青领命,立刻派人下去探查。
姜瑶目光悠悠地?看着青萍:“你最好不要?骗我。”
姜瑶在醉仙楼待了许久,这两个人的话她并?不是全信,还找了楼里的其他姑娘和杂役问话。
大抵受男人喜欢的姑娘都不怎么受女人喜欢,云娘以?一己之力抢走了不少姑娘的恩客,大多数姑娘和云娘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住在云娘对?面的花娘冷声笑道,“她这个人,性子孤僻,平时不和我们来往,平时也就伺候她的小倌和她走得近,最近她在捣鼓那个符纸,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和花娘交好的姑娘也说?道:“我看贵人也不必查了,大抵就是她自己找死,这人喜欢糟践自己的身体,平日里常常用刀在自己身上划口子,血肉淋漓的,后来被妈妈说?了要?养护好皮肤,都是做皮肉生?意的,担心留疤,将?来客人不喜欢,警告过好几次她才不这么干,我看,这次是她那自残的怪癖又犯了,受伤后精神?紧绷,被撞船惊吓,导致投水溺毙,她自寻死路罢了。”
这么多的姑娘,只有一位名?为红樱的姑娘细声细语地?为云娘说?话:“其实,云娘人也挺可怜的,云娘身世?可怜,我们楼里的女子,命贱如尘土,前一阵子云娘发现怀孕了,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生?下来云娘这一生?就毁了,所以?只能打掉,我倒是不觉得云娘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她那些符纸好像是往生?符,是为她孩子祈福,她以?前并?不喝酒的,只是失了孩子伤心过度,需要?消解……”
“那天云娘确实没有见?外客,不仅没有见?外客,她甚至都没有见?什么外人,妈妈平日里疼惜云娘,不会让她一天太忙碌,她如果登船弹琵琶,就不让她接客,何况云娘平日性情冷淡,在外面也不可能有什么相?好,背着大家偷情……”
姜瑶也没有故意问她们什么,只是听一听云娘生?前的一些往事?。
红樱说?的还算中肯,她年纪小,大概和谢兰修差不多大。青楼间?的姑娘,十一二岁就得出来见?客。
姜瑶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将?外人都支出去,掏出了钱袋子,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她的掌心。
红樱先是一惊,然后连忙摇头,“贵人,不可以?的……”
姜瑶笑说?:“你收下吧,算我赏你的,不必有负担,我就是喜欢赏人东西。”
红樱握住金叶子,憋得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她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不确定……”
支走了红樱,姜瑶心想,果然许淑雅的预料是对?的,有的时候,这些碎银确实可以?有用。
起码,收买人心足够了。
她大概知道了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有点特殊自虐性癖好,流产后借酒消愁,寄托于符咒消解,性格孤僻的女子。
究竟是怎么样的代价,可以?让她投水而死?
那三道伤痕,真?的是她自己留下的吗?
问询得差不多了,姜瑶带着谢兰修走出醉仙楼。
她脑子里堆积的信息太多,有些犯困了,伸了个懒腰。
谢兰修跟在她的身后,“时间?还早,阿昭还想去哪里?”
姜瑶迷迷瞪瞪,回头打开小折扇,眨了眨眼睛,“兰修,跟了我一天,有什么猜想吗,不妨和我说?说??”
谢兰修父亲稳坐刑部?尚书多年,他平日耳濡目染,听父亲分析案情多了,自然会冒出一点想法。
只是,祖父的叮嘱犹在眼前,这件事?是公主殿下主理,他充当的只是一个玩伴,哪怕他再有想法,也不能多说?。
他垂眸,“兰修不知。”
姜瑶抬头轻笑,他们才见?过几次,谢兰修这辈子还不是她的人,还要?注意小心翼翼地?划清关系。
姜瑶心想,没关系,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谢兰修再次站在自己身边。
姜瑶思索片刻,走上马车:“我们去南市。”
“阿昭可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没有,就是想着今日出宫前,承诺过爹爹,要?给他买点心的。”
姜瑶摇了摇折扇,“南市的小食多,我有点饿了,一起去逛逛吧。”
……
姜瑶夜晚回来时,带了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她用许淑雅那边得来的金叶子买来的。
姜瑶早上出门时还信誓旦旦跟林愫说?要?给他买点心,结果出门时才发现囊中羞涩,如果不是许淑雅给她银钱,她还得去跟谢兰修借钱,这次可得多谢这位老师了。
她给谁都备下了一份礼物,买来的鲜花是送给姜拂玉的,点心是给林愫的,还有临春夏秋冬四人买的首饰,有给许淑雅和景仪宫的徐芳菲各自备下一份礼。
她回来的时候,林愫正在院子里等她。
给姜拂玉的花让人先送去景仪宫,连带着给其他人的礼物也送了出去。
人在宫中,人情世?故必须要?做的体面,姜瑶上辈子不懂,但是见?林愫和许淑雅相?互赠礼后,她好像忽然开窍,学到了什么。
善因结善果,只要?是她可以?争取的人,都尽量和她们先打好关系,这样子总比交恶好。
“阿昭怎么给爹爹买了这么多东西,这是要?放到坏了也吃不完呀。”
林愫拆开油纸包装的点心,既开心又嗔怪地?对?姜瑶说?着,他抬头看着姜瑶的眼神?中,全是宠溺的神?色。
“吃不完就让大家分食吧,”姜瑶看着林愫高兴的模样,心中也欣喜,“市集之上,好吃好玩的有那么多,我当时看到这些,心里想着,这样也想给爹爹买,那样也想给爹爹买,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想让爹爹看看,什么都想买回来给你尝尝,所以?就都买了。”
林愫当然知道,他今天下午,可是看着姜瑶拉着谢兰修跑遍整个南市,给他买这买那的。
欣慰同时也忍不住感动,眼睛有些热热的。
看来,阿昭还是处处想着他的。
说?着,姜瑶将?一个琉璃桂花冰糕递到林愫嘴边上,“爹爹,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她试吃过,这种冰糕入口即化,如春入喉,那种清甜可以?持久留芳,不至于太绵密,是林愫喜欢的口味。
林愫咬了一口,眼睛里似乎有星辰,明?灿灿的,十分好看。
他夸赞道:“阿昭挑选的,就是最好的。”
父女两人寒暄了片刻,林愫便问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阿昭今天跑了一整天,可有什么发现?”
事?实上,她见?了什么,听了什么,林愫都一清二楚,他仅仅比姜瑶早回来片刻。
只不过林愫不知道,姜瑶心里是怎么想的。
“唔……”姜瑶思索了片刻,脑海中信息翻涌,她大脑一时有些卡壳,当即就有些犯困了。
东西南北跑了这么久,她今天真?的累了。
她打量个哈欠,疲惫地?勾起唇一笑,有些敷衍地?道:“保密,不告诉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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