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出纳放下报纸就喊姐。叶烦无语又想笑:“别乱喊,我没你这么大的妹妹。”
“您就是我亲姐!”
叶烦摇头:“这招我免疫了。还是看报吧。”
出纳见状确定只能等下次,忍不住腹诽——鸡贼!
一天后,出纳到厂里一说钱不够,领导就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出纳老实坦白,叶烦要撺掇甬城市搞羽绒服,还打算撺掇甬城市领导派人来他们厂学习。
厂长觉着好笑,甬城市又不是叶烦的。出纳说叶烦父亲大有来头,甬城市领导不敢把她说的话当放屁,接着又说叶烦还嫌她没危机意识,现在人没见过羽绒服,稀罕羽绒服,以后选择多了就不稀罕了。最后说叶烦儿女的棉袄居然不用拆开洗了再缝上。直觉告诉她,棉袄里头大有文章。
厂长怀疑叶烦故弄玄虚,可大小姐有必要骗他们吗。厂长叫出纳回去休息两天,再跟副厂长去横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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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厂长看到岸边的客船,不禁问出纳:“不是说进出都需要乘坐渔船吗?”
出纳点头:“这艘船是食品厂找生产队借的。”
“我们是不是要付船费?”
出纳再次点头:“来回船费都要我们自己付。”
“我们第一次找她买羽绒,她也这么硬气?”
出纳摇头:“这次好像真有恃无恐。难道她真打算撺掇甬城市的服装厂做羽绒服?”
“有可能。”副厂长看到船员从船舱里出来,赶忙说:“来人了,回去再说。”
话音落下,开船的临时工出来:“你们是服装厂的吧?”
出纳不禁问:“你见过我们?”
“没见过。但知道你们这几天过来。”临时工见俩人疑惑不解,“你们不是还欠着我们的钱?进来吧。小心!”这个码头很多年了,走在上面晃晃悠悠,临时工伸手扶两人一下。
出纳听到“钱”忍不住问:“你们就不怕我们赖账啊?”
临时工想也没想就说:“不是给叶会计打欠条了吗?”
出纳想说,我们可以不认啊。忽然想到叶烦大有来头,她知道岛民肯定也清楚,顿时明白叶烦怎么不担心没拿到钱的那部分岛民跟她闹。
合着人家真有恃无恐!
出纳忍不住羡慕叶烦出身好,来到离家千里的横山岛也能“横行霸道”,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叶会计跟我说你们岛上产蜂蜜?我想买的话,是不是也要找叶会计?”
船员点头:“你们来巧了。我们的蜜一年割两次,一次这个时候,一次夏末。这个时候前天割的,昨天临时工去生产车间包装,说包装好就搁菜市场卖。你们下了船就过去,晚了可能就卖完了。”
副厂长不禁问:“这么好卖?”
船员:“一家可购五瓶。”
出纳惊呼:“这么多?我们那边每家每月只能买一瓶。对了,你们这里多少钱一瓶?”
船员想了想:“说一斤装三块,半斤装一块八。”
副厂长不禁问:“这么贵?我们那边最贵的两块钱一斤。”
船员笑着问:“那您二位还找我们买吗?”
副厂长笑不出来,因为贵也得买!
城里的蜂蜜限购还不常有。他家都断糖三个月了。让申城人断糖,比让他们断粮还难受。
副厂长其实也可以托关系弄糖,可是要担人情。他也可以去黑市买,可黑市的蜂蜜一瓶一斤四五块,还不清楚是不是纯蜜。
所以俩人一到岛上,副厂长就叫出纳带他去菜市场。菜市场就在办公室那边,然而依然先买蜂蜜,六瓶蜂蜜到手,俩人才去食品厂办公室,就怕跟叶烦多说几句话蜂蜜卖光了。
叶烦看他们手里提的蜂蜜:“买这么多?”
“我和副厂长两家的。”出纳到屋里把蜂蜜放办公桌上,就给她领导介绍:“这位就是食品厂的叶烦叶会计。”
来的路上出纳跟厂长说过叶烦个多高,长得如何。见到真人,副厂长还是惊了一下,因为叶烦坐着不显,一站起来气场惊人,可能跟她身高有关,副厂长顿时觉着像见到上级领导。副厂长不由得谦恭:“您好,叶会计,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叶烦笑着点头:“没想到您亲自过来。请坐。”紧接着就给两人倒杯水:“吃饭了吗?”
出纳:“转公交的时候吃了一点。叶会计,这是上次欠你们的钱。”从包里掏出一沓十元大钞。
叶烦接过去数三遍。
副厂长忍不住说:“肯定没问题。”
“都是岛民的血汗钱,我必须数清楚。”确定一分不少,叶烦把欠条还给出纳,然后把身后的衣服递给副厂长,“您亲自过来肯定不是来跟我谈价格的吧?”
副厂长接过去:“你突然一斤涨两块,不值得我亲自来一趟?”
叶烦摇头:“该说的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只为这事没必要再跑一趟。看看吧。”
副厂长打开明显是小男孩的棉袄,翻来覆去看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
叶烦叹了口气,把衣服拿过去,把里面一圈扣子解开,一件棉衣顿时变成一件外套和一件内胆。
副厂长和出纳面面相觑,衣服还可以这样做吗。
叶烦见状笑着问:“怎么,不行吗?”
是呀,怎么不行?就是费人工费布。可是节省了羽绒啊。羽绒远比布贵。再说了,买两件比买一件合算,因为天热拆下内胆,外衣可以当外套,肯定比现在热销。
叶烦问:“你们还可以把两条袖子拆下来,内胆变坎肩。”
两人眼前一亮。
叶烦不禁说:“跟我做生意值吧?”
出纳见她一副“你们赚大了”的样子,忍不住嘴硬:“我们只是没想到。”
叶烦点头:“这又不是高端技术,谁都能想到。不过什么时候想到可不好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您还不如说我下辈子呢。”出纳不禁打断。
叶烦深以为然的颔首:“有可能。”
出纳噎住。
副厂长失笑,明知说不过她还说,图什么啊。“叶会计,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吗?”
叶烦把大宝的衣服递过去。
副厂长仔细看看:“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这边的天说热没羊城热,冬天必须穿厚衣服。说冷又没有首都冷,衣服也不需要太厚。这样的刚刚好。早晚冷把内胆安上,中午热把袖子放下,就像穿坎肩。在单位穿棉坎肩不像话,正好我们的羽绒服有外套,可以遮住坎肩。到了开春,内胆晒晒收起来,外套可以继续穿。简直一件衣服穿半年。”
叶烦:“要是周末在家,穿个内胆就行。都省得买坎肩了。”
副厂长不禁点头:“叶会计,您有没有想过去申城发展?”
叶烦愣住。
出纳赶紧咳嗽一声:“你忘了叶会计因为什么来横山岛?”
副厂长想说不是调到这边的吗。忽然想到她随军到此,顿时有点尴尬,“叶会计,我给您留个电话和地址吧。您爱人不可能一直守岛吧?万一有机会调到申城,我们热烈欢迎。”
叶烦接过去塞兜里:“这就回去?”
副厂长点头:“晚上十点还有一班车,正好明天早上下车。”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渔民这几天天天来问,估计等急了。”叶烦看一下桌上的钱。
副厂长以为渔民就这点额外收入,点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渔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们相信叶会计。不过钱不到自己手里,始终有点不踏实,所以听开船的临时工说服装厂来人了,社员们就相互通知。
等副厂长和出纳上船,上次没拿到钱渔民都已到办公室。
叶烦提醒他们排队,而她话音落下,社员们就站齐。
头一个拿到钱的社员忍不住问:“叶会计,下次也是这个价吗?”
叶烦不能保证,因为市场时刻在变:“不好说。最近上面又有新情况,明年什么样,甭说我,我父亲也不清楚。”
说到政策,渔民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结束。谁都无法预料明天什么情况,渔民不再纠结:“那就还跟以前一样,杀了鸭子鹅先存着,能卖就卖,不能卖烧火?”
叶烦:“收着吧。今年没人要不等于明年没人要。几斤羽绒又不占地方。”
社员们想想,此话很有道理——说不定明年没人要,后年高价收呢。
叶烦把钱发下去就找卖蜂蜜的菜市场职工。职工把钱给她就说:“没想到这么好卖。”
“物以稀为贵。以后糖不限购,市场上各种糖果种类繁多,谁还喝蜂蜜啊。”叶烦接过钱数数。
职工问:“那还能卖几年?”
叶烦失笑:“我哪知道啊。不过等你不稀罕甜食的时候就可以减产了。或者随便养养,留着走亲戚,或者给老人补身子。毕竟有的蜜蜂产蜂王浆,那可是好东西。”
“山西大队养的蜂不产吗?”
叶烦没仔细了解过:“不清楚。没听蜂农提过,应该不产。就是有也只够蜂王吃的。好了,你忙吧。我也该——”
“叶会计,蜂蜜没了?”
叶烦转过身差点撞到人身上,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庄秋月,“你,买蜂蜜?”
庄秋月点头:“说这里卖。”朝菜市场职工看去,对方面前只有菜,“怎么卖这么快?”
叶烦:“总共不到六十斤啊。服装厂的人刚才过来还钱,一下就买了六瓶。桂花嫂一个人买五瓶,万大姐三瓶,还有专门买来走亲戚的——”
“你说刘桂花买多少?”庄秋月忍不住打断。
叶烦:“五瓶。牛团长不爱吃蜂蜜。她娘仨三瓶,两瓶留着走亲戚。我也买了五瓶。一瓶我们自己吃,四瓶回头带回老家,我妈两瓶,我婆婆两瓶。”
“首都没卖的?”庄秋月不信。
叶烦点头:“有啊。谁知道干不干净,里面有没有掺糖水啊。还是自己亲眼看着蜜蜂采的蜜安全。”突然想到今早庄秋月来她家压水,她跟庄秋月提过菜市场有蜂蜜,“你怎么来这么晚?”
庄秋月以为外面蜂蜜一两块一瓶,叶烦卖三块,买的人不多,所以慢慢悠悠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才过来。
没想到一个个平时那么节省,遇到好东西跟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疯抢。
庄秋月问:“最近还有吗?”
“再过一两个月可能有。莲花大队荷花开了,几箱蜂吃撑可以取出来一部分。山西大队这边没了成片成片的油菜花,下次可能要到立秋前后。”
庄秋月皱眉:“这么久?”
“秋后这边还有花期,蜜蜂还可以采蜜,要是在北方,农历九月就下雪,花期极短,一年只能取一次。”
庄秋月听出她言外之意,忍不住懊恼没早点过来。可她又觉着也不能怪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蜂蜜这么难的,“刘桂花买那么多干嘛?我找她去。”
叶烦想说刘桂花打算过几天去杭城,还没说出口,她走远了。
“这人!”叶烦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家把蜂农的钱数出来,剩下的钱放提包里,提包塞柜子里锁好,叶烦就去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