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莲子有莲心,叶烦担心首都人民嫌麻烦不爱吃,去年农历十一月中旬,叫苏多福和苏运城送过去一半,又叫苏远航去申城。陈小慧联系的两家供销社各要一百斤莲子试卖。
两百斤赚的钱勉强裹住来回出差费,苏远航不想再跑一趟。叶烦叫他早上过去,下午去服装厂。服装厂看到苏远航的鸭毛和鹅毛跟陈小慧说的一样干净,就说今年晚了,明年优先找横山岛买鸭毛鹅毛,还签个意向书。
鸭毛鹅毛有了销路,莲子还剩将近一半怎么办呢。叶烦就叫苏远航送去菜市场。
整个岛上只有莲花大队有莲子,其他大队有点钱的社员想吃莲子就得买。要是往常,忍一忍就算了。腊八在即,莲子也不是很贵,就买三两半斤回去煮腊八粥。
叶烦知道很多人盯着她,她故意买很多,像买米买面一样豪气。
如果她买一斤,嫉妒她的人会说,叶会计也不过如此。或者跟她生母生父一样小家子气等等。叶烦买多了也有人说,叶烦有钱,说不定花的还是陈小慧家的钱——陶春兰给的。
不过叶烦买少了,其他军嫂会觉着耿团长工资那么高叶会计都不舍得吃,我们买二两尝尝味算了。叶烦一次买大半桶,很会过日子的人都不好意思搞半斤八两。
不出叶烦所料,腊八过后,卖莲子的同志告诉她光家属区就买了百斤。当然,大头还是叶烦。要不是叶烦弄几十斤,家属区这块得去掉一个零。
晚上叶烦跟耿致晔聊起这事就问:“我算不算劫富济贫?”
耿致晔提醒叶烦,她是最富的。因为她买的最多。
叶烦回:“莲子是好东西。再说了,离明年莲子收获还有大半年,几十斤可能都不够。”
现在看来,几十斤太多,除非三两天做一次。
叶烦有时间,可以天天做,可是糖乃战略物资,限购啊。然而清汤寡水的莲子汤,甭说大宝二宝,她也不稀得喝。
叶烦决定明儿问问别人莲子的做法。
翌日,叶烦到食品厂没多久,苏远航就骑着新买的车子过来,给叶烦一份电报——邮递员早上送到公社的,说首都那边让他们四月底送过去三车。
叶烦点头:“三车一次送吧。三车海鲜还是罐头和别的东西?”
苏远航:“下个月有五一国际劳动节,除了需要值班的单位部门应该都放假,走亲串友需要罐头吧?”
叶烦:“那就捎几十箱罐头,再捎两百斤即食鱼干吧。对了,问问他们还要不要莲子。仓库还有一百斤。今年还种去年那么多。”
苏远航皱了一下眉:“申城不说咱们的莲子很受欢迎吗?”
腊八过后,申城两家供销社都来信说一百斤莲子太少,腊月初六就卖光了。他们想发电报,又怕到了初七该买的都买了。所以他们开会决定,明年要两百斤。
要不是叶烦揉揉眼睛确定三遍,光看口气,还以为他们要两千斤。两百斤也好意思开会决定。一个供销社周边那么多居民,一家二两也不止两百斤。
叶烦摇头:“去年第一年卖莲子,大家觉着新鲜,手头宽裕的社员都买一两斤。今年肯定不会这么买。莲子可吃可不吃。又不是玉米红薯可饱腹。其次,莲子需要挑去莲心。像我一天只上半天班都懒得做,更别说干了农活还要捕鱼赶海的社员。我问菜市场的同志莲子怎么做,结果除了煮粥就是煮汤,煮汤还是像枸杞红枣一样的配料,可放可不放。也有同志说可以做糕点。谁会啊?申城和首都普通工人没时间。有钱人选择多,不稀罕莲子。”
如果让苏远航选,他宁愿买藕。藕可以炒菜,可以煮汤,还比莲子便宜。藕做之前还不用泡,还不用挑去莲心。
苏远航:“可是社员们要多种。”
叶烦:“我们只负责去年那些莲子销路。多出来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莲花大队社员前些天忙着育苗整地。最近几天收拾池塘,打算过两天就把藕种下去。要不是水稻当紧,清明前就种下去了。
苏远航想到他们可能今天种藕,立即说:“我这就回去。”
到莲花大队藕塘,苏远航看到今天比早几天人多,不问也知道今儿种藕。苏远航找大队长说今年跟去年一样三七分。
拿着农具从俩人旁边过的社员停下:“不是说藕和莲子对半吗?”
苏远航摇头:“七成藕三成莲子。”
大队长眉头紧皱:“可是莲藕便宜还不好卖。莲子一次运出去了,莲藕要运很多次。去年要不是部队连吃半月藕,咱们又得做藕粉。”
苏远航:“那今年莲子卖不完,你得天天喝莲子汤。部队可不帮你吃。炊事班所有人什么活都不管,挑一天莲子都不够一顿吃的。”
大队长后知后觉:“难怪他们没找咱们买莲子。可是——”
苏远航:“叶会计说了,她能力有限,多出来的莲子你自己想办法。可以去杭城供销社,反正一天可以一个来回。”
大队长可不舍得花这个钱。
听两人说话的社员问:“不能叫叶会计再想想办法?”
苏远航:“叶会计去年买了几十斤。现在还剩一大半!叶会计说了,她今年买一斤。”
社员闭嘴。
大队长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在苏远航毫不退让地目光下,他人多的地方叫社员们停一下,还跟去年一样种。
苏多福在苏远航不远处,等大队长走了他就过来,伸出大拇指:“你早该这么硬气。”
苏远航:“你不赞同扩大种植?”
苏多福摇头:“无论申城还是首都,人家都不是非咱们不可。像首都,人家可以从首都东边滨海进海鲜,申城更简单,市郊就可以种莲藕。只是人家不敢直接卖给供销社才没大规模种植。我和运城这两次到首都都听到群众意见很大,经常游行,以后指不定什么情况。还是谨慎点好。”
苏远航点头:“虽说叶会计让咱们出货的时候说今天都等不到明天,像很着急,但在种植捕鱼这方面又很谨慎。”
苏多福:“人家消息灵通。等上了报纸叫咱们知道都尘埃落定了。”
苏远航道:“希望耿团长能在这个岛上多待几年。对了,过几天你去拿包装纸顺便帮叶会计买包银耳。再看看有没有大块老冰糖。她没说我也能听出来,她愁那些莲子怎么吃。这事她不知道,等你给她送去,肯定给你钱。”
叶烦这辈子还没吃过银耳莲子羹,以至于没想起来做这个。当她收到银耳,简直又惊又喜。看到大块大块老冰糖,叶烦好奇:“这东西不限购?”
苏多福:“这东西容易点。糖不行,我们全家人份额加一起也只能买一斤。”
叶烦:“我家四口人八两。偏偏大宝二宝喜欢喝加了糖的莲子汤。我正愁糖吃完了怎么办。你这个真及时。有了银耳,莲子汤不那么寡,稍微放一点糖就行。”说着话就递给他十块钱。
苏多福摆手:“没这么多,银耳便宜。市区供销社的同志说一年前的东西了。最近阴天多雨,你赶紧吃。”
叶烦又向他道声谢就问他怎么来的。苏多福指着门外车子:“远航的车子。叶会计,没啥事的话我回去了。看这天又要下雨,你也回去吧。”
最近经常上午艳阳高照,四点后陡然变天,五点左右电闪雷鸣。耿致晔就因此两天没能回来——刚出办公室,大雨磅礴,下的人睁不开眼。
昨晚耿致晔到家就骂:“谁说春雨如丝细!”
大宝还在一旁添乱:“桃花都被雨水打进泥土里。”
叶烦没想跟大宝聊聊爬树的事,听到大宝的话问他是不是想爬树摘桃花。大宝顿时吓得捂住嘴巴往外跑。耿致晔一把抓住他去卧室谈心。
二宝这个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顶上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想起昨天的事,叶烦笑着锁上门,拎着银耳和冰糖回家做银耳莲子羹。
天黑下来,叶烦把饭菜端上桌,耿致晔回来,看到银耳羹不禁问:“进城了?”
叶烦摇摇头:“苏多福买的。这银耳不错,都出胶了。大宝,二宝,先尝尝银耳汤。”
大宝尝一口就摇头:“就有点甜,没别的味儿。”
叶烦:“还想要啥味儿?我明儿放几个辣椒?”
耿致晔差点呛着:“真会奇思妙想!甜的辣的混一起怎么吃?”
叶烦:“莲子白色的,银耳有点发黄,放上红辣椒点缀,确实好看。耿大宝,多谢你提醒。明儿就做辣椒银耳莲子羹。”
大宝作揖求饶:“妈妈,我错了。我最喜欢甜甜的银耳羹!”
第38章 指日可待
翌日清晨, 空气清新,叶烦家门前石子路被大雨冲刷的格外干净, 篱笆墙边的蔷薇也被风雨摧残的东倒西歪。
叶烦把大宝二宝送去学校,回到家就拿铁锹、剪刀、麻绳收拾篱笆院。篱笆墙是竹子和木头组成,是以前守岛军官收拾的,距今已有八年。叶烦把沤烂的竹片拿掉,把腐朽的木头刨掉,把蔷薇系在完好的竹片上,又把过长的枝条剪掉。剪掉的枝条也没扔,叶烦到对面路边刨坑把枝条埋进去。
枝条看起来不多, 叶烦栽好才发现两头正对着两边胡同。
刘桂花拿着针线筐从胡同里出来,打算去廖家和庄秋月一起做活。看到叶烦手里的铁锹, 她好奇地问:“叶会计,你把花栽这里干嘛?”指着路边。
“院里没空。要是种篱笆墙两边, 回头你挑水从胡同里走容易碰到。”叶烦摇摇头, “太碍事。”
刘桂花:“可是一开花就得被调皮的小子给你摘了。还有苗苗和我家那丫头, 没事就弄花瓣染指甲。”
叶烦笑道:“又不是连根拔。”
刘桂花不明白:“你知道干嘛还栽?”
叶烦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娘家亲戚一听说我们在岛上就认为这是个人烟稀少的荒岛。人是不多。家属区这边也很荒凉。可岛是死的人是活的, 动动手就能让房前屋后变得鲜活。等到天气燥热的三伏天打开门就闻到花香心情也会变好。再说苗苗和你家丫头, 她们也没空天天摘。总会给我留一点。”
刘桂花依然无法理解:“你也是闲的。”
叶烦笑着问:“你很忙啊?”
刘桂花想说她忙, 可一看针线盒,一双鞋底纳半个月,她忙个屁, 只顾和人聊天去了。
叶烦捡起地上的竹片木棍扔进院里留着烧火:“等我家门口路两边的花开了您就知道了。我去山西大队看看有没有竹片,把拆掉的竹片补上。”
刘桂花等她离开就去隔壁廖家。
庄秋月在屋里抹桌子扫地, 听不清俩人说什么, 就问刘桂花跟叶烦聊什么呢。
刘桂花砸吧一下嘴:“大小姐就是跟咱不一样。”
庄秋月停下:“叶会计怎么得罪你了?一大早就埋汰人家。”
刘桂花摇摇头:“不,不是埋汰。田小凤说人家水货赝品啥的, 可她就算改姓陈,在叶家这些年学的东西长的见识还是她的。”
庄秋月奇怪,她不是很喜欢叶烦吗?
“你想说啥?”庄秋月忍不住问。
刘桂花识字不多,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看耿团长不在家的时候,咱们干的她都得干,比如刷锅洗碗做饭,对吧?人家还要上班。就这还有心情栽花。”停顿一下,“咋说呢,那种感觉,就是跟咱不一样。”
庄秋月:“说这啊?要我说,她还是不忙。那些蔷薇不能吃不能喝,半个月不下雨就得浇水。要不是怕她多想,我早把苗苗种在墙外的花拔了。她前几天还弄一堆菊花,还有什么月季。月季跟蔷薇不一样吗?我觉着就是白菊花和黄菊花的区别,她还说我不懂。”
刘桂花:“她没说我不懂,但口气像这个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咱也确实不懂,所以说大小姐跟咱不一样。你想想以前那些小姐,不就是看书啊下棋啊。听说叶家祖辈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爱花正常。”
庄秋月不禁说:“我也上过学。”
刘桂花愣了一瞬,扑哧笑喷,“不,不是,你上了两年村学也叫上学?万大姐上几年女子学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过学。”
“你怎么知道我上过两年村学?”庄秋月忙问。
刘桂花心虚,可一想她心虚什么:“你不知道咱们这里有几个娘们天天正事不干,不是盯着你就是盯着叶会计?万大姐不爱出来就是不想看到她们。叶会计买一条大黄鱼,她们能聊三天,说不愧是大小姐,带鱼、鲈鱼都不稀罕吃。叶会计要是买蟹,又说不愧是个水货,连蟹都没吃过,买那么多当饭吃。”
庄秋月皱眉:“当着你的面这么说的?”有没有脑子啊。
说起这事,刘桂花也奇怪:“她们没想避开我。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她们说过,无论她们说什么,我都不告诉你和叶会计吗?”
庄秋月摇头:“我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还不用问你了。”
刘桂花:“所以咱们不是叶会计,不知道叶会计怎么想的也正常。反正种在路边也不碍事。”没说叶会计叫她等花快,觉着没必要。
酷暑来临,叶烦种的蔷薇陆续绽放,刘桂花每次到叶家压水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风一刮迎面吹来,香味浓郁但不刺鼻,刘桂花下意识闻闻,隐隐明白叶烦为何说等花开。
刘桂花生在农村,父母皆贫农,苦了半辈子,对她而言吃的东西最珍贵。她仍然认为有种花的功夫不如种菜,但也不像庄秋月那么反感。
同样来叶烦家挑水的万思芹看到怒放的花朵很是羡慕,心想还是人家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