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不管如何,刚见面,面子还是要做好?的。
周义笑呵呵的看着这个儿子,挥了挥手:“起?来罢,十?三郎路上辛苦了。”
柳氏这下还是没?忍住,泪水涟涟,扶着他的胳膊:“儿啊,辛苦了。”
徐清麦也上前,露出标准的温婉的笑容,道了个万福:“父亲,母亲。”
柳氏看也不看她,周义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徐清麦扯了扯嘴角,这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面子呢?换成之前的徐四?娘,这会?儿可能已经?惶恐得不行了,但徐清麦可不吃这一套,她淡定自若的自己站直了身子,然?后站到了一边。
柳氏依然?抱着自己儿子胳膊在?哭,但显然?眼神是一直关注这边的,见状她迅速的转头看向徐清麦,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周义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周自衡终于找准机会?默默的把?自己的胳膊从柳氏手中抽出来,然?后不着痕迹的抖了抖。
徐清麦老神在?在?。
柳氏忍不住开?口训斥:“徐氏!长辈不发话,你岂能擅自起?身?”
徐清麦看向她,露出惊讶神色:“我以为?母亲正忙着与十?三郎互诉离别之情,忘了说而已,这才自己起?身,免得让人误以为?母亲不慈。”
柳氏:……徐四?娘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伶牙利嘴?
她竟一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氛围马上就要陷入到诡异时,薛嫂子抱着刚醒还在?用小手揉着眼睛的周天涯走了过来。
周义一看,赶紧露出笑容:“哎哟,这个就是我的小孙孙吧,来,阿翁来抱一抱。”
他看着被薛嫂子抱在?怀里的周天涯,热情的伸出手去。周天涯一向是不怕生的,被他抱着后也不哭不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揪下周义的一根胡子。
周义猝不及防,疼得轻呼一声?,周天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就爱揪孙思邈的胡子,孙思邈对她疼爱有加,从来不责骂,养成了她这个坏毛病。
徐清麦沉下脸来:“周天涯,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能随便去扯别人的胡子和头发!”
周天涯谁都不怕,就怕妈妈,立刻缩在?了周义的怀里。她长得玉雪可爱,做出这幅表情来,即使是原本还在?生气的柳氏都心软了几分。
她对着徐清麦一瞪眼,刚想说什?么,就被自己的奶妈妈从背后戳了一下,于是不情愿的把?话给吞了回去,语气中的火药味也少了一点:
“对孩子吼什么?瞧把孩子给吓得!”
周自衡立刻在一旁道:“母亲,天涯一向顽劣,必须要四?娘才能管住她。”
柳氏哼了一声?,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孙女身上:“她叫天涯?这名字倒是别致。”
她虽然?在?一开?始知道徐四?娘生了个女孩子的时候十?分不喜,但现在?一看周天涯几乎和自家儿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心中便也生出了几分喜爱。
毕竟是她儿子的血脉,算了,就认了吧。到时候再多给她生几个孙子就好?了。
周义和柳氏都拿出预备好?了的礼物给周天涯,然?后又让周十?三的几个兄弟姐妹和他们?打了招呼。
徐清麦看得眼花缭乱,再次对大家族中的人口和子弟数量有了充分的认知:周十?三有一个同母哥哥,两个同母妹妹,还有两个庶兄,一个庶弟与一个庶妹。他的序齿排在?十?三,是算上了大房的男丁以及夭折的几个小孩。
徐清麦维持假笑,努力将谁是谁排行第几记在?脑子里,只觉得自己给人做手术时都没?有这么累。
好?不容易应酬完了这一轮,终于可以先去安置了。
这时候,她又充分的见识到了柳氏对徐四?娘这个儿媳妇的不喜——她居然?给周自衡和徐清麦安排了两个不同的院子。
“你之前的院子正在?修缮,一时半会?儿住不了。”
这个理由倒是很正当的。
“现在?还有兰苑和桂苑。所以,我想着你去住东面的兰苑,那院子靠近外头,平素进出也方便。”
听到这里,也算是合理。
柳氏接着说:“兰苑窄小,堪堪住得下你一个。桂苑虽多两间房,但靠着里面,进出不方便,便让徐氏带着天涯住在?那边。等到时候你那院子修缮好?,你们?再搬回去。”
要不是周自衡知道兰苑是什?么样的布局,他也就信了柳氏。兰苑虽小,但也是正儿八经?有三间房的,住下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柳氏这么做,不过就是还看不惯徐四?娘,就想着给她个下马威或者?是分开?他俩罢了。
徐清麦虽然?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这些事情不需要自己操心。
果然?,就听到周自衡道:“母亲,兰苑也不至于就小成这样。这样吧,您别管那么多,兰苑和桂苑都给我。我和四?娘带着天涯住在?那儿。我正好?有朋友一起?来长安,到时候也可以安排他们?住在?桂苑。”
柳氏看到自家儿子坚定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没?好?气的道:“随便你!你爱怎么住就怎么住!”
下人们?开?始搬箱笼,徐清麦示意薛嫂子看着点儿,免得弄坏自己的一些东西。
柳氏在?一旁看了会?儿,她倒没?想到徐四?娘现在?仿佛变了个模样,似乎更有主见更有决断了一些,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娇娇怯怯的样子。
不过,看上去她连十?三郎的主都做得了!将自己儿子管得服服帖帖的!
一想到这个,柳氏又开?始不舒服了,连看都看不下去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直揉着胸口,只觉得今天被气得肝疼。
“你说说,我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她拉着自己奶妈妈的手哭诉道,“难道我想让他住得舒适一点这还有错了?况且,身为?男儿本来就应少去内院。结果他反倒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没?脸……
“这个不孝子!我难不成真是上辈子欠他的不成?”
奶妈妈叹了口气,只能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想着去分开?他们?。虽然?你不喜欢那徐四?娘,但那毕竟是十?三郎的妻子,还已经?生了孩子,你当场下她的脸就是也不给十?三郎脸面。”
“可,可王婆子明明说,十?三郎在?江南的时候对她已经?不如过往了。”柳氏道。
后院女子倚仗的是什?么?第一是娘家,第二是丈夫的宠爱与尊重,第三是子女,或者?说是儿子。徐四?娘这三个不都沾,柳氏自然?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奶妈妈严肃的道:“王婆子此?人不可轻信。您还是少和她来往吧。”
她是柳氏的奶娘,从小就照顾柳氏长大又陪着她嫁入周家,因此?感情深厚,有时候对她说话也不讲情面。
“您想想,今日之事难道不正好?说明咱们?十?三郎是个有主见的郎君了?”她又笑眯眯的拍着柳氏的手,“他那不是忤逆你,而是有了自己的主见。难不成,你想让他和大房的二郎君三郎君一样,只知道对着孔氏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你才高兴?”
柳氏被她这么一说,连忙道:“可别!大房那两个,可真是付不起?的阿斗。”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反应过来。
于是只能叹口气:“这可真是,儿大不由娘!”
奶妈妈安慰她道:“反正你和徐氏,面子情过得去就可以了。千万别在?下人和外人面前下她的脸,如今我们?十?三郎也是有头有脸,还要去见皇上的人,咱们?这一辈的年轻郎君里除了那些宗室和勋贵之子,有哪个比得过他?所以啊,你这做母亲的,一定要顾全他的脸面。”
柳氏顿时有了一种“忍辱负重”的责任感,连忙点头答应。
“算了,我暂且忍她一忍。”
兰苑内。
“她再这样,我可忍她不了。”徐清麦躺倒在?床上,抱怨道。周自衡小意在?旁边给她揉着腿,“要天天这样,可要了命了。”
一回两回的她倒无所谓,反正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但真要时间久了,嘴巴不累心都累了。让她待在?后院玩宅斗,恐怕先就自己把?自己给憋闷死了。
周自衡点头:“所以咱们?还是得琢磨琢磨怎么搬出去。”
“那要是能搬出去肯定更好?。”徐清麦眼睛一亮,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这里的确也是小了点儿,和咱们?江宁县的没?法?比。”
她现在?已经?开?始想念江宁县的大书房还有那些有着现代气息的定制家具了。
“短时间之内肯定搬不了。”周自衡也苦恼,“不过如果长期住,那肯定还是搬出去方便,让我先想想办法?。你放心,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娘,但他占了周十?三的身体,也只能由他来担着。
徐清麦哼哼了两声?:“反正,你自己心里拎得清就行。这儿媳妇要是在?婆婆这里受了委屈,绝大多数是因为?男人的问题。她来找我的麻烦,我就找你的麻烦。”
她抬起?自己的腿,得意的晃了晃:“就像是现在?这样。”
周自衡一脸严肃:“就算是没?今日这回事儿,我也得给你捏一下……”他又捏重了一点,小意殷勤的道,“怎么样?肌肉不酸疼了吧?”
徐清麦揉了揉腰:“好?多了,看来这长安城中的路也不怎么样,颠死我了。”
她站起?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示意周自衡躺下:“来,我来给你捏一捏。”
周自衡受宠若惊:“不要了吧?”
有了他娘整出来的那档子事,他都觉得他今日不配,心虚。
徐清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让你躺下就躺下,罗里吧嗦。”
周自衡乖乖的躺下。不过,他可没?有半点琦思,徐清麦这段时间锻炼颇有成效,手劲开?始逐渐的大了起?来,揉捏得他一开?始龇牙咧嘴,但是疼痛过后又觉得的确舒爽了许多。
两人又聊起?周礼和柳氏。
“你娘这样的其实反倒还好?,”徐清麦说道,“有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一看就知道高不高兴,不会?两面派。”
她反倒会?更害怕那些笑面虎。
“她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确没?受过什?么苦。就是有些我行我素,不会?考虑别人。添堵的事情她会?做,害人倒未必。”周自衡道,“她的那个奶妈妈,夏妈妈,是个不错的人。我打算和夏妈妈好?好?聊聊,让她劝着点她,多给她找点别的事情做。”
就别老盯着他俩了。
徐清麦点点头,然?后又道:“不过,你那个爹,好?像还行?”
看着最起?码挺宠孩子的。
“别看表面。”周自衡哼了一声?,“他吧,糊里糊涂……”
根据周纯的记忆,周义这个人就是个二世祖,和他的大哥周礼不一样,他根本就不想着出仕,平素最爱的就是去旁边的平康坊听听小曲然?后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斗鸡走狗,即使现在?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依然?如此?。
徐清麦讽刺的道:“啧,男人至死是少年。”
“我去江南的时候,柳氏……呃,我娘还和我大伯吵了一架,又给我塞了不少体己。”周自衡决定以后就把?自己完全代入到周纯的角色里,免得一个不注意就惹来麻烦,他道,“但我阿耶却不一样,不闻不问,依旧每日去寻欢作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
他对自己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来兴趣了就招来亲昵亲昵,没?兴趣了就不理不睬。简单来说,就是个纯粹只爱自己的自私的混蛋。和他相比,柳氏都要显得可爱许多。
徐清麦听了后,挑眉道:“但往往,可能子女会?更喜欢你父亲这样的人。”
就像是后世很多小孩,妈妈每日管着他,他嫌烦,而爸爸平日什?么都不管,偶尔还带他去玩一玩就觉得爸爸比妈妈好?。
周自衡一琢磨,代入一下周纯的心态,哑然?失笑:“还真是这样。但懂事了可能就会?看明白了。”
徐清麦耸耸肩,拍了拍他的背:“好?了。”
周自衡坐起?来,对她道:“明天大概率还得在?家待一天,然?后后天去你家,接下来,咱们?就各干各的?”
徐清麦被他这个描述给笑到了:“行,就各干各的。”
她要去拜访钱浏阳等人,还想去市场上看看这边的医铺和药房,而周自衡要去司农寺报道,或许还要待在?家里随时等候皇宫里的召见。这样算算,两个人都挺忙的,根本就没?空搭理内宅这一档子事。
第二日,周自衡带着徐清麦去见了大房的周礼与孔氏。
周礼在?昨日都没?有现身,使了个小厮来说自己身体不适。周自衡猜测恐怕身体不适是假的,心里不适才是真的。但按照礼仪,他与徐清麦肯定得来探病看望。
周家的大房与二房分别居住在?宅子的左右半边,中间隔着花园,平时互不打扰。
“好?多了,不过是咳嗽几句。”大热天的,周礼还披着一件鹤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