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颖怡
武驹远在大漠深处,何宗群收到的情报也只限于他曾经来过陇西郡,抢走了萧皇后。
何苒叫来了钟意,她问道:“你手下之人,可有熟悉大漠的?”
钟意想了想,缓缓摇头:“没有。”
两人全都陷入沉思,忽然,钟意说道:“何家村有个叫何少林的,大当家可还记得?”
何苒当然记得,在她没有回到青苍山之前,何家村与外界的联系,全靠何少林。
何少林常年在外,他把何家村自产的山货和布匹带到山外,换回村民们需要的东西,他还做些倒买倒卖的生意,为村子赚取钱财。
钟意说道:“据我了解,何少林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大漠。”
何苒一喜,让小梨传令下去,召何少林进京。
安排完了,见钟意还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何苒问道:“你还有事?”
钟意不紧不慢:“你准备什么时候登基?”
何苒一怔,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集,只一瞬,便分开。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行。”不到十个字,便是她的回答。
钟意看她一眼,目光深深,便转了话题。
“荆重光,可留否?”
何苒:“双管齐下,但要杀荆重光,并不容易。”
钟意起身:“但且一试。”
钟意走后,何苒拿起昨日的晚报,角落里有一块豆腐块大的文章,写的是某地奇闻,一农妇生下一子,此子双耳垂肩,脚踏七星,相士曰,此子有帝王之相。
忽一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有人看到一条金龙破云而出,向下降落。
众人冒雨冲出家门,寻龙而去。
龙迹杳杳,只能请大师出马,大师掐指一算,指向一处,众人朝着大师手指的方向寻去,最后找到一个村子。
还没进村,雨便停了,只见满地泥泞,却皆是爪印,跟着爪印一直寻至一座茅屋之中,屋中端坐一人,双耳垂肩,脚踏七星。
众人跪地,山呼万岁,此子乃货真价实真龙天子。
此子就此登基,国号龙腾。
此子登基之后,便广纳后宫,传宗接代,本村及附近村中,所有未出阁的女子,皆要让龙腾帝挑选,不到三日,龙腾帝的后宫便充盈至百人。
有一女已经订亲,却还是被龙腾帝选中,龙腾帝见此女明艳动人,龙颜大悦,封为皇后。
此女宁死不从,她连夜逃走,逃至县衙,向知县陈述此事,刚巧附近有山贼出没,县衙里的衙役全都派去剿匪了,整个县衙仅余三名衙役,知县无奈,便派了这三名衙役前往。
两个时辰后,龙腾帝连同左右丞相和六部尚书,以及神威大将军,共计十人被这三名衙役押送县衙,龙腾王朝就此灭亡。
何苒放下报纸,她可以想象,百姓们看到这件事后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件事并非胡编乱造,而是确有其事。那位龙腾皇帝,还是何苒下令斩首的。
其实在此之前,何苒并没有对那位皇帝起杀心,她收到下面送上来的折子之后,也是一笑了之,原本准备让那位龙腾皇帝和他的大臣们去矿里吃吃苦,不要再异想天开,可是接下来,她再次收到那位知县送来的折子,便下令将那一众人等砍头示众。
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那些被龙腾皇帝纳入后宫的女子,在龙腾皇帝被抓走之后,竟然全部殉节了。
没错,整整一百零二名年轻女子,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十岁,一个没留,全都死了。
虽然她们的家人一口咬定,她们是自愿殉节,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这些女子都是被家里人或者是村中族老们逼的,她们进过龙腾皇帝的后宫,哪怕没有被宠幸,在世人眼里,也已经不洁,不洁的女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件事发生在偏远山区,当时江南正在打仗,因此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所以现在被人提起时,也只是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背后,是一百零二条年轻生命,所以一点也不可笑。
这是因为几个幻想症的神经病引发的悲剧,起因是登基,恰好今天,钟意也提起了登基。
何苒让小梨把张佳慧叫了过来,她指着晚报上的豆腐块:“去刑部查查案宗,把这个案子的后续写成文章,送到报署。”
次日,晚报上刊登了这个案子的全部案情,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在谈论此事,接连几天的报纸上,都是对于此案的争论,以及对那一百零二名女子的缅怀。
就在这个时候,何少林进京了。
第430章 银子
何少林已经年近四十,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外出做生意,现在已是做祖父的人了,从最初的一个人外出,到现在带着两个儿子和村子里十几个汉子,他也从当年那个爱笑的少年,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
听说何少林的两个儿子也来了,何苒便让他带上儿子一起来老磨房胡同。
何少林的两个儿子,一个叫何多福,一个叫何多寿,都是沉稳中透着精明的年轻人。
何苒问起两人的亲事,何多福娶的是何家村土生土长的姑娘,两人生了一子一女,夫妻恩爱,家庭和美。
问到何多寿时,何多寿扬起手里的报纸:“大当家,不瞒您说,这上面写的那个去报官的姑娘,就是我媳妇。”
最近报纸上讨论最热烈的就是当年那场龙腾皇帝登基的闹剧,以及那屈死的一百零二位可怜女子。
何苒立刻想到了当年那个跑到县衙里报官的姑娘,但是那个姑娘当年是订过亲的,难道何多寿就是姑娘的未婚夫?
何多寿继续说道:“那附近有四个村子,四个村子里总共死了一百零二个姑娘,我媳妇差一点就是那第一百零三个。”
何苒一怔,问道:“怎么回事?”
何多寿说道:“当年我媳妇是订过亲的,出事之后,我媳妇回到家里,以为从此便能过上太平日子,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家人却来退亲,不仅退亲,还把我媳妇说得一文不值,说她是进过后宫的人,早就失了贞操,还说她进过衙门,不知廉耻.
那时村子里的姑娘一个接一个都死了,我那糊涂的岳父就逼着我媳妇上吊,我媳妇不肯,他们就不给她饭吃,对外还说她心存死志,正在绝食……”
何多寿神情激动,铁骨铮铮的汉子,眼圈儿已经红了。
“我岳母趁着一家人全都睡下,悄悄放走了我媳妇,我媳妇一路逃跑,跑到一个镇子上,她到牙行里,想要自卖自身,恰好我正在那个镇子上收山货,到牙行里请人做保,见她是个年轻姑娘,担心她遇到坏人,便带了她一程,送她去了惊鸿楼当学徒。”
一旁的何少林笑呵呵地说道:“二儿媳能干,她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出师了,现在已经带徒弟了。桃姑多厉害的人,以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见到我,主动要请我吃饭,全都是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
当天晚上,何苒留了何少林一家在老磨房胡同用饭,酒足饭饱,何少林对何苒说道:“大当家,您只管吩咐,我们一家子,上到我爹我娘我岳父岳母,下到我那孙子孙女,全都听候大当家差遣。”
何苒微笑:“我让你走一趟大漠……”
三天后,何少林从他带来的一队人里挑选出八人,其中有他的长子何多福,以及从何家村带来的七人。
这七个人,或者是家里兄弟比较多,或者是已经成亲有孩子的,包括何多福也是如此,何少林认为,他们若是死了,他们的爹娘还有兄弟们可以奉养,而大当家也一定会照顾他们的妻儿。
而何多寿和其他几个小伙子,要么是家中独子,要么就是没成亲或者成亲后没有孩子的,无论他们如何哀求,何少林也没有带上他们。
此一去,山高水远,此一去,生死未卜。
锦衣卫镇抚何明月,亲自带领一队人马,乔装改扮,护送何少林等人前往大漠。
何明月也是出自何家村,何少林一眼认出了她,笑着说道:“明月丫头,还记得我不?”
何明月嘻皮笑脸:“怎么不记得,您还欠我一个绣金线的小荷包呢。”
何少林哈哈大笑:“好,这趟回来,叔就给你带个最好看的小荷包。”
转眼便到了四月,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进了四月,好消息便接踵而来,先是董近真传来的好消息,这个月又有两条战船试水成功;
接着,滇地也传来捷报,周沧岳的虎威军接连打下两座城池,宝象王气急败坏,派人要毒杀周沧岳,自从上次吃菌子中毒之后,周沧岳便小心翼翼,甚至还千里迢迢派人去找侬六娘,又讨要了一批防毒的丸药,现在他药不离身,宝象王派去的人,没能将他毒死,自己反而当场被抓;
而远在东海之上的宗祺,也送来了好消息,他的水师已经和倭人对上了,并且打了一场胜仗。
而此时,荆重光终于注意到了这股来自东海的新势力。
“小的打听到了,他们的营寨就是以前陈阿宝的那座小岛,难怪最近没有陈阿宝的消息了,还以为他吃斋念佛改邪归正,原来是被人家给挑了。”
荆重光面沉似水:“少说这些没用的,这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别和我说,这也是海边那些过不下去的渔民。”
以前在海上做没本生意的,十条船里有八条是渔民的,而现在早就不是了,能把王胡子连根拔起,还能和倭人大战三百回合,荆重光宁可相信眼前的手下是女的,也不相信那伙人是渔民。
手下摸摸脑袋,他确实想说这些人是渔民来着,而他也确实去查了,可是线索全无。
“暂时还没有查出,他们是哪家的……”
他们已经查过四大世家,这伙人确定不是四大世家出钱豢养的,也不属于各级衙门,既然和倭人对上了,那肯定和倭人也没有关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些穷疯了的渔民了。
荆重光骂道:“一群废物,你们只查了闽地,浙江一带的商贾呢,有没有去查?”
手下面有难色:“那边的不好查,咱们的人现在都不敢过去……”
荆重光挥挥手让他退下,就在几天前,他和倭国将军的会面被迫取消了。
倭国的三条船只被无名岛的那伙人给劫了,倭国将军很生气,这场原本定在江波岛的会面便取消了。
那三条船其实是倭国将军派出来巡视的,结果船没有回去,除了两个幸运逃回去的人以外,其他人全都死了。
现在倭人认为,这一切都是荆重光的阴谋,荆重光根本就不想和倭国人合作,只是设下陷阱,骗他们自投罗网。
荆重光为此很生气,他现在急需倭人的援手,他实在不想再被四大世家挟制了。
至于无名岛的那股新势力,也必须要查出他们的来历,他要把这伙人一举歼灭,用他们的脑袋,来熄灭倭国人的怒火。
和荆重光的紧张恰恰相反,永和帝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有了明明这个搭档,金公子已经是福州赌坛绝对的王者。
不仅是福州,其实金公子的手下败将当中,有很多是冲着金公子的名头,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可惜这些人全都输了,这当中有真正的赌徒,也有如金公子这样的高手,受雇于某个有钱的赌徒,自己赢不了,就雇人上场。
金公子和明明强强联手,双剑合璧,赢得杯满钵溢,就连荆重光都盯上了他们赢来的银子。
除了这些赢来的银子,金公子还拥有多家赌坊的股分,这些股分是赌坊上赶着白送给他的,放眼望去,但凡是开赌坊的,谁不想和金公子这尊大神扯上关系啊。
可想而知,现在的金公子,可谓财源广进,分分钟都有银子进帐。
起初,金公子赢来的银子,转手便打赏出去,可是后来银子越来越多,他便让人抬回宫里,第二天再抬上去下一个赌坊。
自从有了明明之后,再加上又有赌坊的股份,这银子的数量便成倍增涨了,明明告诉他,长此以往,一定会有人会打这些银子的主意。
金公子也是这样认为,他甚至可以肯定,荆重光一定会来抢他的银子。
赌场里什么人都有,荆重光派人扮成赌客,也在赌场里转悠,可是这些都是小人物,在金公子这种大人物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别看永和帝在宫里除了播种什么都不行,可是在赌坊里,他一呼百应。
他和明明的银子,很快便被转移出去。
甚至不在福州。
待到荆重光撕破脸,当面和永和帝要银子时,永和帝双手一摊:“什么银子,朕的银子还是从摄政王这里领的,怎么摄政王还要和朕要银子?”
荆重光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刻,荆重光忽然发现,眼前的皇帝,已经不再是那个蜷缩在他的羽翼之下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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