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阿淼
策零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
策妄阿拉布坦人在伊犁,已经发兵和田。
行刺御驾是为了叫大清乱起来。
胤禵毕竟还年轻,不管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兄长的安危,都有可能稳不住。
胤禛苍白憔悴的俊容无甚表情,只冷冷看着木兰围场的堪舆图,手指在西侧行猎的树林深处,还有南侧水泡子附近检阅驻兵的草场划过。
三千人要行刺,要么化整为零翻过山头,从树林里潜行过来。
要么买通北蒙和木兰围场的武将,从不易看守的水泡子那边绕过来,打行宫一个措手不及。
他淡淡吩咐:“林福,你带着朕的印信,调热河驻军看守行宫。”
“张廷玉,你亲自去察哈尔传令,令东翼四旗暗中布防,准备瓮中捉鳖。”
张廷玉接了命令,拟好调遣圣旨,盖上关防大印后立刻出门。
最多半个月功夫,皇上就得去围场接见蒙古各部落,不只是行宫危险,围场的危险也不少。
他得带人连夜赶路去察哈尔传旨。
*
林福没急着走,继续禀报京城的情况——
“皇后拉拢了索常在,索绰罗氏与瓜尔佳氏借着姻亲的走动传信儿,跟端和皇后、太子联系上,准备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动手。”
“打的是通过晴淑和耿雪嫁祸给岁宁主子的主意,以谋害皇嗣,私通外男,勾结外敌的罪名,问罪梁家和耿家。”
“属下顺着乌拉那拉星德在山西的动向查过,有噶礼的手笔。”
“他应是发现了暗卫的痕迹,要拉耿佳德金下水,欲搅乱了浑水后,趁机带兵往西北去,跟准噶尔里应外合,拿下青海襄助太子。”
胤禛对噶礼的打算并不意外。
以他贪污受贿,卖官卖爵,草菅人命,大肆圈地等罪名,死一百次都不够,也只有从龙之功可以自救了。
他已经分别传信给岳子琪和老十四,叫他们在青海后方布防,万一叫噶礼跑过去,也能打噶礼个措手不及。
“叫人盯紧畅春园,必要时让允裪出面牵制托合齐,避免出意外。”胤禛捏了捏鼻梁,慢吞吞吩咐。
“无论如何,以岁宁的安危为主,索绰罗氏不急着处置。”
林福对皇上这吩咐心中有数,他知道主子多看重那祖宗。
他小心翼翼问:“那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万一对岁宁主子下狠手……”
提起皇后,胤禛眼神慢慢冷了下去。
“老十四的前程还在朕手里,太后不会做傻事。”
“至于乌拉那拉氏……待得索氏和岁宁离宫后,直接禁足永寿宫,收回她的凤印宝册,由太后掌管宫务,任何人不得进出永寿宫。”
林福有点惊讶,如此一来,皇后的体面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胤禛丝毫不打算改变主意。
出行之前他事无巨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趁机解决太子和端和皇后吃里扒外的问题。
却没料到,他一直信任有加的皇后,成了唯一的意外。
皇后能拿捏晴淑的把柄,还是皇上亲手送出去的。
胤禛早知道晴淑是太上皇的人,命林福安排了人,透露消息给乌拉那拉家,叫皇后知道太上皇和太后要打压耿舒宁的打算。
本来胤禛以为,以皇后的性子,为了乌拉那拉一族,只会不动声色护着耿舒宁,为乌拉那拉氏结个善缘。
他实在想不通,印象中一直端庄贤淑,聪慧温和的皇后,为何对耿舒宁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并非善妒之人,难不成自个儿寿数到了,还非得带着乌拉那拉全族往地底下奔?
这叫胤禛愈发担心耿舒宁。
他清楚皇阿玛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弘皙和二嫂那边皇阿玛不会手软,会帮他守好京城。
可对耿舒宁,老爷子只会更苛刻,如果小狐狸表现不好,老爷子真会要了她的命。
胤禛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几番,终是改了主意。
“热河驻兵那边让苏培盛去,你亲自带人回京,将岁宁给朕万无一失地接出来。”
*
只剩两天就可以出园子,耿舒宁却难得没有天高海阔的期待,外头这会子大概率有刀山火海等着她呢。
晴芳看似带着人忙碌收拾行李,实则一直紧绷着神儿,盯紧了晴淑的动作。
陈嬷嬷负责盯着长春仙馆,巧荷则叫人盯紧了茹古涵今。
快中秋时候,园子里夜里已经挺凉了,藻园也没有地龙,需要点着炉子才能睡好。
趁着晴淑去四库居取玲珑炭的功夫,晴芳再次确认:“主子,您确定是皇后娘娘?”
她和巧荷入九卫前,接皇上的旨意,是拼死都要保住主子的性命,加之下江南发生过的事儿,现在一点都不敢懈怠。
“不如叫九卫通过暗道再进几个人,连其他妃嫔那里一起盯着?”
耿舒宁手里拿着敬事房太监送过来的一本册子,杏眸雾蒙蒙的,一直在走神。
听到晴芳的话,才回神。
“不用,不会是别人。”
耿舒宁上辈子做方案的时候,经常做思维导图。
看起来杂乱无章的事,其实都摆脱不了思维导图的核心——目的性。
找到‘梁辰’,留下她,让太后软禁她,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动手,无非是害她利太子。
其他妃嫔,不管哪个要么没有动机,要么思维导向不对,唯独皇后符合全部推测。
她没有嫡子,因为大阿哥和皇上的冷落,对皇上心有怨恨,佛口蛇心……与其便宜别人,不如疯一把,换太子护住她的母家。
在园子里,她只需要防着自己成为那个锅。
耿舒宁担忧的是,即便防住园子里这些手段,出去后,皇后打算怎么害她利太子。
如果外头没有安排,皇后不会让她跟着太后的凤辇一起走,防止她逃跑。
明摆着的,耿舒宁逃脱这个大坑唯一的机会,就是出了园子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出京,去皇上身边。
*
耿舒宁打起精神问:“巧静还有多久到北城门?”
晴芳小声回话:“应该还有半日功夫,已经将衣裳首饰都送过去了,陈二少在北城门也安排好了。”
太后回宫,不走南城门,走的是通着内城的北城门。
到时候引起些骚乱,易容后的巧静就能跟耿舒宁换身份,叫耿舒宁提前离开。
过后晴芳和巧静会留下护着梁家祖孙俩,巧荷带人跟上耿舒宁,护送她去木兰围场。
耿舒宁想了想,仔细叮嘱晴芳:“如果真是梁辰回来了的话,叫他装病闭门不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如果是冒牌货,直接拿下,交给粘杆处,如果有意外,护着干娘和墩儿先躲起来。”
晴芳刚要应声,外头就传来小太监压低的声音,“县主,晴淑去了山高水长,取了什么东西送到婷芳阁去了。”
是耿佳德金给耿舒宁的那个小太监,平日里在洒扫上,打扫的就是四库居和婷芳阁那边。
山高水长跟婷芳阁,只隔着一座桥。
晴芳眸中闪过精光,“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这就叫人通知陈总管,封了婷芳阁搜。”
悬着的一只靴子总算落下来了。
耿舒宁面无表情吩咐:“让巧荷带人静悄悄进去,把晴淑制住,直接送畅春园去。”
谁的人谁处置,不管康熙是知情试探她,还是不知情玩儿脱了,耿舒宁都不想理。
有这个玩心眼子的功夫,她多想想怎么跟狗东西算账多好。
这一个多月,她过得比一年多还煎熬。
晴芳发现主子身上的不耐烦劲儿,便没敢再说什么,立刻出去办差。
*
出发前一日的傍晚,发现熹嫔和苏常在那边有动静,晴淑也再没从藻园出来,皇后就知道晴淑暴露了。
她也不慌,左右跟晴淑联系的,是她过去在懋嫔那里埋下的暗棋。
从懋嫔那里转一手,跟耿雪联系上,又叫耿雪安排的人跟晴淑打交道,如何也查不到她乌拉那拉氏头上。
一次不成,等回宫还有机会。
只要‘梁辰’忽悠着耿舒宁出了京,私通外男和勾结外敌的罪名洗脱不了,多一个谋害皇嗣也容易。
乌拉那拉氏之所以在太后跟前劝说,叫耿舒宁跟在凤驾后头,是为了叫这贱人心神不宁,忐忑不安,满心思去御前找人撑腰。
呵……这些狐媚子在皇上跟前什么样子,乌拉那拉氏再清楚不过。
她心情颇为愉悦地多用了几筷子晚膳,再等一夜,过了明日,她想要的就都会实现——
“主子!不好了!”翠微急匆匆自外头跑进来,脸色苍白。
“承德行宫送来消息,说万岁爷染了时疫,齐妃被传染,病重卧床。”
“万岁爷昏迷不醒,太后娘娘叫人都去长春仙馆,商议送人过去侍疾!”
皇后手里的玉著‘啪嗒’一声碎了满地。
她猛地站起身,心像被人拿刀子割了一块去,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皇上怎么会……怎么能死在她前头!
她还没能看到他悔不当初的样子!
翠微赶忙上前扶:“主子!”
皇后顾不上多说话,立马带着人匆匆往长春仙馆去。
她进门的时候,太后正红着眼垂泪。
出乎乌拉那拉氏预料的是,耿舒宁就安静在一旁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