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见宣阳未回话,她叹道:“真是个冤家,你才见过后宫中的争斗,难道还想往那个吃人的地方去么?”
她自己的生母就是因后宫中的争斗而失了性命,之后虽侥幸得了皇后娘娘认养,可帝后之间并不和睦,若非皇兄手段高明压得一众皇子抬不起头,怕是皇后娘娘连自己的后位都无法保住。她从那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出来,哪里还忍心看到自己丈夫唯一的外甥女进去。
宣阳本想像往常一样沉默,可忆起贵妃那日在船上向自己说的话,心中忽然多了些勇气。
“我不想嫁人。”她倔强地看着自己的舅母,“娘亲相看的那人我根本就不喜欢,即便不能嫁给晋王殿下,可我难道就不值得再找一个我喜欢的人吗?”
“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像她与驸马,也是婚后才逐渐培养出的感情。
“可是我眼前就有。”宣阳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陛下与贵妃娘娘难道不是么?陛下贵为天子尚且能专情于一人,若是寻不到这样的夫君,宣阳宁可出家为道也绝不下嫁。”
玉真长公主看着这样坚决的外甥女,到底没忍心再逼她。
“好好好,不喜欢便再等等吧,我去劝劝你娘。”
宣阳怔怔地望着她,心中一时想哭出来。
原来就这样简单么?原来贵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她大胆说出来就不会再有人逼她。
“舅母!”她扑进玉真长公主怀中放肆哭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此生是与晋王殿下无缘了,可她希望晋王殿下还有帮助过自己的贵妃娘娘都能够好好的,为什么晋王殿下会喜欢上贵妃娘娘呢?
她心中又惊又怕,决定要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绝不能让任何人再知晓。
……
禅真的孕况很好,除了胃口变大喜欢上吃一些酸果之外,几乎再无任何不适,若不是御医的诊断,她是如何也察觉不出自己的腹中竟然还有一个脆弱的生命。
陛下和宫人们却担心的不得了,上哪儿都要把她被团团围住,生怕她再受了冲撞。
“陛下,我自己来就好了。”禅真无奈地看着要亲自喂她的陛下,她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哪里还能让陛下当作小孩子似的对待。
陈定尧拗不过她,只是锁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的动作,等她喝完汤水便立即将碗接过来给收好。
禅真看他一副紧张难安的表情,明明怀孕的是她,陛下却比她还要焦虑,夜间时时惊醒伸手去摸她的腹部,眼下如今都出现了一些青黑之色,让她看的有些心疼。
“陛下。”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安慰他,“御医说了我这身子怀的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您不要再担心了。”
陈定尧感受着手下的温热,锁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前世禅真怀上身孕时身子很不好,几次出现了小产的征兆,是日日喝着汤药硬生生给保下来的,即便如此元昭还是早产,出生时身体比寻常孩子虚弱了很多,一岁之前几乎是汤药不断,禅真亦是因难产伤了身子。
怀孕后期,禅真整个人都像是瘦脱了骨,只有腹部浑圆,若非禅真强力阻拦,他几乎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没有什么比禅真更重要。
今世禅真的状况好了许多,可他仍旧会因前世的噩梦而惊醒,担心这回她再出现什么不适。
他知道禅真对这个孩子有多么重视,前世在元昭走后,禅真亦是心存死志,是他强逼着御医守在床前整整三日才将她从阎王手中强抢了回来。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
“陛下,顺其自然便好。”玄微道长那日的话语仍在耳边。
顺其自然便好?可禅真如今已渐渐梦到了前世的一些经历,等她全部回忆起来,她还会像如今这般依恋他吗?
或许他也只能重复前世的手段,靠元昭挽回她的心意。
“禅真,”他深深地望着她,眼中带着一丝病态般的痴恋,“朕已拟好圣旨,等你过了头三个月稳定下来,朕便为你行封后大典。”
第51章 立后
“陛下,”禅真有些惊讶地抬起双目,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地惶恐,“我真的可以做皇后吗?”
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资历,成为贵妃在从前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了。
“当然,”陈定尧抚摸着她的脸,声音中有股安稳人心的力量,“禅真不知朕等待这一天等了多久。”
陛下坚定的目光令她心中安定下来,她轻轻伏靠进他的怀中,鼻尖嗅到了从他衣上传来的清冷的檀香,这是日日夜夜伴她入眠,唯一能够让她安心的味道。
“禅真何其有幸,能得陛下垂怜。”
她曾经那么卑微,可陛下到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人人轻视的商户之女,不再是前途未卜的舞姬,而成了他捧在掌心里的珍宝。
“是朕三生有幸,能得禅真此生相伴。”陈定尧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他自幼感情淡薄,除了对皇位的渴求外,其余情感皆被他抛之脑后不懈一顾。他曾振臂一呼便可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却唯一败倒在她的裙下,所幸上天垂怜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陛下,禅真心中十分欢喜。”禅真抓紧他的手贴在耳侧,“我想成为陛下的皇后,与陛下白头携手此生不离。”
她想作为陛下的妻子,与陛下并肩看脚下这片大好河山,便是死后也能合葬于一坟,与陛下一同记载于史书之上。
陈定尧心中震撼,忽然想起今世与禅真初见之时她对自己弹奏的那首《白头吟》,当时他问禅真是否是想要与自己白头到老,禅真未语,没想到终于在今日收到答复。
可是禅真,当你恢复起前世记忆,想起朕曾经强迫过你的经历,可还会保持着此刻的心情。
爱深则忧俱生,越是沉溺于此刻心意相通时的甜蜜,心中越止不住地惶恐。
“朕心亦是如此。”最终,他只是轻轻地在禅真眉间落下了一个吻,将所有的不安隐藏在了笑容之下。
翌日含元殿便下放了立后的圣旨,自传出贵妃有孕的消息后,众人便隐隐有些预感,却不料陛下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不及贵妃生下皇子就拍案定论。
明光宫中自然是一片热闹欢腾,绿珠喜不自胜地命人给全宫发下赏赐,只差是热泪盈眶。
“娘娘,以后您便是皇后了。”贵妃即便再尊贵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她家娘娘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等娘娘再生下皇子,照陛下的宠爱说不定会立即就立为太子,以后娘娘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禅真等郭开宣读完圣旨的那一刻,才终于有从梦境落到实处的感觉,心中激动的不能自已。
从此以后,她就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不再是妾室,是能与他真正并肩而立合棺而葬之人。
绿珠见她眼中含泪,捧着她的手道:“今天大喜之日,娘娘怎么哭了,您还怀着身孕呢,奴婢扶您进去歇着。”
禅真都未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哭了出来,她伸手抹了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又让人笑话了?”
明明陛下已提起向她说过,她竟然还是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奴婢知晓娘娘这是太高兴了,”绿珠安慰她,“再说您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了,谁敢笑话您呢?”
她用干净的手帕替禅真小心翼翼地擦着脸,她是从南巡时就跟在娘娘身边的,自然是知晓娘娘从小受了多少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还要两个月后才行册封大典呢。”禅真低头抚摸着仍旧平坦的小腹,心中期待起那一天的到来。
绿珠望见她的动作,笑道:“那时娘娘这一胎也稳了下来,再过大半年,咱们宫中又能添一个小皇子,到时就更加热闹了。”
禅真知晓皇子与公主在宫中代表的意味是不同的,绿珠此言也是好的期盼,便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真想快点见到你。”禅真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
元昭,陛下取的这名字她十分喜欢。
不同于明光宫中洋溢着喜悦,其余宫殿中可谓是一片惨淡。
“陛下就这般等不及。”淑妃在收到圣旨的那一刻就恨的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了下来,“还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呢,就这么着急地立那个女人为后。”
她好歹是替陛下生下了云沂,还将云沂辛苦养育到这么大这么出色,要封后也该是她更有资历。
贤妃已废,皇长子又不得陛下待见,她的云沂前途本该是一片光明,竟就这么被毁了。
她恨的牙痒痒,早知道她就该彻底狠下心,在贤妃动手那时再煽风点火一把,趁贵妃那时刚入宫根基还不稳直接送她归西,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挡了云沂的路。
“娘娘,”一个绿衣宫女担忧地上前安慰,“兴许贵妃这胎生下的是个公主呢。”
淑妃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本宫何尝不是如此期望,只是陛下如今年轻力壮,只要他宠着贵妃一天,谁能保证贵妃接下来不会诞下皇子?”
她已成了皇后,无论何时诞下嫡子,都天然要比云沂多了名义上的优势。
宫女为她捧了一碗茶水让她消消气,“还有大半年时间呢,再说……”她凑近小声道,“女人怀孕向来有风险,万一不慎小产或是生育时出了什么意外,一尸两命也是有的。”
淑妃端着茶水的手一顿,抬眸笑吟吟地望着她,“本宫记得你是内务府刚分进来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宫女以为是自己这番话得了淑妃赏识,连忙喜不自胜地跪下,“回娘娘,奴婢叫做丹朱。”
“丹朱?”淑妃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意忽然冷却下来,“拖下去。”
“娘娘?”丹朱惊慌地抬头望着她,脸色一瞬间白了下来。
淑妃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你以为本宫是贤妃那个蠢货么?会被你这么轻易地挑唆?”
这时只要贵妃出了一点事,无论有没有证据,陛下心中第一个怀疑的都会是她。陛下能容忍她使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可万万不能触碰到他的底线,若非是顾忌到出手的后果,她怎么可能让那个女人活到现在。
她的云沂已经长大成人,对贵妃此胎她虽然着急可却不会因此失了分寸。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将孩子养大成人,这其中有太多空子可以钻,她即便要出手也不会在贵妃正得盛宠的时候。
“看来本宫失了宫权后确实是威望下降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送到本宫这里来。”她懒懒地收回目光,未再多看跪在地上的丹朱一眼,令心腹宫女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陈云沂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母妃此处十分热闹,”他在淑妃对面落座,“发生了什么事,可愿与儿臣说说?”
淑妃一见他脸上便露出笑意,“不过是一些小猫小狗逗人发笑罢了。”
他见云沂似乎有些兴趣,便将方才一事详细说给他听。
陈云沂微垂下双目,“母妃可愿将此人交给儿臣去查探?”
“你怎么也对这些宫闱之事有了兴趣?”淑妃不解地问他。
陈云沂抿了口茶,笑道:“事无大小,谁说查清这幕后之人不会对儿臣有利呢?”
淑妃见此放下心来:“那母妃就交给你了,云沂,母妃对你是再放心不过的。”
陈云沂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淡淡的苦意。
可儿臣注定要让您失望了。
“母妃,儿臣听说了贵妃封后的旨意,”他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儿臣知晓您心中不悦,可越到这种时候咱们越要按耐住心思,不可行差一步。”
淑妃闻言心中有种微妙的不爽,却也知晓他是为了自己考虑,担心自己做出什么坏事。
“本宫都清楚,”她认真地注视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儿子,自贤妃出事后,她对陛下的宠爱已不再那么看重了,只有云沂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陈云沂存了几分私心,对她便感到有些愧疚,向她保证:“母妃想要的,儿臣会竭尽全力帮母妃拿到。”
等他登基称帝,他会如母妃所愿封她做太后,可是贵妃娘娘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
他长到这么大,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将来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哪怕她是父皇的女人,他也要拼尽全力将她抢夺过来。
暗无天日的牢狱深处不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许久才渐渐停息下来。
被绑在木桩上的女人已是遍体鳞伤,只剩下出气的命。
“还是不肯交待吗?”一人问。
另一人摇摇头,“口风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