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一条腿跑得飞快。
沈知梨揭开被子把他一起裹进来,“你怎么回了这。”
“你在等我。”
一个猜到她在等他。
一个猜到他会回来。
沈知梨:“幸好没错过。”
“不会错过。”
鹤承渊抱着她不撒手,缓了许久。沈知梨无奈拍拍他的后背,“再不出去烤土豆冷了。”
他还是不动,要将思念通通抱回来,拉着她缩在被窝里睡了一觉。
黑元宵端着他的冷土豆等了半天没人出来,就知道今天是出不来了,这些土豆统统进了他的嘴,又去镇中逛了一圈,找了间屋子过夜。
他倒是没想到他留出来的空间,一整天都极其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入夜,沈知梨的肚子咕噜大叫,才打破这宁静,把两人都唤醒了。
鹤承渊带着满身伤从床上爬起来,给她烤土豆,沈知梨不忍他待在外头,他又不许她出帐吹冷风。
她就只好搬个小板凳撩起门帘,望着他在火光照耀下的身影。
“阿渊,我们就住这吧。”
鹤承渊别过头来,“阿梨,我们安个家,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用你的命去拼吗?”沈知梨靠在椅沿,长发挂在肩前,她仰头望着挂满天际的繁星。
她左右不了他的想法和决定。
鹤承渊给她把烤土豆递过来,热气扑鼻,外焦里嫩,酥皮炸口,瞧着十分好吃。
“烫,当心。”
沈知梨:“好香,黑元宵烤得没你烤的香。”
他道:“吃饱了我们去睡觉,明天去找君辞。”
他做出了选择,这个江山只能回归君辞手中。
君辞想要他的力量,又不想与魔界扯上关系。
沈知梨沉思片刻,“你是想让我在京城有个家吗?”
“是魔界。”
他信不过其他人,他想带她去他能掌权之地。
鹤承渊默然,而后又道:“也可以回幽水城,只要你喜欢。”
沈知梨:“你在,哪都喜欢。”
他们并肩而坐,身处黑暗的营帐,赏着漫天星空。
次日,他们启程朝君辞的方向去,黑元宵乔装打扮与他们一同。
没过太久,他们再次碰面是在另一个村子,而这地方沈知梨来过,是那个大夫的家,护送宋安回药谷的大夫。
君辞比他们先一步知晓这里的情况。
苏钰带他们找到君辞时,他正站在荒凉的山头,放眼望去鼓起半山腰的山包。
沈知梨起初不明他为何站在这发呆,听苏钰所言,君辞在这里耽误了几日时辰,每天都要带酒来坟山,一坐一日。
这并不是君辞做的出来的事,直到她看见风吹日晒石碑上刻着的几个细字,石碑不是什么好材质,就像随便找来的一块,赶工痕迹明显,凹凸不平刺手,字也刻的歪歪扭扭,甚至日晒雨淋石碑都褪了色,深深浅浅斑驳。背后更是如此随意一个土包。
鹤承渊环住她的腰往怀里揽,“阿梨……”
“我、我不是送他回去了吗!我送他回去了啊!”沈知梨很失态,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她抓来大夫质问,大吼大叫闹腾,泪流满面。
大夫说他确实送去过她给的位置,按照她给的路线,那婆婆半路跳车他找她是耽误了几日时间,但那时候人还没死。
送到药谷时,只见到一个人,找了一圈才见到一个满头白发在种地的怪老头,他留了他们几月,也给少年医治了,可最后还是摆了摆头,让他回来了,带着尸体回来了……
沈知梨震惊道:“不可能!天下医术,无人能比的过他江无期!”
“他能起死回生,白骨生肉!”
“他不会让他最宠爱的徒弟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我送他离开的时候,他还没事!没事不是吗!他还有气,心脏还在跳动!他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要放弃他!为什么要放弃他!”
并且,连药谷都不许他葬,让他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大夫连连后退,“没、没放弃,但是,那胳膊只剩皮肉相连了,骨头碎成了渣,还有胸口的大洞,拖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活下去。”
“我在问你!他最后一口气!”
“是、是那怪老头不想他痛苦,亲手了断的。”
“你说谎!你说谎!”沈知梨在鹤承渊怀里疯狂挣扎,大夫说的一个字她都不信。
若是那样……她岂不是……亲手送宋安去死……
鹤承渊紧紧拥住她,她手腕的血渗透出白花花的纱带,“阿梨,伤口裂开了。”
“鹤承渊,我不相信。”沈知梨快崩溃了。
她不该走的,她不该让他去面对杨邶的!
送信的任务应该是宋安啊!应该是她拖住杨邶,护宋安离开才对,她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明知没有胜算!
她以为他会在药谷养伤,却没想到最喜欢热闹的人在冷冰冰的土包下,孤独过了四季,没有香火,没有纸钱,没有贡品,甚至在他们到来之前,这儿压根无人踏足,无人扫墓。
大夫也急了,“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哦对了,当初你不是说会有人给我黄金吗?我到过那地方,他也确实给我了。”
一箱金光闪闪的金子摆在她面前时,才叫疯癫之人彻底认清事实,大夫说的话,恐怕真不假。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江无期会放弃宋安,甚至断了他最后一口气。
那么理到最后,罪该万死的人,变成了她。
沈知梨头一回无理取闹,非要闹着开棺。
鹤承渊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她说要开棺他就能立马拿起铲子开始挖。
泠川没见过沈知梨这样,她一直都死气沉沉的,只有见到鹤承渊才有点活人的气息,对她情绪失控,也是傻在原地,不知怎么办,只能去刨坟。
泠川办事效率很快,众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土就已经被刨开了,露出一口破旧的黑棺,四边订死。
“师妹!”君辞制止不了鹤承渊的人,只能让沈知梨松口,喊出来的语气,自是没了以往的耐性,“死了,便叫他安生,我会给他迁坟。”
沈知梨挣脱鹤承渊怀抱,一巴掌拍在石碑上,尖刺划伤她的手,却像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师父亲手杀了他?还是大夫没送他去药谷。”
他没有怪她。
沈知梨攥紧石碑,红肿的眼睛瞪着那口黑棺,胸口剧烈起伏,久难平息。
苏钰快步拦住泠川,此时气氛凝固,大伙都没动。
鹤承渊走到她身边,为她拭泪。
沈知梨抽泣着,声音打抖,“订死了……再打开,会……会扰了他吗?”
君辞冷冰冰丢出一个字,“会。”
沈知梨视线模糊,没再多言,也没执着。
泠川见状把土掩回去。
不相信事实,可事实摆在眼前。
大夫又道:“那、那怪老头,没多久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鹤承渊睨过土坟。
“就、就在我倒回来,没过两日。”大夫说道:“他、他说让我保存尸体不朽,等他来梳妆下葬。”
君辞:“人呢?”
大夫:“走、走了,送他下葬后就走了。”
鹤承渊追问道:“什么都没留?”
大夫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话也没有留。”
鹤承渊看了君辞一眼,“你处理,我带她去治伤。”
他在大夫的医馆里轻车熟路翻出药膏,沈知梨歪耷脑袋呆滞坐在一侧,双眼通红,目光空洞,挂满泪痕。
鹤承渊:“阿梨,我在。”
沈知梨额头抵在他的颈窝,放肆哭了一回,哭到哽咽,提不起气,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倒下去。
鹤承渊给她受伤的手指上药,轻轻拍打怀里睡着的人,边亲吻边安慰,“不是你的错,阿梨没有错。”
沈知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遭噩梦缠身,拉扯一夜,哭了不知多少回,自责是她永远无法挥去之物,永远刻在她的心头。
鹤承渊在她惊醒后耐心哄她,裹着被褥抱她去外吹风放松。
婆婆下落不明,她的神志不清醒,不知有没有再次回到荒村。
沈知梨第二日依然半梦半醒,不太清醒,絮絮叨叨着,就仿佛又回到鹤承渊刚从谢故白手里救走她的那一日。
总是会在几个大情绪间来回切换,一会儿死寂,一会激动,不止如此,鹤承渊还发现,她的口中会出现之前发生过的事,那些令她恐惧,令她情绪激动的所有事,都会出现在她脑海里。
无论怎么都挥不去,她只能无助盯着他,极力克制不乱说胡话。
鹤承渊则是耐心安抚,让她有话说出来,不能憋坏了,他不会放在心上。
可沈知梨似乎上回弄混伤过他一次后,这次死咬唇也不愿松口,只有碎语从齿缝溢出。
系统忽然冒出来播报一句又消失不见:「距离目标人物更新还差50点,已完成50点。」
目标人物更新,这是什么东西?
“吃烤土豆吗?你该饿了。”鹤承渊等她平静下来给她做了个烤土豆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