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沈知梨!是仙道扼制我成魔!若不是如此,若不是为了三日之约!我会伤得如此重?!为了保留仅剩的一点仙气,变得如此可笑!”
句里句外,他所做的一切,是为她而牺牲。
拦了他的路,阻了他的力量。
仙道拖累了他。
她怎么忘了,大魔头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受如此重的伤,是因为她的一句让他成仙道踏巅峰。
原来是她的错……是她妄想逆天改命,让魔成仙。
沈知梨的目光从他鲜血淋漓的胸口上移,对上他血红的魔瞳,“你是……这般想我的吗……”
鹤承渊瞳仁剧烈震动,外溢的魔气停了下来,他颤着手去握她,却是擦身而过,她退后半步躲开他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眼中……
他却不敢顶着满身魔气去追,怕魔气给她引来麻烦。
怎么会如此呢,他无法操控魔气。仙气不净,魔气不纯,凌乱浑浊。
既做不了仙,也成不了魔。
他们不欢而散,魔气猖狂,他泡回池子里,又剜了无数刀。
他……本意不是如此,鹤承渊后仰着头抵在礁石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冷泉没有热气,却染湿了眼眸。
入秋的天,找不到一朵道歉的花。
鹤承渊拖着疲态的身躯,回到房中却发现屋中无人。
心脏一悸。
她去哪了!
他将屋子翻了一遍,仍没见到人,此时天色渐晚,她会去哪?她能去哪?!
“主、主君。”泠川小心瞥看古树下捏着那颗铃铛,阴沉着脸的人。
“去找她。”鹤承渊无心顾及其他,他将红色发带与无芯银铃拽在掌心,指尖狠狠刺入皮肉,血迹从手心流出滴在桌面。
宫里翻了底朝天仍没人影,他戴上斗笠出了宫,街道上人来人往,成双成对,只有他形影单只逆行在人群之中。
她其实没有说错,魔气失控,他连与她上街都是奢望。
可是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鹤承渊在京中找了一夜,从永宁王府、到破酒家、再到赌坊、甚至连谢府他都去了一趟,期盼她在这里也好,可是她不是原来的沈知梨,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她不见了,他找不到她。
心里越来越慌,不安感侵蚀身心,她的胳膊就是因他的赌气落下了旧疾。
他不想留她一人,可这一次,心里不想,身体却不允许他追出去。
鹤承渊穿行在街中,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计划出京去寻。
天上出现一抹淡影,一只花灯从高塔方向缓慢升空。
他猛然转头,她站在塔端衣摆在风中乱舞,轻飘飘的仿佛花灯一般,一不留神便会随风而起。
鹤承渊心漏了一拍,没半点犹豫冲上高塔,沈知梨解了他今日早晨为她束的发,她双眼无神,呆滞坐在长椅上,融在黑暗间。
他想起来了……这地方是她第一次被谢故白控制,杀人夺命的地方。
她在内疚,对死去的侍女也好,对他也罢。
“阿梨……”
沈知梨闻言转首,隔着凌乱的发丝看向急匆匆赶来的身影,她淡淡扫了一眼,又别过了头,看向那盏花灯。
花灯是她半路上买材料打发时间自己做的,做的不够好。
那盏灯升了一半,歪歪扭扭遭吹灭了灯,直直砸在地上,摔了粉碎。
鹤承渊心跟着破碎的灯一颤,可她一脸淡定,仿佛意料之中,淡然的模样更是叫他慌了神。
“阿梨,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他颤着手递上沾了血迹的发带,“你……还愿意为我束发吗……”
沈知梨移过眸子盯住在夜间飘动的红色绸带,她没有接,而是木讷放眼瞧着空空如也朦胧的夜空。
鹤承渊悬在半空的手僵住,高塔上狂风猖狂,差点将他的发带吹走,他牢牢攥住发带的尾巴。
谁都没有错,可就是产生了隔阂……像一条自身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知道对与错,也怕因自己的过错害了对方。
这座高塔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她又像回到被囚禁胁迫的时候,整个人沉闷着仿佛陷入恐惧铺盖的梦魇之中,无法自救,只能选择堕落,放弃挣扎,等一个彻底的解脱。
他好不容易让她走出来,又害她走了进去。
鹤承渊在她身边坐下,注视她无力搭在身前的手腕,默默握住了她。
温暖的大手紧紧裹住冰冷的手腕,他双手慌乱的发抖,细长的绸缎一端系在她的手腕,轻轻打了个死结,另一端系在他的手腕上。
他们并肩坐了一夜,沈知梨一夜都保持安静。
“天亮了,阿梨……”
沈知梨还是没有反应。
鹤承渊:“我……不能离开你……”
他不能没有她,不能失去她,不能离开她。
“吹了一夜风,我带你回去泡个热水澡好不好。”
他没有答应不伤害他自己,就像她没有答应不会意外离开。
谁都没有提起。
鹤承渊看着发呆一晚没合眼的人,将她搂紧怀里,趁天色尚早,街上无人,带她回宫。
他们的手腕始终靠一条发带牵连着,到退衣净身都没解开过。
他还是穿了身薄衫入水,沈知梨眼眸终于聚焦,盯住他浸湿的衣裳,隐隐约约透出血红的伤痕。
“阿梨,我……”
鹤承渊道歉的话语挂在嘴边还未尽数吐出,呆滞的瓷娃娃意外有了动静,她的指腹贴在他的伤口处,随后隔着薄衫落下一吻。
“阿梨……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鹤承渊的泪毫无遮拦砸进水中,这次真是被热气熏了眼,“别离开我,我……我会……”
“……把你锁起来,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对吗。”
他的话语不强硬,反倒透着诡异的哀求。
沈知梨默然,静静吻着他,从胸口到脖颈再到喉结,却在唇前有所停顿,最终在嘴角蜻蜓点水般一吻。
鹤承渊心底落空,他缓慢睁开眼,热气弥漫中,他只捕捉到她挪开的目光。
沈知梨从水中起身,手腕上的发带牵扯住她,鹤承渊反应迅速,怕她拆了去,紧忙抱她去换衣。
鹤承渊不愿扯下两人间的带子,湿漉漉的衣服套在身上“滴答滴答”水顺衣摆滴在地上,晕开一圈。
沈知梨转过了头,不去看他,让他换衣。
直到入睡也不曾卸下。
一觉睡到次日,沈知梨再醒时,犹如一场梦,这个时辰是他去自残压抑魔气的时候。
床边没了人影,她手腕的红绸仍然系着,他那半边已经解开,悬搭在床边。
鹤承渊回来时,给她带了晚膳,“阿梨,来吃饭。”
沈知梨选了个较远的位置,还没坐下,鹤承渊身影闪了过来,坐在她旁边一把拉过她摁到自己腿上,如从前一般,抱着她吃一顿饭。
“鹤承渊,这么坐着你舒服吗?”
很久没开口的人,声音嘶哑。鹤承渊欣喜拥紧她,“你喊错了。”
“……”
“阿梨,过两日……我要出趟门,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回来。”
沈知梨顿了会儿,“不是……一起回幽水城吗?”
“我会回来接你的。”
沈知梨:“我想回幽水城……”
“等我归来,我们成婚。”鹤承渊牵起她手腕处的红绸,她没有解开,他很开心在她脸颊蹭了蹭,“你方才没有喊对我的名字,能不能重新说一遍,说一遍……你爱我。”
“阿渊,我爱你。”沈知梨主动在他唇上亲点一吻。
可惜,鹤承渊百般哄她,她还是不愿与他欢好,非说要等到回幽水城,陪他疯到天荒。
沈知梨也是个笨蛋,到时候他哪有力气,她分明是故意气他的,倒是还要她照看他,养个一年半载,之后她可跑不掉了。
他会找到解决办法,留下她。
鹤承渊难得去理了趟政事,泠川简单给他汇报一圈。
“主君,这京中事物我们已经尽数掌握,谋权篡位,一举夺权,偌大一个大昭已是我们囊中之物。”
泠川和鹤承渊待久了,收复魔界的狠劲,都要蔓延到外,收复三界了。
“主君不是想给沈小姐一个家吗?她想住在京中,那我们就夺,到时候哪个百姓敢多舌……”泠川恶狠狠做了个抹喉的动作。
鹤承渊让他们帮忙打理政事,没想到泠川是抱着谋权篡位去的。
“……”
这与阿梨厌恶的谢故白有何区别。
鹤承渊指骨在桌面点敲,“我对大昭没有兴趣。”
泠川:“那、那我们的努力。”
“别把大昭搞垮了。”
现在的大昭是无数条人命换来的。
鹤承渊继续道:“中举之人你们可有挑选?”
泠川:“都、都抓起来了,等你一句令下,刀了他们来着。”
“……”鹤承渊:“选人提拔,把你们的位置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