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吴贤心里一抖,“又、又是你!”
鹤承渊把玩刀,“是我。”
阿林挺起胸口,“我们、我们可是有五个人!”
气虚腿软,边说边退。
“嗯。多五条命而已。”鹤承渊全然不把他们放眼里,语气轻松,刀光晃着他白皙的手指,仿佛下一秒该沾点艳色了。
吴贤额间密布冷汗,出鞘的剑挡在身前,“夺首可有规矩!不可伤人性命!也不可废、废……”
鹤承渊神态倦淡,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笑意不减反加,“他们的规矩关我什么事?”
“我有我的规矩。”
吴贤一口咬在打结的舌头上,“你你你……”
“阿林!上!我们五个还打不过他一个吗?!抢了那美人身上的红带。”
阿林目光锁住沈知梨,抬步朝她冲去,才走两步,一阵飙风刮向脊骨,后背嗖一下拔凉,鞋靴踩入泥水。再反应过来时,脖子已经架了一把刀,鹤承渊站在他侧方,反手握刀抵住他的脖子,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轻而易举扼住他的小命。
瞎眼的少年不多言一句,挂着淡淡的笑,信步闲庭自顾自往前走,阿林在他威胁的刀下只得随他的步伐退后,否则将脑袋落地。
其他几人不敢轻举妄动,看向吴贤寻求下一步指使。
吴贤胳膊对他的恐惧还没褪下,泛起酸痛,转头拔腿就跑,踏泥脚步颇为慌乱。
随后,就听身后一声轻笑。
少年迅速飞刀而去,一掌将阿林打向树干,飞旋的刀像在逗狗,不要性命,却要他破胆,刀追上吴贤,刀刃似鸟盘旋,在他眼前晃过,再前一步,这个林子里要出现下一个瞎子了。
刀转了一圈,回到鹤承渊手里。
吴贤顿时僵硬在原地,头皮发麻。
“咚!!!”
一只手摁住他的后脑,往前一压,他整张脸狗吃屎埋进泥巴。
剩下几名弟子,瞄到沈知梨,以她的命威胁鹤承渊放人的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凉飕飕的一句话打断。
“你可以试试,是她先死,还是你们先死。”
那几名弟子脚像打了钉子,一动不动,只能不安吞咽,目睹瞎子蹲在地上摁着他们老大的头。
鹤承渊刀在吴贤脸侧搅动泥浆,泥浆一浪又一浪拍打他的脸,“放你一命又一命,我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啊。”
吴贤抓住他的手,抖得不成样,摁在泥巴里的脸吐出泥泡。
鹤承渊松力,闷在脏泥里差点窒息的吴贤忙抬头,才抬一半后脑撞到一只并没离开的手。
他阴恻恻说:“想起来?”
刀尖抵住后颈一凉,身后的人不急不躁缓缓说:“泥巴是什么味道。”
吴贤抓紧他的手过了一会儿哆嗦着松开。
鹤承渊:“尝到味了吗?”
“吃啊,怎么不吃。”
吴贤被逼无奈,埋下头啃泥,“咕咚咕咚”艰难咽下去,连吃几口,鹤承渊还没打算放过他。
阿林低声道:“你、你这样就不怕,我们告……”
“你的意思是要我封嘴。”鹤承渊竖起刀来,打抱不平的声音咽下,他继续对吴贤道:“你吃饱了吗,我可看不见,吃饱了你要吭声。”
“饱、饱了。”
“好吃吗?”
“好、好吃。”
“斗场里你给了我一袋钱,让我往死里打你。”鹤承渊笑眯眯道:“你看你把钱给我了,我事还没办完……”
“我有钱!我有钱!我、我买我的命!”
“那可就是双倍了。”
“双倍!我有!我有!”
鹤承渊松开他,站起身来,掸了掸微皱的衣裳,吴贤连滚带爬把几个弟子身上的银子收刮干净给他奉上。
吴贤:“刚、刚好……”
“嗯。”
他们逃得飞快,头也不敢回,吴贤更是满肚子的泥巴水,在胃里晃荡,边跑边吐。
林子归于平静,鹤承渊勾着钱袋路过蜷缩在地的沈知梨。
“走。”
沈知梨闷哼一声,勉强挣扎,过了会儿又安静下来。
离开的脚步顿住,他回头,在她面前蹲下,“你也喜欢玩泥巴?”
快痛死的沈知梨:“……”
你才玩泥巴。
鹤承渊这个疯子似乎故意气死她的,抓起一团泥,沈知梨蹙紧眉头,以为他要摁她脸上。
哪知,大魔头蹲在她面前开始捏泥人。
沈知梨:“???”
对他出手相助痛哭流涕的感动,瞬间刹车,满脸疑惑盯着认真玩泥巴的人。
他有病?
她快痛死了,倒是扶一把啊?
在她眼前玩泥巴,是气她玩不了泥巴吗?!
鹤承渊捏了个极丑的泥人,黏黏糊糊,软趴趴,又肥又肿非说是她。
沈知梨:“……”
鹤承渊:“满意没?能起来走了吗?”
“???”
他莫名其妙把手上的泥往衣服上擦去,干净的衣服弄得东脏一块西脏一块,随后又安静“看着”她。
不明所以的沈知梨:“???”
她缓了一会儿,终于提起一口气,虚声道:“我快痛死了,动不了,没力气陪你玩泥巴,你一边捏泥人去。”
鹤承渊短暂怔了下,结实的臂膀一把将人从泥水里捞起来,抱着往前去找庇护所。
“我以为你怕身上脏,不好意思出来呢。”
窝在他怀里的沈知梨:“……”
脑回路新奇的怪魔头。
她道:“喂……把棍子带上。”
……
瀑布山洞,沈知梨靠在一边,鹤承渊则在观察周围环境。
要死不活的沈知梨,还是忍不住说:“你捏的泥人太丑了,等眼睛好了好好看看我,捏得丑死了。”
“我按印象里捏的。”鹤承渊答得自然。
关注疼痛的沈知梨,没察觉出这话的怪处。
“你如何找到的我?”
“你的血,吸引我。”
“……”
行吧……糟糕的伤口有点用。
鹤承渊抬手触碰瀑布挡住的山洞,她的血招邪祟,猎林里有什么暂且不知,水流能勉强阻挡她的血味,这地方还算安全。
“这么拼做什么?”
他在指她夺来的红带。
沈知梨后脑抵住石壁,侧头望向他,“鹤承渊。”
“嗯?”
“成为仙首吧,你可以做到的。”她拆去脖颈上弄脏的红带,攥在手心。
鹤承渊在黑暗中回过身,银瀑在他身后急促倾泻,水声乱耳,偏偏将话听的清晰。
“你将我带入药谷,是想让我走向正道。”
“何为正道?”
这问题忽然问倒了沈知梨,他为她打走的正是那些口口声声自称正道的人。
“修魔便是毁天灭地,便是违背世俗,所以你要我藏起我自身所带的魔气,去修仙道。”
沈知梨默然,“大局无法改变,在他们眼里,魔罪该万死,如今的你有选择,成为万人之上的人……”
“我一样可以……”
她打断道:“你不可以。我并非阻止你修魔,而是想多给你一道选择,一条成为万人之上好走的路,享受他们对你的尊敬,对你的敬仰,对你的崇拜,没有恶语相向,没有诅咒成篇,没有在千万年后对你的指责、诋毁、与唾骂。”
“你该立于山端靠近无垠天际,而非无人之地的烂泥。”
“没有人能将你踩在脚下,你有能力往上走。”
鹤承渊沉默不语面向她。
身后的瀑布冲下,剧烈撞击潭水,击碎再融合,掀起永不止的波澜,层层的浪花。
他向她靠近,抽走她手里的红带,回到瀑布边冲洗,干净后将它系在腰侧。
“你满身泥浆,不找个地方清洗吗?”
沈知梨捂着腰腹,摸了下身上与头顶的泥浆,嫌弃皱眉,“是该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