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 第16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等他买了船板回来,堆在门前,王三娘挑完了水,倒进水缸里后,江盈知才开始下面。

  她的浇头已经熬好了,一勺细面,汤盖过面,倒上浇头。三只蟛蜞蟹、几只蛤蜊,开了壳蛏肉完整的蛏子,被烫红的江白虾,一小把绿油油的青菜。

  把那褐色粗瓷大碗都衬得耐看了。

  “这面该是酒楼里卖的才是,”王三娘感慨,她哪吃得来。

  她的话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平常吃什么都吃得快,一到卖相这样好的,反而不敢动筷子,全都吃完了海鲜浇头,才嗦起面。

  江盈知捧着面却想,再赚点钱,以后她的小摊也卖海鲜面。浇头有啥放啥,小黄鱼、小白鲳鱼、梭子蟹、水潺、皮皮虾,想想就有出摊的劲了。

  吃了这顿汤面,大伙全都来了干劲,陈大发和强子把那船板劈了,王三娘要回家翻翻她的海蛇皮,顺子和海娃捡贝壳去了。

  小梅去数钱,她热衷于把那一串铜板,翻来覆去数一遍。

  每天出摊卖的钱,她和江盈知各一半,再挪出一半来做家用,剩下的她要还她爹生病欠四叔的钱,还差一两能还清。

  下午早早拿上东西去渔港,途经沙滩,有不少妇人左右手各扛一条长凳,把凳腿扎进沙坑里,搬了竹席来晾晒蛏干,叫小孩坐着赶海鸟。

  江盈知对着那边看了许久,直到船慢慢离开那里。

  今天渔港出奇地热闹,陈大发的小对船只能靠加塞,穿进两艘大航船中间。

  他皱眉嘀咕,“又没到拢洋时候。”

  江盈知明白拢洋是渔船回港,她也好奇,整个海面密密实实塞满了渔船,船头甲板全是人。

  陈大发搬了炉子下来,同人打听,坐在树下的渔民苦着脸说:“碰上一波海盗,要命了,铜钱礁那处已经叫水师围了,不管哪来的渔船全得进港。”

  “最迟也要七日工夫才能走。”

  江盈知放下桌子,看了眼那么多的渔船,每个船舱里至少有五六人走动,也就是上千人汇集到了渔港。

  她很快体验到了生意的忙碌,外来的渔船里有不少是航船。坐航船的大多是书生、女子和孩童,走亲访友的,不像渔民能吃得下咸鱼干、番薯粥饭。

  又停留在这港口,自然要下来吃些东西再做打算。而江盈知的摊位又近海滩处,摆的比其他小摊要大得多,且有座位,好些人一下了船便瞧中了。

  有人问:“卖的什么?”

  江盈知听不大懂,他的口音很奇怪,小梅倒是知道些,告诉他们这一伙人,“鱼汤。”

  她们今天渔获多,做的东西也多,煮到半熟的一锅,没煮的还有一大桶。没想到平时不怎么热闹的渔港,今天能有这么多人。

  陈大发也走不了,索性留下来帮忙,这群人在铜钱礁处被排查扣留了一个白日,压根没吃饭,此时饥肠辘辘,掏了钱,赶紧要上一碗。

  十个摊位很快坐满了,还有人就站在那等着,捞了碗捧着吃。

  江盈知越忙反倒越不会出错,她待的海鲜餐厅以前客人多,一天最多她要安排十个包厢。

  手起刀落,那鱼丸、鱼豆腐全都被切得整整齐齐,瞧着又多,还能分神看看火候。

  她一碗碗舀出来,陈大发端上桌,小梅拿抹布,收了桌上的碗筷就赶紧擦擦汤水。

  外来的客人嘴刁,闷不吭声吃完了,不说好吃,只说再来一碗。

  一锅见底,另一锅煮的时候她才有点空闲,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双鱼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被满满坐着的人惊了下,“忙得过来吗?”

  江盈知搅着鱼汤,见是她,忙说:“上回说的年糕,给我来一桶先。”

  双鱼正为这事找她,那天定好了时间,江盈知没出摊,她又去了趟外婆家,今天才回来。

  一听她这么说,立马应下,“那我回去拿,叫人送来。”

  她走后,整个渔港更加热闹起来,到处吵吵嚷嚷的,里镇的客栈和酒楼派了小厮来引路,请人上去吃饭。

  “新丰楼吃饭两位”

  “下榻住宿三位,伙计在这,几位跟着过去就成,拿上牌子”

  “驳船的,驳船的在哪?”

  “脚夫,脚夫,来几位脚夫,上来拿东西,”最高的航船上有人喊。

  可眼下驳船的全都出动了,脚夫更是来来回回跑,实在腾不出人手来。

  闹哄哄的,江盈知倒是把鱼汤全卖得精光,剩的那些蛏干、蛤蜊干也没了,早上熬的蛏油有好些人买,另有腌的醉泥螺,三十文一罐被人家小厮买走了。

  江盈知和小梅互看,还没收过这么多的钱,没数,大概有个四五百文。

  两人累得浑身疼,可依旧笑嘻嘻的,能买好些东西了!面粉、黄酒、糯米粉,再来一袋盐、糖、冬米,换一把利一点的菜刀,想想就叫人高兴。

  江盈知收着摊,赶紧跟陈大发说:“姑父,你们这几夜辛苦些,夜里去多钓些海蛇来,这一趟停在这的有不少闽省的船。”

  “明儿叫顺子看家,让你阿姑和强子哥都来渔港。”

  陈大发一听连忙点头说道,手下动作加快,他还要把这件事同西塘关大家说说,可算碰上了好时候。

  这件事正赶巧,偏逢上了江盈知说的蛏干生意,好些人的担忧一下消失了,就算卖不了菜佬,多的还能卖给外帮人,肯费力气就能赚点银钱使费。

  这下有些人从三分谢意加重到六七分。

  而江盈知则忙得很,为了赚这份短钱,夜里睡会儿,早上多做些鱼丸,去收别人家中的渔获来熬汤头,虽然没几个钱,却叫两头都高兴。

  有了年糕,她的汤料更扎实,能吃得饱些。

  腌醉泥螺,晒虾米、熬蛏油,她和小梅简直没有空下来的时候,顺子和海娃都不出去玩了,在这帮忙。

  王三娘则和陈大发,又叫上小梅四叔,夜里去钓海蛇,捞鱼,一夜没睡,赶早回来眯会儿,立马剖蛇皮,取肉,等着送渔港卖去。

  而好些女人五更天赶海挖蛏子,有的跑很远没人去的滩涂上,取肉卖钱,一边做一边念着江盈知的好。男的则捞鱼,再到渔港处当脚夫,赚几个力钱。

  苦是苦了些,赚到的钱是实打实的。

第16章 敲鱼面

  渔港只有在渔船回洋时才兴盛,那时船老大有钱,舍得摆阔。谢洋节摆谢船菩萨的酒席,办谢洋戏,百戏杂耍,又兼之过了秋休要备冬,那真是到处热闹吵嚷。

  可此时逢了这波海盗刮来的风,竟叫渔港一下子人头攒动起来,连夜到渔港的小黄鱼不过冰了,一篮一篮往酒楼客栈送去。

  夜里仍不歇,驳船的渔夫忙着将渔船停靠远些,脚夫从这条船上搬了东西下来,转头又去跑另一条船上去,颇费了许多灯笼。

  灯笼铺急忙找人劈竹篾,做灯笼样子,糊纸,捆扎好的毛竹一批批运来。衙门派了水师,去叫粮船再运些粮油米面来,粮价又翻了些。

  江盈知对此浑然不知,夜里睡得好,白日出摊早,陈三明挤进人群里拿碗时同她说起这些,他偏了偏身子,让其他人过去。

  “累得一夜没合眼,”陈三明端着碗绕到旁边站着吃,“净填税单了,那么多外帮船。”

  江盈知把碗捧给王三娘,让她端出去,闻言勾了勾勺子,朝陈三明道:“给你加勺料,你跟我说说,闽省渔船的在哪下榻?”

  “做什么,要买闽货?那倒是运了不少东西来,橘饼、蜜饯、砂糖,”陈三明嚼着鱼丸,想起昨晚点的东西、收的税,仍在感慨。

  江盈知把空的锅换下来,搬了一桶新的上去,对着底下炉眼扇着风时说:“不买,卖些东西给他们。”

  “什么,鱼丸?”

  她说了海蛇两个字,陈三明面露异色,还是同她说了,“在三里栈那。

  ”

  他把碗伸过来,“多给我来些鱼豆腐,今儿瞧了还有旁的,刚吃到嘴里味觉得不对,太滑了些。”

  “敲鱼面,”江盈知甩甩手上一把又宽又薄,沾满了粉的鱼面,投到另一口汤锅里,沸了后立马捞出。

  这面薄得可以,略烫就熟了,再浇上汤头,收人家七文一碗。

  敲鱼面看着简单,鱼肉沾番薯粉,木棍洗到溜光,在案板上敲到从一大块鱼肉,变成薄薄一层皮。

  敲重了要裂,敲轻了太厚,粉不匀,煮出来糊锅不爽滑,全靠收着手劲,她敲了一早上,手臂都震到发麻。

  陈三明一手端碗一手掏钱袋子,“给我装些没煮的面来。”

  “给家里阿婆吃,没了牙,吃这正好。”

  江盈知送他一碗,不说虚话,“拿去吃吧,以后免不得还要从你这套些消息,你不吃,我也不好问。”

  “那我可不算白吃白喝了,”陈三明接过后,想了想又说:“今儿还有批渔船要瞧,到时候我也帮你问问,有没有人收蛇皮的。”

  “那可劳烦你了,明儿再来吃,”江盈知客气句,她办事很活络,有人用就不会为着欠着人情,或是为了脸皮硬要死撑。

  陈三明作为税吏问一嘴,比她拿着东西挨个上门要好使得多。

  她这头忙,没多留人家,站的脚麻动了动,想坐一会儿,立马有人过来说:“上三碗汤,多加些料,冬菜放一些,葱花不要。”

  “再来四碗敲鱼面。”

  江盈知哎了声,声音清脆,旁边给人捞一小碗泥螺的强子说:“还要洗些碗吗?”

  “洗些吧,”江盈知说,“小梅,你吃面还是要鱼汤?”

  忙到现在,晌午吃的那点东西都没了,得烧碗点心吃,不然都撑不到晚上。

  “汤吧,”小梅收完了碗,累的坐在石头上,脖子上挂了一个钱袋子,她忙拉紧袋口。

  王三娘说:“下回谁要再说出摊赚银钱多么好赚,我叫她过来试试。”

  累得她腰疼腿疼,一干两个时辰没歇过。

  不过晚上数钱的时候,江盈知倒是不觉得累了,那七百个铜钱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数。

  江盈知数出六十文,“这给阿姑和强子哥。”

  “买鱼肉的,”小梅拿出三十文。

  “黄酒还要再买两壶,”江盈知忍痛数出八十文,不算好的黄酒只要四十一壶,要是从其他地方运来的上等黄酒,两百文。

  小梅磨磨蹭蹭拿出二十文,“买些小海鲜。”

  剩下的她拿了两百多文,装进罐子里,很快就能还清这笔钱了。

  她同江盈知说:“还清了钱,我想寄点东西到明府去。”

  “寄给你晚娘?”江盈知摸摸那薄薄的褥子,棉花都没了,怪不得竹板床睡起来那么疼。

  小梅点点头,她有点忧虑,“不晓得是不是摊上了事。”

  从这航船到明府,一来一回得七八日,属实不便。

  江盈知宽慰她,又说了会儿,闭上眼便睡了。

  早起小梅熬了粥,熬得特别稠,筷子扎进去都不动。

  她说:“做力气活,要吃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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