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当申兰若跟着申用懋走进?梅园的时候,第一幕闯进?她眼帘里的,就是一位浊世佳公子闲适地坐在那边,一边洗茶倒茶,一边眺望远方的清冷姿态,仿佛他在细细打量着园中的美景,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在他眼底停留过。周围的一切都和他隔绝开,世间纷繁嘈杂到了他面前,就好似一切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申兰若莫名?心漏跳了两拍,但是她马上收回自己的视线,将头低下,她今日?只是来见见世面的,可?不是来给她二哥闯祸的。
然而,纵使只见了秦修文一个侧颜,未来得及看清五官,但是那道身影还是在申兰若心中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申用懋一过来,就受到了众人的款待,就连周邦彦也十分客气地将他请过来,虽然申用懋官阶品级低,但是谁让人家老爹是当朝首辅,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人敢下申用懋的面子。
况且申用懋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十分有前途的,二十三岁就中了进?士不说,在朝为官四年就做到了六品主事的位置。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六品主事,对很多人来讲可?能就是一辈子做官的终点,对申用懋来讲只是一个用来过渡历练的位置而已。
况且,申用懋才情绝佳,书画双绝,诗词也做的好,说他是京城之中世家公子第一人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向来只是平常。
所有人都起身了,秦修文再一个人坐着也不好,所以?便站起身来,立在了外围,等众人都见了礼后,他才拱手?道:“在下秦修文,目前在户部任郎中一职。”
申用懋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秦修文两眼,他当然知道最近在帮着皇帝和自家老爹唱反调的人是谁,可?是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后生。
难怪他爹回来后,还指着鼻子说他“不成器”,当时他还纳闷了,到底谁招惹了自家老爹了,原来根结在这里。
申用懋生性大度,他不觉得自己父亲和秦修文在政见上的不和,自己就要在这种私人场合为难人家,一码归一码么:“见过秦大人,在下申用懋,表字敬中,大人直接唤我敬中便是。”
申用懋抛出了橄榄枝,秦修文不动声色地接了下来,在场众人原本就怕今日?这两人会有不愉快,结果?白担心了一场,顿时就和气了起来,秦修文这边也开始有了搭话的人,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是也比刚刚直接将人冷落到一边要强的多。
文人好风雅,今日?又?是赏梅宴,大家闲聊了一阵后,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玩“飞花令”,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同,所有人就都围坐到了桌前,开始“飞花令”。
“先说一下,今日?的“飞花令”中,既是赏梅宴,须得咏梅,限字限韵,最后等一圈飞完,需得是个完整的诗,若是轮到谁做不出的,那就需要罚酒一杯。”
周邦彦是宴会的发起人,自然也是“飞花令”的组织者?,这是他们这些文人们私下里玩惯的局,说起来侃侃而谈,在场人也都纷纷点头。
文人好的就是这一口,满肚子诗才时不时地现一现,说不定哪天?哪句诗就流传出去,最好千古流传、成为佳话。
其实周邦彦说出的这个“飞花令”难度不小?,既规定了特定的事物咏梅,还要限字和韵,更?难的是还要照顾上下文,也就是说你?的两句诗不能和前面人说的两句诗脱节太多,否则就不是一个整体了。
这种已经算是地狱难度的玩法了,可?是在场的人,谁不是饱读诗书出身的,游戏难度越高?就越显出其本事了。
秦修文听完规则后,心中一哂,他倒是忘了,这是文人赏宴时候经常要玩的游戏,可?是他对作?诗什么的完全?是一窍不通,尤其还限制了如此多的条条框框,别说作?诗了,他就是从他脑海中有的诗词里抄一首都抄不出来。
就是原身,其实也不擅长作?诗,在秦修文的记忆中,原身并没有留下过什么不得了的诗作?,所以?倒也不惧别人找到自己以?往的诗作?来说事。
不过说到喝酒,秦修文看了看自己手?边极袖珍的小?酒杯——这个他倒不惧。
所以?,众人玩着玩着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每次轮到秦修文的时候,他都姿态闲适地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示意下一个人继续,几轮下来,秦修文一句诗都没作?,光喝酒了。
周邦彦今日?叫秦修文过来,一个是为了牵姻缘线,还有一个也是侧面想帮一把秦修文,让他在京中结识一下人脉,玩个文人间惯常的游戏,也是让大家卸下心防,互相多认识认识,结果?秦修文倒好,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光顾着喝酒了!
周邦彦压根没想到秦修文是完全?不会,只觉得对方是不给自己这个主人面子,顿时就对自己一开始提的联姻的建议产生了一刻的动摇。
申用懋也觉得秦修文十分格格不入,半开玩笑?道:“秦大人,为何独独不见你?作?下一两句诗?”
秦修文放下酒杯,轻笑?道:“秦某不擅诗词,以?往所作?都是一些匠气之作?,只为了通过科考而已,况且秦某一作?诗就头疼,脑内空空,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众人没想到秦修文说这个话的时候如此坦然,坦然到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是每个人都作?得一手?好诗,写诗看似简单,不过几十个字就是一首诗,但是要写的好,写的妙,那就需要一种灵感或者?说是天?分。
很多人写来写去,写一辈子,都是匠气之作?,甚至读书人中厌恶写诗的也不是没有,可?是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不会写诗,不擅长写诗。
这关乎文人的面子。
在场很多人来之前知道今日?赏梅,必然少不了写梅花的诗句,早就准备好了一箩筐的咏梅诗,就为了今天?的“妙手?偶得之”。
可?是秦修文却说,他不爱作?诗,不喜欢作?诗,如此直接没有丝毫掩饰,让人知道他说的并非假话。
“况且,你?们不觉得周大人家的酒也格外好喝吗?正好有此便利,我有机会多喝几杯,不是更?好?”
秦修文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缓和了气氛后,大家干脆也不继续行令了,讨论?起了一些时政,还巧妙避过了一些敏感话题,一时间大家又?都其乐融融。
申兰若一直站在小?厮人群中低眉垂首,和旁边别家的小?厮看着也无分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但是申兰若心中却是暗受震动:原来,一个人对于别人都喜欢而唯独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可?以?如此坦然承认的吗?
一开始,申兰若听到这些人要行令,就开始感兴趣了,这游戏她自小?和几个哥哥们经常玩,也很想听一听外边那些中了举人、进?士的才子到底是如何行令的,听了几句后也确实觉得比她平日?里所作?要厉害不少。
可?是再厉害的诗作?,也不如秦修文的那一番话来的让申兰若心中翻腾不已。
整场梅宴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宾主尽欢了,才开始一一告辞。
秦修文还是由周承安带领出去,因为周邦彦最后的时候又?多留了秦修文一会儿,所以?等到秦修文走的时候,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散尽了。
梅园介于前院和后院正中间,秦修文跟着周承安穿过梅园要往外走,而周莹玉带着身边的下丫鬟正好往内院行去。
两人于梅园小?径处相逢,周莹玉忍着羞意,低垂下眼睑,向秦修文和周承安行了个福礼。
“大哥哥。”行完礼之后,周莹玉就侧身让到了一边,脸颊微微抬起,好让对面的人能看清自己的相貌。
“秦大人,这是舍妹。”周承安知道自己要发挥作?用了,连忙故作?淡然地介绍了一下。
秦修文行止有礼地问好,周莹玉刚刚远远已经知道了此人就是秦修文,可?是等走近了才知道此人长得如何芝兰玉树、龙章凤姿。
心里原本的那一点不甘愿也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只剩下忍不住的羞意慢慢爬上了她的耳垂。
此时男女大防甚重,自然和现代的男女见面随意不同,秦修文见过礼后就不遇多待,眼神示意周承安继续走,周承安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两人已经见过面,后续之事应当水到渠成。
见人马上就要走了,周莹玉心一横,将手?中捏着的绢丝手?帕松开,手?帕随着风飘飘扬扬落下,正好落在秦修文的脚边。
周莹玉以?为秦修文会为她捡起,自己再答谢一番,加深一些对方对自己的印象。
结果?,秦修文直接长腿一迈,跨了过去,另外一只脚跟上的时候,手?帕正好被?秦修文踩在了脚下,然后继续脚步不停往外走去,半分停滞都没有。
秦修文宴席一结束,脑海里已经在琢磨着周邦彦今日?的用意,以?及今日?结识的人里面是否有人能为他所用,根本不知道一个女郎的小?心思,也没关注对方的手?帕何时落下了。
周莹玉心头一梗,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目光追随着秦修文的背影而去,只见那背影挺拔颀长,离去地潇洒淡然。
第90章
秦修文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暂时没有想?到周家这次举办宴会的用意,既没有刁难,也没有刻意拉拢,反而好像真?的就是举办了一场大家私下的聚会而已,让秦修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秦修文知道,周家的意图肯定是会揭露的,自己只需要再耐心等待些时日,相信总会看出端倪的。
秦修文手里揽着修建京城内外道路的活,从过完年就开始忙,忙规划、忙原材料采购,忙人员就位,忙预算划拨,京城内的道路到处都在挖都在修,搞的京城老百姓怨声载道,诋毁秦修文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秦修文不管外面怎么传他,继续做好手里?头的活,京城中那些担心服役的老百姓最后发现虽然确实要征派他们干活,但是每日都有十五文的工钱可以拿,虽然家家户户都要出人,但是这可比以往的免费服役要好很多,况且如?今冬日刚过,地里?还不到伺候庄稼的时候,能让家中有一份进项也是不错的事情,故而到了后面,反而主动有人来问,是否还可以过来做活。
这些人既然得了实际的好处,见秦修文的修路没有给自家带来什么不利,反而让手里?多得了几个?铜子,有人再说秦修文不好,倒也会主动站出来替秦修文辩解两句。
宋纁知道秦修文没有免费使用百姓的人力,反而还发了工钱,听闻之后倒也是淡淡一笑置之,只以为秦修文如?此?是花钱买名声,反正钱款他已经拨出去了,秦修文只要事情办的漂亮,他没什么好干涉的。
在历时三个?月后,京城内的道路全部修整完毕,而京城外的官道,秦修文也修好了一条从京城到天津卫的道路,全长300多里?,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不算小的工程了。
等修完之后,原本还嘴里?不停咒骂秦修文的京城老百姓说不出话?来了。
那日,被到处挖的坑坑洼洼的京城道路全部被填平整了,原本用东西?围起来不让大?家踩踏的道路也纷纷露出了真?容。这三个?月,大?家习惯了走路贴边,被官差驱赶,不让靠近施工地段,如?今各处路障一拆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极大?的不习惯——这,这还是他们曾经经常走过的路吗?
只见泛着灰白色道路的路面十分平整光滑,一眼往前望去,都是这般的灰白色道路,路面被极其仔细地洒扫过,上面连片叶子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大?家习惯性往外倒的泔水、生活垃圾之类的了,更加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飘出,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干净!
真?他娘的干净!
以往大?家没有觉得,只觉得自己?在京城中住着,已经是天子脚下,城门?巍峨高耸、护城河如?此?宽阔,最内还有皇帝居住的紫禁城,是全天下龙气最旺的地方,每个?京城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更何?况京城中许多地方道路宽阔,可供数量马车并排行驶,靠近内城区的一些繁华热闹之地,还有红砖或青条石铺路,这在明代的老百姓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地方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否认京城里?还有许多路面是十分凹凸不平、行走不便的,甚至有时候下了大?雨,马车陷在淤泥里?,人只能穿着木屐出门?,否则泥泞到没法前行都是常有的事情。
就算平日里?天好,大?家也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公德意识,临街靠门?的,洗漱完的生活用水,平日里?产生的垃圾,那是想?倒就倒,甚至马匹、猫狗的粪便也随处可见,朝廷几次三番下令老百姓不要随意倾倒垃圾,可是说了也没人听,大?家照旧我行我素,弄的整个?街道脏乱不堪。
而现在,四处的道路焕然一新,春日的暖阳照下来,都让人感觉视野都开阔了一些,许多人站在这条路上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和?不可思议,有些人甚至慢慢蹲了下来,直接伸出手摸了摸这从没见过的道路。
今日陈贵生还是像往常一样,辞别了东家,开始往自家赶去。
陈贵生的东家在前门?大?街上有一家自己?的铺面,专门?卖一些妇道人家喜欢的胭脂水粉,生意很是不错。而陈贵生是里?面的帐房先生,每日里?帮着东家整理往来的账目,到了点就可以回?去。
陈贵生的家住在城北,每日里?光是来回?走路,路上都要花掉一个?时辰,原本家中想?要给他买辆驴车代步,但是这两年家中添丁进?口,花销也大?,就不提买驴车的事情,平日里?只能独自一人穿过大?街小巷,抓紧时间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到家。
最近这三个?月,京城里?到处都在修路,这边不让走,那边不让过,可是苦了陈贵生了,不仅仅要绕道,还走的格外坎坷,每日去铺子里?上工都要提早小半个?时辰出发,生怕触了东家的霉头。
因为这个?修路的事情,东家的生意差了好多,本身做的就是胭脂水粉的生意,之前那些丫鬟婆子都会出来采买的时候到他们店里?带上一些,有时候一些夫人也会带着小姐出门?上街亲自挑选,他们家又是老字号,东西?质量好,时兴的东西?推出的又快,自然不缺生意。
可是自从修路之后,别说夫人小姐了,就是那些丫鬟婆子都不爱出来买东西?了,除了给几家长供的,由东家亲自送了过去,平日里?竟是门?庭冷落,根本不见顾客上门?。
这忙起来东家事情多,不会盯着他们做事,现在闲下来了,可不是要对着他们这帮做事的吹胡子瞪眼睛么,稍微做的不好,就要挨一顿骂,陈贵生虽然做了十几年帐房了,有点本事在身上,可是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本事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得罪东家。
只是陈贵生心里?也是暗自叫苦不迭,对那只听过名字的秦大?人心里?也怨愤不已,好端端的修什么路?一时半会儿修好了又如?何??雨水一冲不就又和?之前一样了么?只盼望上面的贵人们高抬贵手,不要再折腾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今日陈贵生在柜台后面专心盘这一个?月的帐,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说路修好了,他也没跟着凑热闹去看,一直到将事情做完,才和?东家告辞离去。
然而,等到他一走出铺子大?门?,他就被前门?大?街宽阔的道路震惊到了!这路非砖非瓦,但是却异常平整,人踩在上面可以感觉到这个?地面是绝对区别于黄土路的,有一种非常牢固的感觉,继续顺着这条路往前走,陈贵生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好像在梦里?一样,明明四周都是自己?见惯的风景房舍,但是此?刻他却觉得一切都变得大?不相同。
没有走一步扬起一片尘土,没有坑坑洼洼,四周没有多余的杂物垃圾,一切都是那么新,就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比以往清新了一些。
忽然,一阵狂风吹起,陈贵生习惯性地抬起手挡住眼睛,可是感受了一下之后,却再没有要吃一嘴灰的感觉,风吹在脸上,那只是风的感觉,没有随之而来的漫天尘土。
陈贵生身之都不用担心天黑了后自己?看不清道路,不小心踩到什么大?坑,从而摔上一跤,虽然这条路自己?来来回?回?走了十多年,可是路况一直很差,一会儿这边冒出一个?水坑,一会儿那边凹陷下去,走的急了,难免就会摔了碰了,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而今天,他一路急匆匆往家赶去,一路都是这么平滑的道路,等他到家的时候,天都没有黑下去,同样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一刻钟时间。
等到陈贵生到了家,就看到妻子正将一盆水往自家菜地里?倒,看到陈贵生回?来了,连忙招呼他:“快进?来,饭马上就好了。”
陈贵生看了妻子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平日里?不是都把脏水往外倒的吗?”
妻子马氏今天心情很不错:“外面的路看到了没?修的那么好、那么干净,我咋舍得将脏水乱倒在外面呢?而且官府今日也派差役来说了,以后不让乱倒垃圾,每个?小巷都有指定倒垃圾的地方,一会儿我领你去看看,说以后再看到乱倒垃圾的,还要罚钱哩!”
陈贵生笑了:“以前“街道司”的人也说罚钱,咋没见你这么注意?”
马氏拢了拢自己?的鬓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前罚钱,可你也不看看外面脏乱成?什么样子?谁家不倒脏东西?出去了?东家婶子倒的,西?边嫂子也倒的,难道只我倒不的?但是现在你看看外面干净成?啥样子了?到时候你倒了垃圾在外面了,别人难道不晓得是你?你不要这脸我还要呢!况且,那路这般好,我说实话?,也不舍得去倒。”
秦修文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竟然解决了京城内一直以来没解决的垃圾倾倒问题,因为新修的路太好了、太干净了,所有人都没法再像以前那般泰然自若地倒垃圾了,情愿多走几步路,去“街道司”指定的地方去倒垃圾。
甚至“街道司”的人还马上有人出了点子,在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上一个?木桶,让大?家可以将垃圾往里?面倾倒,彻底整治了街道上脏乱差的现象。
等到京城内的道路一修好,陈贵生顿时发现店铺里?的生意好了不少,有些是本身就要来采买的,只是之前一直在修路不方便出来,还有一些则是因为听说新道路修好了,出来看热闹的,外面人流量一多,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好了起来,东家看着每日的流水,笑的合不拢嘴,这时候可再也不怨怪那位一力主张修路的秦大?人了。
陈贵生最近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街面上的未出阁的姑娘们变多了。
经历了“程朱理学”的洗礼,这世道对女子的条条框框自然很多,尤其是一些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儿,讲究的是贞静娴淑,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那种也是极为保守的人家,将礼教刻到了脑子里?去的。未婚女子真?的想?出门?,其实也是可以的,有父母兄长陪伴,或者有丫鬟仆人保护好安全,出去买点东西?、上个?香拜个?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奈何?外面的世界如?此?臭不可闻,有时候下了马车轿子,那些千金小姐们发现自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和?自己?家中的宅院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有什么心思去逛?
除了一些礼教的原因,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只要出过门?的都知道,外面并不好玩、也不干净,如?此?一来,还不如?邀请小姐妹到自家园子里?头吃茶解闷,外边有什么可去的?
但现在,崭新的道路一修好,很多闺阁女子也蠢蠢欲动了,让她?们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逛一逛,自己?到底错过了哪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尤其是在一些小姐妹已经出去过见过世面之后,那更加让她?们想?见识见识这个?干净的“新世界”。
这是属于京城老百姓的一个?欢腾的日子,除了过年期间,很少时候能看到这么人流如?织的场景,仿佛盛世已来,让人欢欣鼓舞。
而对于常年奔走于天津卫和?京城之间的商人来讲,他们如?今是震惊到难以言喻的心情!
以往从天津卫到京城,虽然说路途不算遥远,坐马车也要走个?一天一夜,第一天不亮就得出发,这样才能赶在第二天城门?关闭之前进?京城,偶尔有时候要是路上有点突发意外,还要另外绕道,天黑前进?不了城,就要继续在外面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