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开开开
乔淮安点点头,回想起自己从书上看见过的例子:“若是不小心磕到脑袋,或是受了极大刺激,都有可能会导致记忆的缺失和混乱。”
萧知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挺有道理的。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哥哥受了重伤,将他们都忘了也未可知。不然这么多年,哥哥怎么会对他们不闻不问。
乔淮安是世家子弟,从小在京中长大,兴许知道的更多。萧知云突然问道:“你可知平南王名讳?”
不是在说朋友的事吗,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乔淮安皱起眉头,好生回想了一番。册封异姓王爷是大事,平南王成亲时,乔家貌似也去贺过。
“好像……好像也是姓萧。”
萧知云:……!
都一个姓了她还在怀疑什么。更何况,眼下的痣都一模一样,总不会巧合到这种程度。
萧知云顿时信心满满,振奋起身道:“若有人问起来,记得说我的脚腕没什么大碍。”
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和兄长自小一起长大。只要能和平南王接触接触,就一定能得出答案。
问到了小世子一家住下的院子,萧知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屋内除了侍女外,只有伶舟宸在伏案写着什么。
“小世子?”她奇怪地道。
“你怎么来啦?”伶舟宸惊喜地抬头看她,一瞬又将眉毛耷拉下去,委屈道,“我娘亲说了,写完了功课才能找你玩。”
“你娘亲和父王呢?”
忽而有轻声细语自身后传来:“仪儿去见太后了,娘娘此趟恐怕落了空。”
他又轻轻笑道,神情淡然:“亦或是来寻宸儿的,不过宸儿功课还有大半,恐怕一时半会儿完不成。”
萧知云猛地转身看着眼前这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心想都不是,我就是来寻你的。
她开口道:“久闻平南王杀敌无数的大名,今日一见,没想到是位谦谦君子。”
也难怪,她哥哥要是长得三大五粗,恐怕也不会被高傲的长公主看上吧。也只有性情极其温润,才能容忍殿下的性子。
但她兄长……当真是如此君子模样吗?
平南王不改眉宇间的温和,客气而又疏离道:“坊间形容,皆是世人对武将的偏见罢了。”
对着那张太过熟悉的脸,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神来,更别说好生思考了。萧知云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总之皆是客套的废话。
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也不说些有用的。走在路上,萧知云越想越觉得蠢笨,懊悔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忽然从袖中掉出来一张纸条。
什么东西。
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丑时一刻,亭中相见。”
她怔怔地看着,表情瞬间凝在了脸上。
好像……是刚刚说话时,平南王不小心落在她身上的?
第32章 第32章
也许就是刻意给她的呢。
夜里的湖边风呼呼的吹,还是有些冷人。
萧知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手心的纸条已经被她握得发皱,这会儿也差不多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所以哥哥是记得她的……只是因为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没办法在人前与她相认吗?
萧知云咬了咬唇,心里莫名发慌。这么半夜若是被人发现,误会成私会便不好了。但她又怕黑,是以还是提了一盏小灯,独自一人偷偷溜了出来。
“阿云。”
“哥哥?!”她惊喜地转过头来,看着眼前颀长的身影。
萧时序颔首应下:“是我。”
她愣愣地提灯上前照亮哥哥的面庞,湿润了眼眶,看着他眼尾的小痣道:“……你既然一直在京中,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我和爹爹……”
萧时序哑声解释道:“阿云,你相信哥哥,京中太过危险,哥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竟真是如此,可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这么多年都对他们不闻不问呢。萧知云鼻尖微酸,起了泪意:“……总之哥哥平安便是,明日我们便给爹爹去信吧。”
“阿云,你如今竟是贵妃了,”萧时序摇了摇头,上前逼近她,突然问道,“伶舟行待你好不好?”
萧知云正想点头回答他,但眼前之人的面容却突然狰狞起来,萧时序露出凶恶的神情,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两侧,目光阴鸷地盯着她:“可当初若不是他算计我,哥哥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苟活,害怕牵连你和父亲。”
“阿云,你帮帮哥哥,我们一起杀了他,好不好?”
“啊……?”萧知云被他的眼神吓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否又做了噩梦,“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萧时序大声吼道,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握着她肩膀的力道也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阿云,你宁愿相信一个作恶多端的暴君,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哥哥吗!”
“不是,不是……”萧知云吓得手足无措,被他按得生疼又挣脱不开。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灭了光亮,她急得直接落下大颗的眼泪来。
萧时序阴沉的面容隐在暗里,眼神疯狂看着她,轻笑一声,竟是直接用力将她向后推去,轻蔑道:“你太令哥哥失望了。”
萧知云脱力地向后坠去,向他伸出手希望能被握住,却只能看见他狰狞的表情。扑通一声绝望地跌入了湖中。
水好冷。
不……她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亲人的温情,只有害怕和恐惧。
萧时序看着水中挣扎的身影,疯魔地大笑起来,却又突然听到另一道落水声。
他猛地向水中看去,表情瞬间凝滞在脸上。伶舟仪捞起已经晕过去的萧知云,解开她身上沉重的披风,冷眼看着岸上之人。
长公主和萧贵妃双双落水,是夜行宫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匆匆带着披风来将两位主子裹好,萧知云却扒紧在长公主身上不肯松手。
伶舟仪无法,烦躁地看她一眼,也只能抱着先将怀里的人送了回去,下令道不允许惊动太后娘娘。从始至终,都将脸色极差的平南王晾在了一边,眼神都未分给他分毫。
下人们不敢胡乱猜测,据说是平南王与殿下半夜在湖畔起了争执,被贵妃娘娘偶然撞见。然后劝架时不慎脚滑跌入了湖中,长公主也被拉着一同入了水。
湖边风大,又泡了那么久的凉水,恐会得了风寒。乔淮安连夜熬了风寒药,送往两处。
平南王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药,在床榻边蹲下,舀了一勺,慢慢递在伶舟仪的唇边。
伶舟仪看着来人,冷笑一声,抬手便是一掌重重扇在他的脸上。平南王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虽是生生挨下这一掌,脸颊火辣辣的疼,却还是端稳了手上的汤药。
“跪下。”
伶舟仪扬声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下人们被她骇到,都垂着头不敢再看,迅速离开了房中。
平南*王拭去唇角沁出的血迹,将口中的血腥味咽下。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他顺从地在她身前跪下,用勺搅动着汤药缓缓道:“殿下未免太心急了些,让这些贱奴看见了,回过头该传出我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好的流言了。”
用这张脸做出这副表情,说出这番话来,真是令人作呕。
“你什么身份,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伶舟仪冷眼看着他,抚摸上他的脸颊,指甲陷进肉里,用力直接将他脸上的易。容面具撕下。
“郭桓。”
只是能够从她口中轻轻听到他的名字,都能让他为之徜徉。
“殿下怕了?”郭桓再不掩饰,抓住伶舟仪的手腕,一半的面具仍服帖在脸上,另一半露出的是他原本的面容来,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位萧贵妃能够顺利入宫,是殿下一手安排的吧。”
小小县令之女,才貌皆不出众,根本不会出现在礼部选秀的名单之上。再加上那副画像……他起初便觉得奇怪,调查一番后,谁能想到背后之人竟然是伶舟仪。
那个一向孤傲,不插手任何前朝之事的伶舟仪。能让她关心在意的,只有那个死人!
他疯狂地攥紧她的手腕,起身逼近榻上之人:“萧时序已经死了!殿下,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就算你利用了他的亲妹妹,他也还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
这样的疯狂,却在看清她眼底无比的冷漠时,一瞬崩溃瓦解。郭桓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自嘲地笑了起来。
突然自心脏生出如被蚂蚁啃噬一般的噬心之痛,瞬间青筋骤起,平南王按住自己的心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
“哈哈哈……”他捂着心口疯狂地笑了起来,眼神阴鸷地看着榻上冷漠的伶舟仪,“殿下……殿下!我和萧时序不同,不用殿下用蛊虫控制,此生也不会背叛殿下的!”
“郭桓,这个替身,谁来做都可以,”伶舟仪缓缓走向地上的人,拨开他汗涔涔糊面的头发,掐着他的下颌警告道:“本宫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最了解他,能省去不少麻烦。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要干涉本宫的事。”
他笑得太丑,伶舟仪颇为嫌恶地将他扔开,起身提醒道:“今夜萧知云落水之事,待伶舟行得知后,你猜猜,他会放过你吗?”
“殿下……殿下!”郭桓眼中闪过一瞬慌乱,他翻过身来,紧紧抓住伶舟仪的一片衣角,“我……我还有用,殿下您不能弃我!”
伶舟仪一点一点地将衣摆从他手中扯开,唤了近卫来将地上的人带走。
“咳,咳咳……”
长公主冷脸将萧知云抱回来时,阿杏吓得半死。娘娘不知何时偷偷跑了出去,还落了水,她却是全然不知,睡死了过去。
这下完蛋了,出宫前,陛下还特意吩咐过她照顾好娘娘,届时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匆匆按照殿下所说热水沐浴过后,萧知云躺在榻上,仍咳个不停。
“娘娘,快些将乔太医送来的药喝了。”阿杏扶起她一点,让萧知云安稳靠着自己,宫女端着碗,小心地给她喂药。
萧知云痛苦地拧起眉,刚喝进一小口,又吐了出来。
是苦了些,但行宫不比皇宫,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饴糖和蜜饯。
“去给娘娘熬些姜汤来。”阿杏焦急地擦去她唇边的药渍,虽是先沐浴过了,但娘娘的长发还是湿的。这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全,恐怕明日醒来还会头疼。
姜汤总算是好入口些,萧知云勉强喝了半碗。紧闭着眼睛,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
忽冷忽热的,她难受地裹紧了被子。额头凉凉的,好像是被人放上了湿帕。
再然后……好像又是谁冰凉的手抚在她脸颊上。
萧知云努力想睁开眼睛去看,刚眯出一条缝透进些光亮来,双眼却又被人的掌心的盖住,眼前重新归于一片漆黑。
那人带着隐隐怒气,没好气地道:“先睡罢。”
阿杏跪在地上垂着头瑟瑟发抖,知道瞒不过陛下,但不知陛下竟会连夜便赶来行宫。知道娘娘没喝药后,更是又沉了脸色,命乔淮安再去重新熬一碗来。
宫女匆匆端来放凉了的药,伶舟行接过药来,扶起萧知云让她靠着自己,掐着她的脸颊晃了两下,把人摇醒,便端起药直接灌下去。
半碗药下去,洒了三分之一在他身上,又吐出来一半,但总算是能喝下去些。
伶舟行端着另外半碗药,掐着她下颌的力道重了些,萧知云蹙紧了眉,小脸被苦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去推他:“不喝……”
“不喝,朕就杀了阿杏。”他半分不惯着她,威胁得干脆。
跪在地上的阿杏抖得更厉害了。
虽然人还没清醒,脑袋也仍是昏昏沉沉的,但萧知云还是妥协了。被灌着将剩下的半碗药都喝了下去。
乔淮安听到后她喝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晚了些没有及时喝下,但总归还是会有作用的。虽然陛下平日里不爱喝药,但对娘娘身体的在意,更胜过自己呢。
伶舟行把她拧起的眉揉开,萧知云攥着他的袖子不肯不放手,他一动便又要哭丧个脸来。
晨光破晓,外头已经将近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