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开开开
很快便到了霜降那日。
萧知云坐在铜镜前,打着哈欠由侍女们随意梳妆打扮。“萧夫人”该是位久病缠身的病美人,绝不是她此刻唇红齿白、杏面桃腮,被娇养得极好的模样。
是以于是除了换上了身素色的衣裳外,略施粉黛后,便没有额外再涂上口脂了。
萧知云照着镜子抿抿唇,现在看来倒是像个病秧子了。看上去比她得风寒的时候,还要弱不禁风几分,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铜镜里忽然出现一抹藏青色的身形。
萧知云转头看去,难得见他穿这样的袍衫,仪容如此端正。但……这张脸怎么是这样?
她好奇地抬手想要去摸伶舟行易容过的脸,还没碰到便被他握住了手腕。小气,萧知云翻了个白眼,反正平日里走在一处,她不抬头也看不见他的脸。
她还没挽发,转身便坐了回去,身后的人却站着没动。
“陛下?”
那人还是没动。
萧知云歪了歪嘴,都两辈子了,还能认错人不成。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想吓唬她,也太幼稚了吧。
伶舟行这才松了眉眼笑着上前,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替萧知云把衣襟里的佛珠拎了出来,垂在胸前,才算满意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又偷偷抬头看看这张陌生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呢,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亲上了。
刚进来时,还以为是哪里的人误闯了房间,险些被吓到了。唯独只有娘娘,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陛下了。
伶舟行拿起一支螺子黛沾了点水,弯腰捏起她的下巴,细细为她描眉。萧知云不甚信任地感受着他左边两道,右边三道的手法,只见他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再将她松开。
萧知云狐疑地转头照了一眼镜子,瞬间炸毛:“……好丑!还我好看的眉毛呜呜呜!”
第47章 第47章
马车慢慢驶向西郊,外头太阳有些晒,萧知云放下车帘,缩回了伶舟行身旁。今日起的太早,她此刻都有些犯困了,正好到西郊还得许久。
她便干脆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地枕着伶舟行的腿,寻了个好位置,准备先美美地睡一觉。
“陛下……”她打了个哈欠道。
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伶舟行敲了敲脑门,提醒道:“在外人面前,该唤什么?”
萧知云皱着眉揉了揉脑袋,想起来了,不情不愿地小声道:“噢……夫君。”
对着这张陌生的脸喊夫君,怪奇怪的。总有些红杏出墙的背德感,他自己难道就不觉得膈应么?
萧知云这个记性,伶舟行还是不大放心,又提醒道:“按照随州的风俗,男女一般是要分席的。你若是怕,便装作性子胆小,少说话些。”
“噢。”
“薛安定会叮嘱他夫人照拂你,不会叫人为难的。”
“……噢。”
伶舟行又另外说了些什么,萧知云闭着眼,都悉数应下。心想着不过一个普通的宴会,装得内向些就好,总不会
第1回 见面都有人看她不顺眼,不知不觉便枕着睡着了。
到了别院的时候,正好醒了过来。伶舟行为她理了理头发,戴好帷帽,又扶着她下了马车,像极了一位体贴至极的夫君。
侍女迎上前道:“夫人,请随我来。”
萧知云点点头,看向伶舟行,隔着帷幔隐隐约约对上他安心的眼神,便跟着侍女去了后院之中。
能被随州刺史请来的,自然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年纪也不会太小。后眷们聚在一处,来的都是相伴多年的正妻。
伶舟行易容的是三四十的老成模样,所以当众人见着帷帽下萧知云的少女容颜时,还是暗自有些惊讶。这些日子里,听说过不少他们夫妻的传闻。
不过老夫少妻,也并不稀奇。只是这位萧夫人年纪轻轻却身子骨差,纵使夫君再会疼惜,也不知还能享多久的福气。再看向她的眼神时,就多了几分怜惜。
薛安自然是特地嘱咐过了薛夫人,她作为宴会的主人,便温柔地招呼萧知云在身旁坐下。
“萧夫人不必拘谨,不过都是姐妹,聚在一处说话解解闷罢了。”
萧知云笑着点点头,将帷幔递给侍女,敛了裙摆在薛夫人旁边的座位坐下。
与规规矩矩的宫宴不同,诸位夫人都围着长桌坐下,因而感觉亲近不少。聊的多是些家长里短,育儿之事。年纪最大的那位夫人,儿子都已到了议亲的年纪。
萧知云自然插不上话,默默在一旁啃着瓜子。但却不妨有的夫人怕她一个人尴尬,便有意将话题绕到她身上,问道:“妹妹与夫君成婚多久了,膝下可有子嗣?我来时正巧与妹妹同路,见着萧大人对妹妹,可谓是体贴至极。”
另一位夫人便也笑着打趣道:“我夫君也比我大了九岁,虽是年纪大些,但老男人,哪里都会疼人些。”
突然被点到名的萧知云顿时轻咳了两声,将剩下的瓜子攥在掌心里,抬眸很是尴尬地对上这两位夫人热切的眼神。
未免也太热心了些,其实当她不存在就好了。仔细想了想,她进宫是七月的事了,便答道:“……四月有余了,还尚未有子嗣……”
萧知云尴尬笑着,他们都没行过房事,从梦里来的子嗣。
若是寻常夫妻,除了刻意避着外,成婚四月都没点动静,指不定是要看上大夫的。不过萧知云身子弱些,在座的薛夫人,也是与夫君成婚数年都无子嗣,自然要仔细点说话:“呀……不过没关系,妹妹还年轻,往后日子长着呢。”
“是呀是呀,看来萧大人是体恤妹妹,把身子养好了才好受孕呢。”
她们一人一句,什么话都圆了回来。遇上这样的话题,萧知云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尴尬地陪笑着应付。
薛夫人见她耳根微红,便开口将此事盖了过去。她准备得极为妥帖,见桌上瓜果都尝得不多了,便命人端来准备的佳酿。又将身后的屏风挪开,露出盛开的菊花赏景。
“霜降之时,唯此花盛茂。这酒是去岁柿子制成的柿酒,请诸位姐妹尝尝。”
斟与萧知云的时候,她便开口道:“谢过薛夫人美意了,我身子弱,酒便免了。”
有夫人摆手笑道:“不碍事,这酒不醉人的。”
萧知云扯了扯嘴角,自己不知道被这说法骗了多少次,已是不会再上当了。
“是呀是呀,柿酒不仅有御寒保暖之效,对筋骨也有益处,妹妹尝尝?”
豪爽的夫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意有所指地道:“妹妹还是要会饮些酒的,某些时候,与夫君微醺也是种情趣。”
什么情趣……她只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酒给害死。萧知云干巴巴地抿抿唇,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正想着该用什么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
突然便觉得胃不大舒服,拧着眉捂在了胸口,然后垂眸干呕两声。
诸位夫人:……?!
某位年轻的夫人捂着唇站起身来惊讶道:“呀!妹妹这莫不是……有孕了不成?”
萧知云猛地抬头看向她。
不是,她感觉只是自己瓜子吃多了,反胃而已。
……她怀不怀孕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这不是有没有可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不过眼下想把这杯酒给躲掉,借着怀孕的借口,说不准之后行事都能方便许多。萧知云咬了咬唇,干脆顺着她们的话应下讪讪道:“是……是啊……不过还不足三月,大夫说胎像还不稳,所以才一直瞒着各位姐姐的……”
这下各位姐姐们都来劲儿了,点头纷纷理解她的顾虑,又七七八八各自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难怪萧大人将妹妹看得这么紧,还整日在府中陪着妹妹,原来是有孕了,那自然要小心些。”
萧知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其实他们就是单纯懒得出门而已。但这么一说好像他们南下定居随州的理由都更充分了。
“妹妹身子本就不大好,在胎像稳定前,房事上可切莫惯着些男人,以免伤了孩子。”
有人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呀是呀,男人在床上的话可信不得,妹妹也千万要忍住了。萧大人中年得子,不管是男是女,定然都是喜欢至极的。”
“不过还是要小心些外头的女人……孕里面叫男人出去偷了腥,届时带回府里闹,妹妹不若早做打算?”
旁边的夫人轻拍了拍这说话的人,不悦道:“呸呸呸,怎么说话呢。依姐姐看啊,萧大人和旁的男子定是不一样的,妹妹不必担心,安心养好胎便是。”
萧知云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只觉如坐针毡,渐渐有点后悔了。
只希望这消息切莫传到伶舟行耳朵里……怀不怀的他还能不知道么,到时候露馅了就不好了。
前院里,自是众人举酒,谈天说地。
伶舟行眼底漾上醉意。南阳王自是聪明,亦是易了容隐在众位宾客之中,不过他已断一臂,就算刻意不去动用右手,仔细一瞧便会露出端倪。
这场席宴上,他已是不知道偷偷打量了伶舟行多少次。
伶舟行笑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撑着脸对上薛安的笑容,不过一眼,便将对方眼底的意思看了个清楚。
他若是真的干干净净,才叫他们更加怀疑。
薛安在人群中寻到易容后的南阳王,与他会心一笑,便拍手唤人上来。
穿着大胆的舞女们便款款上前,献上一舞后,各自分散开去寻安排伺候的贵人。伶舟行饶有兴趣地看着向自己提裙走来的舞女,自她在跳舞时,便已数次媚眼如丝地看向他。
那舞女对上他调笑的眼神,亦是假装害羞地垂下了头。只是还未贴近他的身边,伶舟行便是笑着将杯中酒,尽数洒在她雪白的胸前。
美人大惊失色地捂住前胸,迅速跪了下来,慌张地看向主位的薛安。
薛安神色不改,眼神示意那美人先退下,便缓和笑道:“伺候人都不会,该再回去好生学学。不知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合萧大人的眼缘?”
伶舟行歪着脑袋,眯了眯眼。明知他有夫人,还安排了这一出等着他,看来这位薛刺史和南阳王比他想象的还要愚蠢,将他编排的底细都查了个干净。
他眼神不大清明地看向跪坐在薛安身旁的美人,丝毫不觉自己是在冒犯,不甚在意地懒散道:“薛大人身边这位,倒是不错?”
众人皆是将目光看向伶舟行,上头这位可是随州刺史,竟也不顾及他的颜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
薛安却大笑起来,亦是不在乎他的冒犯,捏着身旁美人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道:“萧大人既然喜欢你,便去吧,好生伺候着,别叫大人失望了。”
那美人面露难色,却只好应下,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向伶舟行。
薛安回忆着帷幔下萧夫人若隐若现的面容,猜测伶舟行应是喜欢青涩内敛的美人,不过这些舞女也只是试探罢了,便道:“过些日子是内人生辰,若是得幸再请来萧大人,定是会在备上大人喜欢的。”
这一批送来的瘦马里,有几个都很是不错,看来只有割爱,先全了这位萧大人了。
“好啊。”伶舟行漫不经心地应下。看来萧知云那边也没有出什么差错,鱼儿已是自行将钩咬死了。
他捏起那美人的下巴,轻笑一声,又将她松开。那美人被他眼底一瞬的狠戾骇住,心想着自己背后真正的主子……莫不便是这位萧大人?
难怪他会将自己从薛安身边要过来,美人定了定心神,面上虽是好生伺候着伶舟行,实则却是半分都近不了他的身,还替他挡下不少敬来的酒。
赏菊不过是一个由头,这场席宴进行得倒是格外顺利。薛安在别院里为诸位都准备了客房,今夜便宿在山中了。
忽然有下人上前,在他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薛安皱了皱眉,看向伶舟行的目光顿时便染上几分疑惑,缓缓道:“萧夫人身子不大舒服,已是先离席了。我已命人去唤别院里的大夫了,萧大人莫不先回房中看看夫人?”
伶舟行眼底恢复几分清明,亦是奇怪地看向他,刚起身准备离开,又听身后的薛安道:“尊夫人毕竟才有了身孕不久,还是小心些为好。”
伶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