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曲奇
同骆宽送的粮食一样,顾漠也买回了新鲜的米粮给家里人改善口粮。
“衣服,衣服呢?”顾井最惦记她的新衣,连连追问道。
顾漠没有多吊她的胃口,随即拿出了四身压在最底下的厚实毛袄。
按原先说好的那样,陶水两身,顾井和顾山各一件。
荒漠里土著沙民过冬穿的外衣通常都是各种杂七杂八野物皮缝制成的粗毛袄,正反两穿,怕冷的人会将有毛的一面穿在里头,要面子的就翻过来穿在外头,图个美观体面。
再讲究些的有钱沙民,会正反面都缝上一色的皮毛,那皮草的价格就贵了去了。
顾漠给陶水买的其中一身就是这样昂贵的过冬长袄,只是并不是更为稀罕的纯色,而是掺杂灰杂色的沙兔皮,但同样已经很柔软好看。
顾井一眼就相中了陶水的这件新外袄,在陶水上身试穿后,更显羡慕眼热。
“真好看啊!”她念叨了几声,顿时连自己手里单层沙鼠皮制得的毛袄都有点不香了。
另一边,顾山无声穿起顾漠买给他的新皮袄,袄子根据他的身量买大了几号,但比他身上原本穿着的顾漠小时候的旧袄要保暖舒适得多。
他长着骇人长疤的面容上不显,实则颇为爱惜地理了理新袄衣的衣摆袖管,显然心情极好。
大丰收的当属陶水,顾漠给她整整买了两身冬季成衣,从衣裤到鞋袜一样不落,虽然价格贵些,但男人细心挑的都是结实棉软的好货,也因此差点花完了顾家的家底。
顾家四人沉浸在喜悦相逢的气氛里,而其他沙户家在男人们回来后氛围也不错,大多都有很好的收获。
唯一没给自己买什么过冬物件的顾漠心满意足地看着陶水的笑靥,他收拾起散落在沙榻上的宽幅粗布和麻绳,比了比大沙屋内部的宽度,站起身给自家的三条沙榻搭起隔绝外人视线的床帘来。
“哥,我也要,给我也拉一条!”顾井见状,也顾不得继续摸陶水身上手感极好的沙兔毛,手足并用爬到顾漠的身后讨好要求。
顾漠正站在顾山的沙榻上往两侧打着墙洞,方便一会儿穿绳挂帘。
新买的帘布分外粗糙,好在价钱便宜,针脚也还算密集,不容易透光暴露隐私。
他还特意多扯了些,足够做上三条布帘子挡住三条沙榻。
“你离远点,当心被我踩到。”顾漠用脚将烦人的妹妹轻推下榻,“边上等着去。”
顾井嘻嘻哈哈,似一点也不在意哥哥的粗鲁。
她顺势狼一般飞扑到中间榻子上,一把抱住了陶水,同时对顾漠刻意恶声恶气催促道:“那你最好快点,不然陶水就是我的了。”
陶水正在专心试穿剩余的新衣,被顾井从背后抱牢的时候,浑然不明所以,抬起杏眸无辜地看向兄妹两人。
“胡说什么!”顾漠闻言转过头,冷声呵斥了妹妹一句,“回你自己的榻上去。”
而在移眼看到陶水时,他的心底又涌起一阵阵难耐的欢喜与热切。
顾家的三条新遮帘拉起来以后,一度成为了大沙屋里最显眼的角落。
尽管如此,没有了外来视线的干扰,四个人都像是拥有了自己的小天地,白天时只用拉下顾山外侧的那一条帘布,四人在里头活动,晚上睡觉就三条齐拉。
这样私密性极高的内部小空间叫人看了也想拥有,一下子受到其余沙民的追捧。
在异性混住的大屋里,到底男女有别,住下来这么多天,很多事都越渐不方便起来,自家人也就算了,可还有其他沙户也一道住着。
有多余布绳材料的沙户就学着顾家的样子打洞挂绳上,材料不够的,便用衣服或是裤子。
什么都没有的,也绞尽脑汁搬来装载植株的食筐食篓放在沙榻与沙榻间供人下榻的小路上,插上一根根荆棘条做成植物草帘。
过道首次被占以后,其他小道都无可避免被临近的沙民们挪作己用,安放自己的东西。
大家睡在沙榻上想下来,只能从榻尾处下,其余三遍都被物品摆满了。
还别说,尽管原本井然有序的沙屋住所变得乱七八糟起来,但充满了浓郁的沙地生活风味。
乍从门口沙梯上下来,一眼瞧见还别有意趣。
陶水有了合身的冬衣后,第二天就穿着顾漠给她买的新衣服出屋门遛弯,顺便去看看许久未见的野骆驼。
北部新驻地里的骆驼圈棚已经建好,就造在前面某间大沙屋的屋后,与顾家所在的沙屋相隔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屋外风沙掀天,吹砸在人脸上如同坚硬锋利的刀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割破脸皮。
陶水竖起毛领挡住小脸,站在骆驼棚外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趴挤在一处取暖的十来只骆驼里哪只是她认识的野骆驼。
她尝试着走近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风向的转变,把她的气味带到了棚内。
其中一只骆驼倏地跪站起来,走到棚边温驯地朝她探头探脑。
这是野骆驼才有的小动作,它单纯靠气息认人。
陶水安心下来,走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天冷下来以后,野骆驼身上枯燥斑蜕的毛皮一天一个样,重新变得浓密丰盈起来,还夹杂着生出许多保暖用的小绒毛,整只骆驼看上去毛发蓬满,恍若胖了许多。
不过它刚给顾漠拉完沉甸甸的冬货回来,驼峰背脊上的压痕还没退,有些地方更是被拽脱了毛,露出泛着血丝的皮肉。
虽然陶水知道这些小伤养养就能好,但到底是她救回来的骆驼。
自家的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总要更上几分心。
陶水看了一圈周围没人,习惯性渡出两颗灵石偷偷喂给野骆驼吃。
幽淡的异香一出,整个骆驼棚里的其余骆驼嗅闻到都不免躁动起来。
这时,吞完灵乳的野骆驼展露出了它温顺听话的另一面,霸道地压制着蠢蠢欲动的骆驼群,谁冒头就咬谁,完全不让它们靠近陶水。
陶水觉得有趣,扶着圈棚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被野骆驼保护了。
刚巧顾漠见她许久没回,特意上来寻她。
在撞见到陶水和骆驼的友好互动后,他深邃的褐眸里也泛起笑意,一时将意外得知骆宽来看望过陶水,给她留下贵重杂粮,陶水也反赠其体己首饰的不悦感置之脑后。
陶水跟着顾漠回到地下大屋,才听男人尽量用平淡的语气提起这件让他实则分外在意的事。
“噢,那件事啊,算是我向他买的吧。”陶水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衣领,示意给顾漠看,“我用这个跟他换的。”
顾漠帮陶水上过药,知道她戴着一根极为精致工艺的金链。
眼下那根项链被陶水换给了骆宽,当是买下对方的粮食,可见她只是当作普通财物在用。
但在顾漠看来,那是陶水佩戴许久的贴身饰物,意义不同。
看着陶水没当回事的娇软呆稚模样,顾漠在心底长叹口气,却一点也舍不得责怪她:“下次要有机会,我再找他帮你换回来。”
顾漠的提议说到了陶水的心坎上,她立刻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戴习惯了,不戴还觉得有些不对劲……”
陶水戴惯了灵石项链,没有金球坠,她都不知道从泉井里取出的灵石要放在哪。
灵泉井里的产物,无论是灵乳、灵石,还是井水都只能单向传导,一旦取出就不能再重新放回,这让身上没有口袋的陶水不方便极了。
考虑到这点,陶水没注意到顾漠因听到她的话而神色柔和下来的表情,转而主动拉住了男人的手:“顾漠,你帮我在里面的衣服上缝个小口袋吧,就在这块……”
她也没多想,比了比自己的胸口:“这么大。”
殊不知,这个又纯又欲的举动看在顾漠眼中莫名显得色气起来。
他刚硬坚毅的面颊霎时如同火烧,像是被陶水诱到了一般,忙伸手牵握住她的小手,用大掌紧紧包住垂放下来,不敢让她再多比划。
“好。”顾漠的声腔嘶哑得厉害。
陶水奇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还当他是吹了冷风得了病。
注意到陶水古怪关心的视线,顾漠只好清了清嗓子,垂眉敛目低沉重复道:“回去就帮你缝。”
陶水所谓里面的衣服是指单薄的夏季沙衣,这衣物被她贴肉穿着,沾染上了她的香气和体温,又在天热时被浆洗过多遍,摸在手里又柔又软。
顾漠扯了一根缠着麻线的针,单手捻着陶水胸前的里衣,耳根子通红。
好半天不知该如何下手,才能缝得里外平整,不会硌到陶水细嫩的皮肉。
陶水看顾漠拿针的手左右游移,心里完全没半点旖旎知羞,只差觉得身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一半是因为有点冷,还有一半是怕针会戳到她身上。
“要不咱们还是下次吧……”陶水轻轻推开他的手,飞快披穿上毛袄,“我还有一件呢,你在那件上缝就好。”
“什么下次?”另一头的顾井拉开一角中间的遮帘,满嘴嚼着咸米花,向陶水邀请道,“米花热好了,我还撒了一点盐,要不要过来吃?”
“要!”陶水扯开帘子,欢快地挪去了顾井那,毫不留情抛下了顾漠。
最外侧的沙榻上顾山听见动静后动了动,也还是没忍住。
他抬手撩开同中间沙榻上的帘布,仰头看了顾漠一眼,同样在米香弥漫中无声越过,加入进陶水和顾井的吃点心茶话会中。
顾漠怔愣片刻,失笑着摇头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与布块,转头寻来陶水的另一件夏衣,比划着继续给她缝口袋。
沙漠里没什么像样的美食,用珍贵粮食烹煮炸煎出来的吃食算一大类。
顾家现有的杂粮加起来虽然不少,但平分到每个人头上就少了许多,也吃不了多久。
为了能让陶水和顾井顾山多吃点,男人素来是不肯碰的。
陶水吃着咸香的米花,想到自己先前将顾漠丢在一旁的举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用手抓了一把火盆上烤着的温热米花,转过身贴近顾漠,凑趣儿地亲手喂给了他:“你吃嘛……”
顾漠拗不过她,只好低头将那些碎米花都含进嘴里。
在陶水看来,男人拿着她的沙衣,手中正穿针引线,莫名一副贤惠的良家妇男模样。
她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弯起的杏眸里闪烁着璀璨的芒光,心头一动凑上前主动吻了吻顾漠的唇角,还伸出小舌头舔去上头沾到的一粒乳黄米花。
顾漠不自觉松开手里的东西,想要环抱住陶水的腰肢,加深这个亲吻。
但吻过后,如泥鳅划水一样,陶水一触即离,娇声道:“等着,我再去给你拿点。”
她又回去了顾井的沙榻,只留给顾漠一道温软馥郁的侧影。
但他此时的心情却同陶水来前大不相同,嘴角噙着的笑意一整天也没落下,看向陶水的眸中满是春水溢出湖泊般荡漾出的无尽涟漪。
顾漠的手工不错,加上有意为陶水缝制得帖服平整,单件沙衣上的小口袋很快缝补完工。
陶水当夜就羞涩地驱走顾漠,换穿上了那件有口袋的沙衣,还重渡出一粒小颗的灵石放入进去。
只是衣物太轻薄,豆大的灵石硌得她并不舒服,也怕顾漠抱她的时候会触碰到,从而发现不对。
陶水犹豫再三,还是纳闷地将灵石取了出来,一口吃掉。
如同陶水不习惯没了装灵石的链子,顾漠其实也比她更想从骆宽那要回金链,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在意味着冬季到来的第一场寒流降临前,北部沙民们发现了蜷缩在骆驼棚里受伤的沙商领头者。
第三十章
荒漠中的冬季近在咫尺, 气温下降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