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曲奇
在边上看火的顾漠生怕陶水取水会被烫到,特意帮她倒了一碗,还贴心地微微吹凉,方才递到她唇旁:“慢点喝,小心烫。”
陶水就着他喂水的姿势喝了好几口,才觉得解了渴。
“唔……”她偏过脑袋,乖觉地点了点头,“我喝好了。”
顾漠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将她没喝完的水底一饮而尽。
沙漠世界里的冬季冰锥刺骨又极度干燥,无孔不入的凛风在带走人体表温度的同时,也带走了诸多水分,让人不由自主就觉得口渴,想喝水。
缩在沙榻上整整一天的顾井也适时表露出想喝水的意愿:“哥,我也想喝。”
顾漠闻言再给顾井倒,顺带也帮正给骆宽人肉保暖的顾山带了一碗。
寒流侵袭北部驻地的第一天,顾家的所有家事几乎都被火气大的顾漠承包了,包括给骆宽清洗脱换下来的带血脏袄。
搓去血渍的内外皮衣袄裤在外头放了半天就彻底冻结成冰雕,被顾漠敲砸掉冰碴,拎回大沙屋,挂放在火盆旁缓慢烘烤着。
气候严寒,这些湿衣物很难干,连顾漠早上拎回来的湿骆驼粪也是。
烤了一整天下来也仅是半干,根本不能烧,幸而都不着急用,有时间能等它们完全烤干净水分。
大沙屋里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一直未停,显然大家都冷得睡不着。
像顾家两旁有长帘布遮挡着,又舍得生火,火盆里的热气能聚拢在内还算好,其他沙户家就惨得多。
一家人围着一只火盆烤火,盆内粪干燃烧散发出的热意没一会儿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根本聚不起来,只觉得烤火的那一面微暖,背后却凉飕飕的。
同顾家换沙榻的那户人家要稍微好些,两侧同别人家的火盆离得近,可以汲取到一些暖意。
另一头靠近墙壁的沙户却冷得牙关颤叩,身体直打摆。
这样受冻的情况还发生在其余几间大沙屋内,不过那些大屋里居住的沙户多,火盆也多,整体要稍好些。
陶水烤了一会儿火,被冻僵住的脑袋活络开来。
她倒不担心骆宽的状况,毕竟有顾漠和顾山随旁照顾着,对方假以时日总能彻底好起来,只是想起被圈养在寒冻屋外的野骆驼,她心里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你去喂过骆驼了吗?它怎么样?”陶水抬头问了顾漠一声。
“喂过了,今早去分粪的时候就喂了,吃了好些,毛皮也壮实……”顾漠理了理陶水睡得蓬松卷翘的长发,说了许多关于野骆驼和骆驼群的近况,“今年应该可以平安过冬,你不用担心。”
骆驼在冬季到来前,会有意识大量进食,储藏丰富的脂肪和能量在体内,以便应对寻不到食物的冬天。
但今年北部的骆驼群一直在跟随南迁队伍赶路,吃喝都很少,所以没能储存到足量营养物质。
顾漠和聚集地里的族民每天都会给骆驼喂食,一是让它们吃饱好度过寒冬,二来也能有草粪排泄下来,供给沙民烘烤成粪干燃烧使用。
陶水听完安心不少,她冷得出不了屋门,只能听顾漠讲这些外头的景象当作闲谈故事打发时间。
一旁的顾井和顾山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而骆宽就是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他昏迷太久,受的伤又重,咽了两口顾漠喂进嘴里的温水后,气若悬丝地说自己饿得慌,想吃东西。
难得见人好转,陶水和顾井都行动起来,帮着顾漠准备适合伤患喝的粥汤。
在闲置的火盆上,被两人从杂粮里挑选出的精细米粮很快丢入装有沸水的罐子,片刻后浓郁的米香从顾家蔓延开来。
不远处,有沙户家的孩童嗅闻到这股食香躁动不已,又被家长急忙捂住哭闹不休的嘴。
用热水煮米熟得更快,口感也更软糯香甜。
也不知骆宽已经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他饿得厉害,在顾漠一勺勺的喂送下,将罐里的粥食吃得一干二净,人看着也精神了很多,不再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根据骆宽交代,他的沙商队是在离开北部新驻地后第三日遇到了一伙打着落难沙民旗号的外来恶民,实则专门打劫过路的沙客。
中部外围地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做了多年生意的骆宽对这片地方上的部落和族群都了如指掌,知道安全行进的路线。
可北方大地动,流亡过来的外来沙民如鲫鱼过江,自然也掺杂了不少行凶作恶,以打家劫舍为生的悍民。
满载货物的沙商队不幸被包抄洗劫,东部成员四散逃离,骆宽本人也身负重伤,一路骑着骆驼逃回了距离最近的北部聚集地。
“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暂时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骆驼也跑丢了……”
躺在沙榻上的骆宽苦笑一声,想再许诺顾家些别的。
但顾漠制止住了他:“不需要你报答,你也可以留下来把伤养好再走,但你得把链子还回来。”
顾漠什么也不要,只问骆宽要陶水的金球项链。
骆宽听到这里,脸上强撑出的笑意更苦涩了,他也不敢去看边上陶水的表情,吃力地尝试摸去自己放项链的胸口:“好。”
不过骆宽身上的衣物早就在处理伤口时被脱得精光,当下除了满身当作绷带使用的棉布条,剩下什么也没有。
还是顾漠从骆宽躺着的铺盖底下摸出了那团金链子,放在对方眼门前示意自己直接拿走:“你的东西都在你身下,等你好了自己收好。”
骆宽还伤着,不好多费精力说话,问过原由后大家不便再打扰他。
陶水的金球链子被送回到了她手上,但展开后一看,原本精致滚圆的球坠此刻却东瘪一块西缺一块,实实在在变了形。
还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像是被涎水多的动物翻来覆去啮啃过,连顶上可以开合的金盖也打不开了。
这臭味,陶水一闻就知道,铁定是被野骆驼舔咬过。
金球里常年装着灵石,自然也沾染上幽淡的异香,哪怕被骆宽放在怀里,也被嗅觉发达的野骆驼认出,它可能是把受伤的骆宽误认成了陶水,不光帮他暖着身子,还循着香味去咬他怀中的金球。
臭味可以洗去,但损处不能复原。
见好端端的项链损坏成这样,显然无法再戴,陶水不免觉得十分可惜。
“坏掉了。”她鼓起小脸,将金链放入顾漠的手心里,“给你吧。”
陶水的本意是想把项链交给顾漠当成普通的财物收纳,至少这是纯金的,下次要买什么东西还能把它当成钱花。
然而顾漠这个时候才看清原来金链已经坏了。
先前他从骆宽身上取下金球项链的时候,链坠金灿灿地缠绕在一块,光线也不行,他只草草看了一眼就收放起来,没想到竟是坏的。
见状,顾漠微微皱起眉来,对骆宽没有保存好陶水项链一事心生起些愠意。
他力气大,用粗大的指尖小心捏了捏柔软纤细的金丝,见能捏动,隆起的眉头稍稍一松,温声安抚陶水道:“还可以,应该可以修,我先帮你修修看。”
陶水没想到顾漠还有这修东西的本事,她忍不住扑到他跟前,期期艾艾地比划着:“其实也不用修得多好,就这个……这个盖子能够打开关上就好。”
看着陶水亮晶晶的水眸,顾漠不忍心辜负她的期待。
当下就从墙角篓筐里折了一根坚韧结实的荆棘细条,在磨干净刺后伸进金球里,将上面的金丝一根根复位。
这是个精细活,修复的进展很慢,也亏得顾漠有耐心。
陶水看了会儿,还是没能抵抗住奔涌而来的睡意,盖着毛袄趴在男人的腿上蜷缩着睡着了。
大沙屋内的冷意锋利如刀,但此刻顾家沙榻上,温暖跳动的明黄火焰旁,却气氛正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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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顾漠动手能力强, 又配以一百二十万分的上心,整晚就着火盆燃烧发出的光亮,一点点将扁塌的金坠修补成圆球状。
一夜过去,陶水在第二日成功戴上了她心心念念的金球项链。
大致恢复原样的链坠已被顾漠提前放进沸水中清洗烫热, 再戴上她白嫩纤细的脖颈上时早就没了臭味, 相反暖和和的, 一点也不冻人。
金光璀璨炫目,引得一旁的顾井顾山乃至康复中的骆宽都忍不住转头瞧看她。
顾漠帮陶水将贵重的链子妥帖藏放进她毛茸茸的袄领里,细致掩盖好。
他理着陶水颊上散落的鬓发, 语气轻缓地交代道:“我要去跟聚集地的人说一声骆宽的事, 马上就回。”
“好。”陶水的小脸上满是喜意, 喜不自禁地低头摸着自己胸前衣袄里的金坠, 软声道,“那你快去吧,等你回来。”
她明眸皓齿, 皙嫩平坦的额心像刚开壳的白润贝母。
花状般饱满圆润的唇瓣樱红,眸光转动间眼底水波婉约, 透露出极好的气色, 直勾得人想一亲芳泽。
顾漠心动一瞬,虽然同躺在一条沙榻上, 但碍于有顾井和顾山在侧, 他也不想在两人有自己的沙屋前委屈了陶水, 一直都克己守礼。
住进大沙屋中这么长时间, 说不想是骗人的,可他只能竭力忍耐着。
加上如今又多添了个骆宽, 两人亲密更不方便起来。
不过想到骆宽昨夜醒来时透露出迁徙恶民的暴徒行径, 顾漠眼神越发深邃起来, 警惕地察觉到这对于北部来说是一个危险信号。
他的目光幽深晦暗,看得陶水面颊一红,误以为是男人在向自己无声讨赏。
陶水一时拒绝也不是,应承也不是。
可内心的欢喜溢上心头,她羞怯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抿紧起唇角,主动仰头凑上前去亲了亲顾漠的下巴,算是给了他一点小甜头。
顾漠没曾想陶水会突然吻他,但动作比动脑快,他下意识将陶水揽抱进怀中。
甚至还低垂下头,想去追逐陶水温软的樱唇,加深这个蜻蜓点水般的轻触。
顾井和顾山都习以为常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前者还忍不住发出意味深长的“噫”一声,惹得依偎进顾漠胸膛前的陶水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配合那身一体式兔毛皮袄,她简直就像一只圆润丰腴的可爱幼兔,又软又纯。
尚且还没什么力气的骆宽见到这样日常一幕,面色苍白憔悴地垂下视线,心中顿感酸涩,不再去看。
顾漠又耽搁了一会儿,在安顿完陶水后,他很快离开大沙屋,去寻聚集地里的几个领头者告知骆宽受伤醒来的事。
北部对凶残的恶民劫掠沙商队一事很是重视,毕竟那些暴戾的流民都是迁徙者,又见过血有了凶性,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流亡到自家的新驻地上。
若是见他们这边的沙屋好,起了占为己有的心思,那可真成了飞来横祸。
也就在顾漠回到顾家没多久,几间大沙屋里都下来了人,负责抽派男性沙民编织成小队,每日早晚到驻边巡逻,算是以防万一。
眼下随着寒流的彻底降临,气温越发低迷,更别提室外浑浊糟糕的天气。
空气中都是干燥细砾,打在人身上不光疼,吸闻进一口,鼻子里的粘膜径直充血肿胀,满满都是血腥味。
大冷的天,外出巡哨会要掉人半条命,搁放在南迁之前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沙民里愿意加入的人寥寥无几,哪怕在听说了杀人掠货的恶民会对聚集地产生威胁的事后,也没多增加几位。
更有甚者,换位思考自我安慰道:“这天冷,他们说不定也在哪搭屋过冬了,不一定会来我们这片……”
此话颇有些道理,获得了不少沙民的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