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曲奇
除了一大部分聚集地自留,剩下的都要分给出力的族民。
顾家即将用空油膏的药盒得到极大补充,又重变得满溢,其他四个沙户家也是如此。
但大家没有表现得太过高兴,看着负责人身后跟着的好几户其他沙屋里的沙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拖家带口,手里身后拎着行囊包袱,像是要换住过来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某间大沙屋被火烧得实在厉害,眼看里面十几户沙民不好下住,骆驼群和十几具男沙民遗体也没地方安置,只能让他们暂先挪住到其他四间大屋里去。
顾家所在的大沙屋自然也分到了七八户。
不仅如此,安放尸体和骆驼群的沙屋也需要族民守夜看护,每间屋子各出一个人去值夜。
“你们谁去?”负责叫人的沙民四下里看了看,见每人先应声,便直接从墙角处的人家随意挑了一个,“顾漠,要不你先去吧,反正每个人都得去的……对了,你家的骆驼也可以养去那间沙屋里……”
顾漠不知可否,只是他并没有立即跟着离开,而是要等顾家都安置睡好才肯走。
那些搬来的沙户没有地方睡觉,只好暂时先打地铺躺在过道里。
顾家榻前的过道被放置了火盆和粪筐,还有里间的骆驼在不断发出怕生的“吭哧吭哧”声。
不少沙户都听出有骆驼在,他们也怕闻到臭味,并不敢离得太近,都只躺满前侧的小道,顾家的榻尾就这样空置下来,没被占去。
“没事,你们先睡。”顾漠临走前,安抚了下陶水和顾井,又叮嘱顾山道,“看着下家里,我半夜就回来了。”
顾山无不可,径直点着头应下。
他就睡在骆宽沙榻的外侧,但凡有什么动静,总是最先听见的。
顾漠走后,陶水跟着顾井抱团缩睡在狼皮被窝里,只觉得身子还没暖起来,榻尾处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是外来的沙民,他们冻得太厉害,想挪到顾家的火盆旁暖暖手。
顾山没叫他们靠太近,只是将他和骆宽榻尾处的火盆移过去了一些,陶水听到的就是对方的道谢声。
屋子里多了十几个人,从二三十人变为了四五十人,可热乎气却没一点增加,尤其在栅栏门坏了,只能虚搭在门口后,夜间灌入的凛风更是冻人得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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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这一晚, 昏暗沙屋里微弱的火光猛烈跳动着,顾家用作遮挡的长帘布被吹刮进屋内的飓风扯得猎猎作响。
好多暂住进来的沙民因为没有足够的保暖设施,窝在过道上怎么也睡不着,大人的咳痰与幼童的哭闹声更是彻夜不断。
陶水不胜其扰, 翻来覆去许久也没能睡着。
直到半夜顾漠依言值完夜回来, 脱去外袄轻拢着她, 陶水才躺进对方宽阔温烫充满安全感的怀里勉强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陶水前段时间发烧没有好全,身体变得病弱的缘故,她好似被那些咳嗽的沙民过了病气, 打从第二天起就头重脚轻, 嗓门眼痒得厉害, 咳了整日也不见好。
顾漠几乎将陶水视作自己的心头肉, 又怕她再次生病失去意识,照料起来分外精心仔细,完全称得上寸步不离。
“再喝一口……”他将特意换来的骆驼肉劈砍成碎, 煮成清淡的米汤哄陶水喝下。
顾家的肉缸里还剩下几大块抹过盐的狼肉,显然并不缺肉吃, 而原本挂在沙墙上风干的五头沙狼也在火熏过后, 被顾漠特意收存起来,留待日后拿去其他部落换回植物粘液。
可喉咙不适的陶水吃不下狼肉, 连肉丝煮成的杂粮粥也吞吃不下, 顶多只能喝点稀薄的粥汤。
见陶水胃口挑剔, 显得娇气又难养, 顾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她会饿坏了肚子。
荒漠中吃食稀少, 冬季更是贫瘠荒芜。
难得聚集地里有陶水喜欢吃的骆驼肉, 顾漠没有迟疑, 拿出一整头狼尸,同族里换来了两大只上好的骆驼后腿。
骆驼肉嫩昂贵,陶水不好辜负顾漠的好意,只得忍着不适,一口一口喝他喂来的肉米汤。
另一旁,正帮陶水吃着她吃不掉的狼肉杂粮粥的顾井舒坦地喟叹了一声。
她的月事又来了,能喝下一些滚烫的粥米实在再舒适不过,尤其托陶水的福,还能是这么浓的。
顾井这样想着,又畅快地喝了一大口。
至于男人们的饮食就偏正常得多,咸狼肉和株块,再配上一锅滚烫的骆驼肉汤,同样吃得舒舒服服。
顾漠没顾得上吃,顾山和骆宽便给他留下了一些温在炽热的火盆上。
只是看顾漠在陶水跟前鞍前马后的殷切模样,怕是短时间内还回不来吃饭。
陶水饭前偷吃了两粒灵石还未起效,嗓子正胀痒得厉害,好不容易吃下了小半碗骆驼肉粥,剩下的怎么也不肯再吃。
她嗓声发哑,偏头躲避顾漠喂来的粥食,摇头道:“吃不下了……”
顾漠拿陶水没有办法,又舍不得放任她不吃,昏头地拿出哄小孩的办法诱哄:“还剩下一点了,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好不好?”
陶水又不是孩子,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
她的杏眸笑眯起来,难得打起些精神的样子。
顾漠误以为她这样是答应了,果真从壳碗里舀了一小勺粥汤抿入自己口中吃给陶水看,又继续重舀了一勺想喂去给她喝。
陶水见状愈发开怀不已,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冒了个大大的透明鼻涕泡。
这出乎意料的场景要多没形象有多没形象,陶水哪还笑得出来。
她怔愣当场,一下子收敛了面上喜意,内心只倍觉尴尬羞耻。
但面对面坐着的顾漠却完全没有任何要嘲笑的意思,他毫不嫌弃地迅速伸出拇指将陶水脸上的鼻涕液尽数揩去,又取来边上干净的布巾,给她擦拭干净小脸,最后才是他自己的手指。
他看向陶水左右打量了一下,摇着头,声音诚恳低沉地说道:“不脏。”
也不知是指流鼻涕的陶水不脏,还是陶水流的鼻涕不脏,亦或是二者皆有。
陶水苍白的面颊慢慢恢复了血色,变得羞红起来,想抬头瞅瞅顾漠的表情,又羞怯地不敢。
直到男人锲而不舍再度伸来壳碗,要喂肉粥给她吃。
陶水咳嗽了两声,半推半就将顾漠喂来的粥艰难吞咽下,鼻音浓重地告诫道:“可你吃了我吃过的,你也会被我传染的……”
“那就都传染给我好了。”顾漠温声接话,手里动作轻柔地擦干净陶水唇边溢留的粥液,看她无辜睁大眼眸的样子,越看越心生喜爱,忍不住倾过身亲昵地啄吻了下她的唇角:“你快点好起来就行。”
他的话太温柔,陶水的小脸爆红开。
通铺上,吃好饭的顾井和顾山骆宽都已经习以为常地避让开目光。
就在这时,顾家的帘布被人从外一把撩开。
是住在过道上的沙民,到顾家借火盆来了:“顾漠,我家里没什么骆驼粪了,借会儿你家火盆用用,煮点东西……”
顾漠也认识那人,以前在原驻地的时候常有交情,当下便取下火盆上温着的狼肉块和肉汤,将火盆借了出去。
被这么一打岔,陶水也不好再叫顾漠亲手喂她,乖乖地自己拿过壳碗吃了起来。
顾漠深感欣慰,索性在一旁放慢进食的速度,迁就着陶水,与她一起吃。
直到陶水慢吞吞咽完最后一口粥液,他才将手里已然凉透的剩肉一干而尽。
大沙屋里人太多,没有火盆的沙户也不少。
顾家的火盆被转了几手,一直没有收回来,好在里面的骆驼干粪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其他要蹭用的沙民需要添粪也是他们的事,顾家无需也没必要管。
顾漠顾忌着陶水体弱,也怕顾井会跟着生病,又重新生了一只给她们取暖。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再有沙民无故撩帘,他索性大刀阔斧地改变了一下家里家当物什的摆放位置。
粪篓被移回两只骆驼所在的里间,一些原本放在榻首靠墙的沉重箩筐与沉甸罐坛都被挪放去了更加宽敞的榻尾过道里,再将帘布尾端细密压实,这样也省得被人随意探看见沙榻上的景象。
五人的进出口改到了榻前,旁边便是近在咫尺的另一户人家。
同样也只有这一家沙户,给顾家规避了许多杂人打扰。
顾漠做出的此般改动十分行之有效,甚至把走道上那些嘈杂的外来沙民人声都隐隐阻挡住了,顾家五个人得以拥有了一个算作安稳的午休。
或许是那些恶民填饱了沙狼群的肚子,北部驻地上再未出现沙狼的嗷叫与足迹。
在确定狼群不会再过来以后,北部聚集地就近挑了一个风小的冬日午后,将那十几名死去的男沙民遗体集中下葬,就埋在远离狼群领地的最南面处。
陶水没能去参加,因为她的小日子也来了。
这是陶水在这片沙漠世界里第二次迎来生理期,同第一次一样,她被顾漠照看得很好,都没有感觉太难受,身下垫着的棉布袋也始终干净温热。
像陶水这样过得体面的北部女沙民并不多,她们同样被家里的男人们捧在手心,可物资上的供应就显得格外千差万别。
分散寄住在四间大沙屋的沙户们一直没能住回去,他们的大屋子被聚集地拿来圈养了骆驼群。
屋外原本粗略建构成的骆驼圈棚并不大,又在恶民放火夜袭那一晚轻微受损,根本养不下三十多匹成年骆驼。
因此收缴的骆驼和原本幸存下来的骆驼都只能继续再养在大沙屋内。
归属集体的骆驼不像顾家的骆驼,或是其他私有骆驼那样被主人家照顾得精细,它们食料上虽说不缺,但居住圈窝的环境状况很受指摘。
那间大沙屋里味道冲鼻,根本没有沙民想住进去。
就算住里面,地方又空旷,取暖同样是个大问题,没有地方待的原沙屋住户们还是情愿待在过道里。
可饶算这样,家当被毁大半的沙户们也依旧一日日越渐心忧起来。
他们积攒的过冬株粮和保暖毛袄被毁霍半数,夜间必备的骆驼粪干又寥寥可数,见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补充这些过冬物,众人只能向聚集地讨要。
北部给了几回以后,压力也变大了起来。
上面的领头原本还想故技重施,号召家里物资充沛的沙户捐献一些出来,分配给蒙受损失的沙民们。
然而在这档口,每户沙民看家里东西都跟护着宝贝似的,不随众问聚集地索要已经很好了,更别提叫他们拿出来。
顾家也是一样。
顾漠始终惦记着植物粘液,家里的存肉一点也不肯多动用,就连骆驼粪干也舍不得外给。
他将两只骆驼都养在里间,情愿自己收拾得勤快些,不叫同屋住的族民提出意见,毕竟这些粪干都是要给陶水和家里备着烧火取暖用的。
眼看无人应召,北部没有办法,提出了第二个决议,就是让沙民们去外边寻食。
寻到各种能吃不能吃的植株,都可以同族里换取等量的粪干。
屋外冻得要命,可为了能有粪干,哪怕是外头下刀子,大家也不好再避在屋内猫冬,而是开始外出找食。
虽然冬季里,很多沙地植物都被冻蔫冻枯,但多少总有漏网之鱼,聊胜于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