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高昉余光瞥见对方眼中愤怒,心中生一丝畏惧,忙道:“不过一个?歌伎而已,就是众人皆知又如何,最多道一句少?年风流,怎么就算卑鄙?你用得着如此吗?”
俞慎思冷笑,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人堕落能从?一杯酒开始,一场赌局开始,何况一个?歌伎?万恶淫为首。你的目的不就是慢慢腐蚀我的心志吗?这两?年,你利用芈储无数次将我朝歧路上引,现在看我乡试高中解元,终于坐不住要亲自动?手?了?你们高家的卑鄙一脉相承。”
高昉没辩解。
俞慎思将人朝栏杆外推一把?,高昉吓得轻叫一声,身?体要向后躲,抵在脖颈处的刀再次划破肌肤。
“俞慎思,你别胡来!”
“胡来又如何?你不是要当高明进的狗吗?那就先当一回落水狗。”
“俞慎思!”
噗通一声。
俞慎思狠狠一脚将人踹下去。
看了眼水中的人扑腾,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笔刀重新收回笔杆中,藏进袖里?。然后才声音急切地冲旁边花船扬声大喊:“救命啊——昉哥落水了——”
花船上的人闻声纷纷朝外望,游船已经相隔十几丈远,冬日湖水冰冷,所有人都犹豫了,不敢轻易跳进湖中救人。忙让花船向游船靠近。
高昉在水中扑通挣扎,他识水性,然冬日湖水刺骨,挣扎没几下就挣扎不动?。俞慎思接过船家递来的浮绳扔下水,高昉急忙抓着救命稻草。
俞慎思和船家父子将人拉上来。
高昉面色铁青,双唇发紫,全身?缩成一团抖如筛糠。抬头看着俞慎思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人回到船舱暖炉边烤着,船家将自己儿子的一套衣服取过来给?高昉。
芈储等人全部过来,进舱时听到船家念叨:“怎么喝那么多,还栽到湖里?去。”
见高昉整个?人快冻僵,几人过去帮高昉换衣。闻雷道:“你喝多少?啊,竟然能醉到湖里?去。”
俞慎思在一旁讥嘲:“把?人姑娘家都喝趴下了,你们说喝多少??摔湖里?正好,能醒醒酒,下次长记性!兄长不在,没人管着,就无法无天了,受点?教训才好呢!”
夏寸守责怪道:“俞弟,高弟都这样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俞慎思斜高昉一眼,走到对面去。
众人看向旁边醉倒的姑娘,已经不省人事。闻雷一边给?高昉递热茶一边调侃:“你是真不懂怜香惜玉。”
芈储看到他脖颈处两?道伤疤,取出帕子给?他包扎,并道:“怎么还划伤,太危险了,下次还是少?喝点?吧!”
高昉捂着伤口没说话,目光含愠地望向船舱另一侧冷眼旁观的俞慎思。
第82章
游船靠岸后?,众位同窗将高昉送到高家在省城落脚的宅子,高昉开始烧起来。
大夫离开后?,天也?暗下来,诸位同窗相继告辞。
俞慎思回身朝床边走几步。高昉烧得头晕,浑身酸痛无力,瞪着俞慎思的目光却充满怨恨。
俞慎思冷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自?始至终我没对不起你半分,是你一直想害我。你要恨就恨自?己,恨高明进和你爹。好好养病吧,养不好会丢命的!”说?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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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回到俞宅便?给俞慎言写信,将此事告诉他,提醒他提防高晰。
高明进敢利用高昉对付他,就会利用高晰。
就算高家晚辈不知?当年的事,就算曾经再兄弟情深,那都是年少之事。他们始终是高家人,长?大之后?,利益面前,人是会变的。
入夜,房中?灯火未熄,俞慎微端着暖汤敲门进来,见弟弟伏案执笔,提醒道:“放假就休息几日?,别挑灯夜读了。”
走到桌边见到是写信大弟弟,没有避着她,她便?取过写好的一张来看,脸色渐渐沉下来。
打量着幼弟问:“你有没有事?”
“没有,大姐不必担心我。”
俞慎微面含愠色在一旁凳子坐下,道:“他们是挑你大哥、二哥和姐夫都不在的时候动手,想打我们措手不及,幸亏你机敏。”
俞慎思顿住笔,冷笑道:“兄长?们不在,我也?不是面团。”
俞慎微看着少年模样的幼弟,不知?不觉间一直小心呵护的小孩子长?大了,事情可?以自?己应付了,欣慰地点点头。
“先趁热把暖汤喝了,今日?吹不少冷风,别着了寒。”
俞慎思应下,一碗暖汤喝完,提笔继续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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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昉落水受寒后?,高烧一直不退,反反复复,咳嗽不止,越咳越厉害,快咳出血来。大夫请了好几位,每天好几顿汤药不断,见效甚微。
高明达夫妇听闻消息,年都没过从临水县老家赶过来。
得知?是醉酒落水,高明达将儿?子责骂一顿。骂归骂,还是全?城寻好大夫过来给儿?子医治。
一直到上元节后?,高昉才稍稍见好,整个人瘦了几圈。
书院开堂讲课,他的病还没有康复,依旧在家中?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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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都。
俞慎言在正月底方收到幼弟的信,看完后?既愤怒又?发愁。李帧将信取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递给一旁的施长?生。
施长?生直接开骂:“如此卑鄙,这是高大人的安排还是高明达?”
“高大人。”俞慎言道。
当年在他身边安插人他至今不知?何人,如今在幼弟身边安插的竟然?高昉,他连自?己侄儿?也?不放过。
“高晰他……”施长?生问,在他看来高晰和高家其?他人不同,但信中?所?言也?不无可?能。高晰终究是高家人,他们虽然?年少时兄弟情深,但毕竟分别多?年。人心易变。高晰进京后?一直住在高府,在高明进的身边,一切都是变数。
俞慎言将信接过去,没有回应。
李帧和施长?生看出他还顾念与高晰的兄弟情,不多?劝他什么,李帧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俞慎言沉默片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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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春闱第三场结束。
高晰从贡院出来,身心疲惫,仆从迎上去接东西搀扶人。走向高家马车时,见到李帧站在马车旁。
他稍稍诧异,走上前有礼地问:“姐夫是等我?”
“是,考得如何?”李帧温和
地笑问。
“尚可?。对了,哥身体好些了吗?我正准备今日?去看望他。”
“无碍。”
李帧打量他,虽然?面色憔悴,精神还不算太差,朝旁边马车示意?,“既然?如此,上车吧!我正有话想和你说?。”
“好!”吩咐来接的随从先回去。
上了俞家马车,李帧倒杯热茶递过去,“先解解乏。”
高晰接过茶盏问:“姐夫有什么事。”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行至僻静处,李帧才开口,直言相问:“高公子,若是手足和仕途前程二者选其?一,你会选什么?”
高晰怔住,盯着李帧,面上笑意?也?渐渐消失。
进京这么久,从苏夫子和钟熠的口中?零星听到一点当年事,他多?少能够猜到当年兄长?放弃前程去史馆是因为二伯。
李帧如此问,答案明了,当年兄长?是为了保护弟弟放弃前程。
现在是要轮到他来做选择。
他放下茶盏,“姐夫何出此问?”
“看来你还不知晓令弟对思儿做了什么。”
高晰紧张地问:“小昉做了什么?”
“高大人利用令弟加害思儿?……”李帧将经过详细道出,见高晰面色一点点阴沉,又?补充一句,“若非此,兴许令弟去年秋闱有望桂榜高中?。”
听完后?,高晰不可?置信地盯着李帧,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向来懂事的弟弟。恍惚间记起当年俞慎思惊马之事,那件事发生古怪,最后?没查出来原因,不了了之。
那时候弟弟已经动了歪心思。书院两年,他竟然?毫无察觉。
这次春闱,兄长?答应第一场送考,当日?没过来,原来不是身体不适,是寒心。
他的亲弟弟,主动去加害兄长?的亲弟弟,还是在他眼皮底下。
两年来,思儿?面临多?少次危险,他得多?小心才能一次次躲开身边人刻意?加害。他竟一次不知?,一次没护过他。
他向兄长?承诺在书院会好好照顾思儿?,最后?害思儿?的却是自?己的弟弟。
高晰感到心口一阵阵抽痛,下意?识抓了把衣襟抵在心口,背稍稍弓起,不知?是身体的心痛,还是情感的心痛,眼中?泛起泪花。
李帧见他表情痛苦,抓着衣襟的手攥得指节泛白,背也?越压越低,伸手扶了把。
高晰抓了把他,抬头眼眶红了一圈,哽咽地问:“思儿?怎么样?”
“信中?写一切无虞。”
看出高晰是真的念及这份兄弟之情,他思忖了下,又?道:“上个月我便?可?以来找你说?此事,但我知?晓小言希望你能够安心考春闱。当年院试你便?是因为乱了心神才落榜,他不希望你再出意?外,即便?将来做不成兄弟,他亦希望你今科能够金榜题名。”
“我……对不起哥。”高晰终是没忍住一滴泪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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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晰在街口下车,跌跌撞撞朝左边街道走去。李帧透过车窗看了须臾,见到人跌坐在街边墙根,身体轻微抽搐。那是努力在抑制崩溃的情绪。
车夫回头问:“高少爷会不会出事?”
李帧没有回答,这种事对高晰来说?很残忍,但是他该知?晓。他不痛,高明达怎么会痛,怎么才会做取舍。
又?看了几息,暗暗叹了声,吩咐车夫回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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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晰回到高府已经入夜,见到高明进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走了过去。
高明进抬头见侄儿?精神颓靡,眼睛还红肿一圈,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听下人说?考得尚可?,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