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高晰看着面前对自?己一脸关心的二伯,他不敢相信也?是此人逼迫亲生子放弃前程,不敢相信此人利用他的弟弟去对付自?己亲生子。
当年种种还不够吗?
“二伯,十余年了,您为何不能够善待哥和思儿??他们也?是您亲生之子,他们做错过什么了?”
高明进愣了下神,斥责:“放肆!胡言乱语!言儿?和你说?了什么?”
“昉儿?……加害思儿?,这不是二伯授意?吗?”
“一派胡言!”高明进丢下手中?笔,怒声训斥,“在外面听几句舌根就回来指责长?辈,谁教你的规矩!这多?年书读哪里?去了?今日?你刚考完试,二伯且当你疲累糊涂不教训你,回院子去。放榜前好好在府中?养着,不糊涂了再出门。”
望着如今陌生的二伯,高晰只觉得胆寒。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痛下狠手,何况是侄儿??
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以前二伯也?是慈爱的长?辈,仕途权势真的能让人失去仁德良心!
他痛心失望地退出去。
高明进瞥了眼桌上写了一半被笔墨污掉的信,怒揉一团摔在桌上。
“没用的小子!”
灌一大口茶,平静下来情绪,取纸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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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日?未停歇。
高明达看完信,怒气冲冲地冲外面喊:“将昉儿?叫来!”
高昉大病一场,前几日?才好,母亲洪氏担心他身子,让他在宅子里?再多?养几日?再回书院。
高昉听到父亲发怒,不知?道何事,也?不敢耽搁,忙撑伞过去。
刚进门就挨了父亲重重一个耳光,趔趄几步,惊愕地望着父亲。
“爹……”
高明达抓起旁边竹尺便?朝高昉身上招呼,高昉吓得忙跪下求饶,“爹息怒,爹要教训,也?让孩儿?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孩儿?以后?改。”
高明达又?抽了几竹尺才停手,转手将桌上信甩儿?子脸上,“你看清楚!”
高昉忙接住,是兄长?的来信。一张一张看完,是关于年前游湖落水的真相,满纸全?是痛心绝望之词。
抬头见到父亲怒不可?遏的神情,他惊慌解释:“孩儿?只是为了大哥,孩儿?不想大哥最后?和言哥一样,前途被毁。大哥是高家子,他的前途可?能就在二伯一两句话之间。孩儿?只是怕大哥将来会沦落和言哥一样,所?以才听二伯的话。”
高明达又?扬手抽了儿?子几竹尺,怒斥道:“你大哥当年被你大伯害得落榜,一两年不愿见人,自?责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为父是不是告诫过你们,莫做伤害俞家人的事。你把为父的话当耳边风!”又?抽去。
高昉抓着父亲衣袖哭求:“孩儿?错了,孩儿?并不想害思儿?,孩儿?与他从小一起跟着苏夫子读书,孩儿?也?不忍心,孩儿?只是想大哥好。”
“为你大哥?”高明达又?狠狠抽去,“你现在害了你大哥!你要毁了他!”
洪氏闻声赶过来,见到儿?子哭得伤心,忙去拉着丈夫劝说?:“昉儿?有错,你言语教训就是,他这么大的孩子,又?不是听不懂道理。”伸手夺过丈夫手中?竹尺。
高明达指着儿?子对妻子道:“他听二哥的话去害思儿?,如今晰儿?知?道此事。以晰儿?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怎样?还让不让他活了?”
洪氏惊愕地看着丈夫,然?后?回头盯着儿?子,质问:“是不是真的?”
高昉哭着认错。
洪氏举着竹尺朝儿?子又?狠狠抽几下,哭骂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没有前途就没前途,哪怕是不做官也?没什么大不了,家里?养得起。你现在让你大哥怎么办?你要逼死你大哥吗?”
高昉抱着洪氏大哭,“孩儿?知?道错了,娘,现在怎么办?大哥会不会出事?”
洪氏也?不知?道怎么办,自?当年长?子知?道真相后?,这么多?年都活在内疚中?。现在又?出这事,还是直接与他有关,长?子性子偏激,不知?道要怎样。
她不能跑到罪魁祸首面前,就转向自?己的丈夫出气,手中?竹尺抽了两下丈夫,哭骂:“我上辈子造什么孽嫁到你们高家,两个孩子也?要遭你们高家祸害。”
高明达由着妻子发泄。
洪氏骂完丈夫,又?骂高明进:“二哥他怎么那么狠的心。几个孩子都过继出去了,碍不到他的事,为什么非要那么害几个孩子?父子一场,他若善待那几个孩子,将来哪个不会敬着他。几个孩子个个出息,将来他有他的好处。”
高明达一直也?想不通此事。
当年要害几个孩子若说?是为了攀上郭家也?说?得过去,可?后?来几个孩子过继了,他不知?为何二位兄长?为何非要毁了几个孩子。
就因为怕几个孩子记恨当年高家村的事而报复吗?
可?那几个孩子仁厚纯善,只要后?来对他们疼爱善待,久而久之几个孩子也?能不计前
嫌。
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洪氏哭了一场后?,好似哭开窍一般,猛然?抓着丈夫手臂问:“该不会二嫂之死是……”
高明达惊了下,看着妻子。
洪氏道:“二嫂身子一向很好,上京的路上还好好的,到了京城忽然?就病倒了。”
“不可?能!”高明达立即否定,“二嫂嫁到我们高家十多?年,与二哥举案齐眉,几个孩子也?教育很好,操持家里?上上下下,二哥怎么会。当年请了不少大夫医治,都说?是水土不服。”
洪氏甩开丈夫怒道:“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自?己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何况发妻。”
高明达回想当年种种,沉默片刻。
再看面前的次子,又?想到在京中?的长?子,恨不得再将其?狠打一顿。
“书院不用去了,这书你也?别读了。”又?对妻子道,“收拾安排一下,明日?北上进京,我不放心晰儿?。”
洪氏也?不放心长?子,忙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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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三月春雨连绵,京城三月却是春阳高照。
三月会试放榜,高晰高中?三十六名。小厮过去报喜,高晰没有丝毫喜色,坐在房中?发呆。
自?从会试结束,高明进关着他,他也?关着自?己,一直在房中?这么发呆,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机,好似人偶。
前面院子报喜的官差登门,恭贺的好话不断,高明进笑着应付。
随后?几日?便?有同僚登门送礼道贺,说?着恭维的话。“高大人治家有方,子侄个个出息,年纪轻轻考了这个名次,前途不可?限量。听闻令侄才二十出头,是否婚配?”
高明进会意?,笑着道:“这孩子一心扑在读书上,尚未议婚。”
对方笑呵呵点头,“到年纪了,殿试后?也?该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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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后?,高明进命人去叫高晰,高晰已经出门,一连数日?不见人,派人亦寻不到。
这侄儿?性子偏激,将自?己关在房中?一个月,忽然?消失不见,高明进心中?不免担忧。
若出了事,他没法和三弟夫妇交代?。
第83章
自会试放榜后,春闱文章也?流出来,各处衙署议论开,有的在说文章,有的在预测今年一甲。
史馆内也?谈论起来,俞慎言无意加入这样的讨论,却意外听到同僚提到高晰,竖着耳朵听几句。原来是听闻高晰是高明?进侄儿,文章名次不?错,人又年轻,觉得将来大有可为。
散值后,俞慎言与同僚一边谈论史料一边从翰林院出来,抬眼见?到不?远处高明?进和两?位老翰林在寒暄。
高明?进朝他望过来,两?位老翰林也?顺着目光望向?他,唤他一声。
俞慎言不?得不?过去,和同僚道了声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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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几位大人。”颇不?情愿地施礼。
两?位老翰林和蔼的目光在俞慎言身上打量一眼,一位两?鬓已生?华发的老翰林笑呵呵地夸赞道:“俞兼修年纪轻轻就能耐下性子在史馆做事,勤恳自勉,难能可贵,在如今的后生?中?不?多见?呐!”
“正是。”另一位老翰林随声附和,“高大人能舍得如此磨砺晚辈,也?是用心良苦。今后还怕晚辈不?有建树?”
高明?进还真?会粉饰自己。
俞慎言忍着心底泛起的恶心,拱手?回道:“二位大人过奖,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
两?位大人又夸赞几句,顺带也?将高明?进称颂一番,随后便识趣地不?再扰他们?姑侄,借口离去。
俞慎言面色也?冷沉下来,“下官还有他事,先告辞了。”人刚欲转身,高明?进问:“高晰在何处?”
高晰会试后没有去找他,他便猜到应该是知晓高昉的事。他托钟熠和唐子丰登门探望,高晰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不?见?,一直将自己关在高府,会试放榜也?未见?到人。
前两?天才得知人离开高府,不?知去向?,高府正派人在寻。
他也?请姐夫、长生?和同窗找人,至今没有消息。
他冷笑一声,“高大人,小晖出海,你来怪下官,如今令侄不?知去向?,你又来问下官。下官是翰林院史官,不?是高家的内官。高大人莫家中?丢了人就来问下官。要么,下官替高大人去盛都府衙报官?就是事情闹出来,不?知高大人丢不?丢得起这人?”
高明?进微微蹙眉,声音略带些许无奈,“你非如此态度和我说话吗?”
“高大人觉得下官应该什么态度?名你占了,利你拿了,现在还要把错处推给下官,下官还要感恩戴德吗?小晰为什么不?见?,高大人心里最清楚,下官还有事不?奉陪了。”
“站住!”
俞慎言停下来,压着怒气?问:“高大人还有什么事?”
高明?进瞥见?有两?位翰林官员出门来,还是面熟的,对俞慎言温声薄斥:“哪有你这般同长辈说话的?在史馆读几年书,脾气?还改不?掉,跟小时候一样,还要再打磨几年才成。弟弟的事你也?上点心,回去吧!”
俞慎言余光亦见?到翰林同僚,方知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直接将他置于无礼之地,倒是成全了对方的慈爱。他冷冷地瞪着高明?进。
高明?进却笑容温和,伸手?来拍他的肩头。
他忍下厌恶没有躲开。
两?位翰林走过来打招呼,他们?私下听闻俞兼修和高侍郎的关系,刚刚高侍郎自称长辈,确定这关系是真?的。
俞慎言极力压着情绪,朝两?位翰林官员施礼,“下官还有事,不?扰几位大人。”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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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俞慎言憋着的一口气?才算吐出来。李帧和施长生?还没有高晰的消息。
“京城这么大,他故意躲着,想找哪里能找到。他以前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或者类似的地方?”施长生?问。
“没有。”高晰小时候受委屈难过,不?是跑来和他倾诉,就是关在自己房中?,从不?会出去发泄。这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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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高明?达一家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