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俞慎思?几人?相视一眼?,“……”
无缘无故成了贪嘴之人?。
再看面前桌子?上的瓜,这是该继续吃还是不吃?
闻雷斜了公子?一眼?,扔掉手中瓜皮,好?似要和那公子?对着干似的,故意一手拿一片瓜,左一口右一口,“讲究不少!”对老汉道,“老伯,再切一个?,我们还没吃够呢!”
那公子?望向闻雷,迟疑下?意识到说错话,歉意道:“在?下?冒昧失言,公子?见谅。”
闻雷心里这才舒坦些。
公子?又道:“有缘在?此?一会,还未请教几位公子?尊姓大名?。在?下?回京后兴许还能与几位相遇。”
闻雷脚便旁边凳子?一踩,拍着腿掷地有声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雷闻。这两位是在?下?的同窗,这位俞思?,这位夏守。”
俞慎思?和夏寸守纷纷看向闻雷。好?歹他们俩还能算得上坐不改姓,他自己倒是更名?又改姓了。
“公子?怎么称呼?”闻雷问。
“在?下?盛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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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瓜棚歇了许久,日头?偏西,不那么酷热,几人?准备离开,远处又一驾马车驶来。
赶车的是个?小伙子?,一身粗布短衣,袖管裤管卷起来。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肥肉,抹了把汗,骂了句鬼天气,敞开衣襟,拎起衣领拿着大蒲扇朝里面扇风凉快。
人?刚在?地头?路边站住,就听到老汉惆怅一叹,见其眉心拧成川字。紧接着抱起旁边原本给盛久三人?的瓜,笑嘻嘻地迎出去,隔着老远就喊:“牛爷,你坐那儿凉快,老叟过去……”
老汉佝偻着背抱着瓜快步朝路边树下?去。
到了跟前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说什么。却能够看到老汉对着中年人?点头?哈腰,又是拍开瓜递过去,又是接过蒲扇给对方扇风。中年人?却颐指气使,傲慢恼怒。
“是什么人??”盛久身边的随从好?奇地问。
夏寸守道:“是地主家收租的,老伯应该是佃户。”
随从朝他看一眼?,“你怎知道?”
“这种人?在?下?从小就见惯了。”
随从打量他一眼?,没再说话。
恰时几人?见到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瓜摔在?地上,用?力推了老汉一把,老汉趔趄两步摔坐地上。
随从见此?气愤地冲出瓜棚过去打抱不平。
夏寸守犹豫一瞬也跟过去。
俞慎思?和闻雷也坐不住,起身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随从到了跟前,将老汉扶起来,对中年男人?怒喝。
中年男人?瞧他们都是外地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欠老子?的租子?,老子?来收天经地义,你们滚一边去。”对老汉威胁,“今儿你不交,老子?把你瓜都砸了!下?一季不租了,你全?家等着饿死吧!”
“别别别。”老汉急忙上前求情,“牛爷,老叟不是不交,是瓜还没卖出去。您再宽限几日,等老叟把瓜卖出去,立即给您送过去。”
“别来这一套!”中年男人?抬手推老汉。
盛久的随从立即伸手抓住中年男人?的手,准备动手。
“住手!”俞慎思?和夏寸守异口同声。
随从未听他们,手上用?力然后抬脚将中年男人?踹地上,怒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瓜田未全?熟,哪里来租子??收租子?,也该待收成结束了。晚几日就等不得了?”
老汉吓得慌了神,立即要去扶牛爷,被随从拦下?,“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
俞慎思?和夏寸守过去扶牛爷,见牛爷满脸怒火,俞慎思?急忙劝道:“牛爷消气,老伯欠你们多少租子?,这一季的我替他交了。”
“五两银子?!”牛爷愤怒地伸开巴掌道。
老伯一听急得大叫,“牛爷,上回稻谷老叟交了七成,你亲自来收的,你怎么忘了,剩下?的没那么多……”
“哼!老子?大热天跑来,不要跑腿费?不要茶水费?刚刚一脚不要寻医问诊费?”
随从闻言还欲动手,闻雷急忙上前拦下?。
“你们是助纣为虐!”随从大骂。
俞慎思?三人?齐齐白他一眼?。
俞慎思?让墨池拿银子?,接过塞给牛爷,笑着道:“这里六七两,多的就当请牛爷喝凉茶了。”
“还是你懂事。”牛爷掂量银子?,摔一跤的气也消了。
俞慎思?笑道:“老伯这么大年纪了,全?家都仰仗牛爷给口吃的,牛爷多照顾着。以后寒冬酷暑、刮风下?雨就别下?乡来,老伯收成了亲自给你送去岂不更好??也免得你辛苦一趟。”
牛爷听这恭维的话,心里舒坦。
“这热天谁想到处跑,还不是府里头?催得急,我这没办法。你挺懂事。”然后对老汉道,“这一季的租子?就罢了,下?一季你可得收成上来就交。”
老汉连连应道:“一定一定,收成了,立即给牛爷送到府上。”
牛爷满意地掂着银子?扇着蒲扇上马车,调转马头?回去。
随从见牛爷马车驶离,对三人?怒斥:“你们算什么读书人?!哪个?省的举子??竟然帮着这种人?欺压穷苦百姓!以后你们若是当了官,怎么为百姓做主?和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几人?闻言脸色皆变,本就对他动手不满,如?此?更不悦。
夏寸守怒斥:“公子?是一腔正义,公子?倒是问问老伯,他是希望你打牛爷一顿替他出气,还是希望我们用?银子?打发人??”
双方都是为了帮老汉,老汉不知道该帮哪边,劝他们莫因为他吵架。
夏寸守继续斥责随从:“公子?骂我等
不算读书人?,骂我等助纣为虐。骂我等将来做官与贪官污吏无区别。我且问你,你今日打了牛爷,明日呢?后日呢?下?一季呢?明年后年呢?
若是他们下?一季真的不租地给老伯一家,老伯一家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怎么活?你是外乡人?,能够以后一直护着老伯一家?成为老伯依仗?还是能够让牛爷以后不来?都不能!
你自以为心怀正义做了件不得的事,事后拍屁股走人?,可有想过牛爷受了今日的气,事后全?都要从老伯身上讨回去,甚至加倍报复!你所谓的行善,其实才是作恶!最后结果?是,你得罪了人?,却让老伯一家帮你收拾烂摊子?!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们?若不是因为你,我们还用?不着那么多银子?打发人?!以后想当好?人?,先想想是自以为的好?人?,还是别人?希望的好?人?!好?心办坏事多了去!”
夏寸守一口气骂完,大口喘息,双目怒视随从。
随从被骂得语塞,无话可辩驳。他的确没有和牛爷这种人?打过交道,也没这方面经验。
“夏公子?说的有道理。”盛久听完夏寸守的话,冲三人?拱手歉意道,“在?下?管教有失,随从得罪之处,在?下?代为赔罪,请三位公子?见谅!”
“公子?……”随从欲劝,得了盛久一个?眼?神,忍下?怨气,亦向三人?施礼赔罪。
老汉见双方停止争吵,劝和几句,然后冲俞慎思?打躬作揖欲跪谢。俞慎思?忙一把搀扶住,“老伯,你折煞我了。我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下?一季的租子?还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老叟已经感激不尽,这份恩德不知道要怎么感谢。”
“不知道怎么感谢,那便不要谢了。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无需记挂。”
老汉的确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几人?帮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田里的瓜,忙道:“老叟再去给几位公子?挑几个?又大又甜的瓜来。”说着急匆匆朝田里去。
俞慎思?此?时望向盛久,从对方的举止和随从的言行,看得出对方应该出身非富即贵。
京中也的确多富贵子?弟。
盛久之名?想必是化名?。
他冷笑着对盛久道:“我大盛最近十年来,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有些是遇到灾荒之年,百姓不得不卖田求生沦为佃农。有些却是官绅使用?各种手段从百姓手中掠夺田地,逼迫他们沦为佃农。最后,佃农们不仅要纳官府的税,还要交地主的租。辛辛苦苦一年,收成还不够一家人?温饱,甚至饿死。岂不讽刺可笑?”
盛久看着俞慎思?,不过十六七岁少年,已经是举子?,中举之时最多十三四岁,这个?年纪中举寥寥无几。他记得三年前南原省的解元俞慎思?年十四岁。
想到这里,盛久想到面前少年的姓名?。俞思?——俞慎思?——取首尾。
他将面前人?又重新打量一遍。
原来这就是那个?人?人?钦佩的少年解元!
盛久观察几息后,转身看向路边的田地,感叹道:“耕者有其田,才能解决百姓温饱。”
俞慎思?摇头?道:“耕者有其田远远不够。有其田不减其税,百姓依旧生存艰难。其实我大盛的赋税制度存在?很大弊端,这个?弊端不仅加重百姓负担,还减少了朝廷赋税收入,也是土地兼并渐渐兴起的原因之一。”
盛久闻言感了兴趣,连夏寸守和闻雷也全?都好?奇,纷纷看向他。
“请俞公子?赐教,在?下?愿洗耳恭听。”
俞慎思?一笑:“人?微言轻,不说也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时老汉抱着两个?西瓜过来,放下?后又要再去摘,俞慎思?立即拦住老汉,“我们刚刚都吃饱了,无需浪费。”
“你们放车上,带在?路上,渴了再吃。”
“不用?。”俞慎思?劝道,“天色不早,我们耽搁不得,就要启程了。若是将来有机会途径此?地,我们再来向老伯讨瓜吃。”
“你们都是外乡人?,下?次不知何时呢!我再挑几个?,耽搁不了多久。”
“多谢老伯,我们就要走了。”说着让墨池将一个?西瓜抱上车,然后喊夏寸守和闻雷上车走人?。
以刚刚他们帮老伯的情分,劝是劝不下?的。几个?瓜对他们不算什么,对老伯来说却可能换来一家人?一顿饱饭。
一个?瓜便当还恩情,两不相欠。
老伯走到田里,听到马鸣,抬头?见到几驾马车陆陆续续驶离,他大喊喊不住人?,顿时老泪纵横。
第91章
乡间小道两侧栽种树木,午后绿荫下行车,少了几?分暑气?。拨开车帘,外面的风吹进来,稍稍带有?一丝凉意。
颠簸马车中,盛久目光越过路边树木望向远处田地发呆。
随从?轻唤一声,倒了盏凉茶递上?前,“公子在想那位俞公子的话?”
盛久接过茶盏未言。
随从?轻笑道:“公子真信他的话?满朝大臣都?束手无策之事,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举子,还是个没长?成的少年,他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年少轻狂说几?句狂话罢了。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说,一句话搪塞过去了。”
盛久思忖几?息,手指轻轻点着茶盏,道:“有?些?事只有?年少之人才敢说敢做,初生牛犊不怕虎。满朝大臣中也许亦有?人有?良策,然他们顾虑重重,最后良策埋在心中,甚至带进棺材。”
随从?闻言情绪也随之变得低落,“公子如此说,那俞公子也有?顾虑。”最后那一句还想多活几?年,亦是表明态度,不会将其想法透露。“况且,他即便指出弊端,若无良策亦是无用之谈。”
盛久微微蹙眉,又轻叹一声,将茶盏原封不动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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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前面的马车,历事三人组也在说着此事,闻雷追问俞慎思有?发现?赋税上?最大的弊端是什么,是不是已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