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来来来,过来瞧一瞧,肉质饱满,口感?香甜,每天吃二两,读书不会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想当状元郎,先?把核桃尝。”
摊主被少年喊得一愣一愣,旁边摊主也都呆若木鸡。
“多少文?一斤?”有人被吆喝声吸引过?来,询问价格。
“四……”
“六十文?一斤。”少年截断摊主的话,又将摊主吓得一愣。
“这么?贵?”
“你想要多少文?一斤的?三四十文?一斤的也有,但不是状元核桃,你要到旁人那儿去买了。我这是状元郎吃的状元核桃,提神补脑。一文?价一文?货,比价不比货,难买好东西的。叔,剥一个给婶子尝尝。”
愣了半晌的摊主终于回过?神,忙剥一个递过?去。
顾主尝了尝,是比平常略好,但是六十文?一斤,好像贵了那么?一点儿,还?能接受。
“真是状元郎吃的?”
“你可以让人去高家问问,高大?人以前就爱吃这种核桃。”
“那……给我称二斤。”
“好嘞!”少年示意摊主,摊主忙拿起秤。旁边围过?来的人听着少年一声声吆喝,看着掰开的核桃,果仁饱满,也都想着称些回去让家里读书的孩子尝尝。
不消半个时辰,两竹筐的核桃全都卖完,还?有顾主过?来问。
“今天没?了,明儿赶早来。”
摊主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咧着嘴笑:“你这小郎还?挺有法子。”让他今日多赚了一半的钱。
少年提着旁边的二斤核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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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至晌午,少年坐在桥头看着人群往来的街道,手里剥着核桃,边吃边晒太阳,听到桥下有打架声,歪头看过?去。
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在围殴一人,被打之人也不过?十二三岁,一身青灰色粗布麻衣。抱着头蜷缩在地。
几人装扮像学堂的学童。
少年看戏一般,靠在桥头饶有兴致地欣赏。几名学童打够了,走了,他才对麻衣少年问:“你常挨打吗?”
麻衣少年抬头翻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和草。
“翻我白?眼做什么?,我又没?打你。给你个核桃,补补脑子,以后别?缩着挨打,逮着带头的往死里扑,下次就不会被打了。”
麻衣少年看着地上的核桃,捡起来砸向少年。
“欺软怕硬。”少年又扔回去,正中对方?脑门。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麻衣少年将核桃再次扔回来后,拿上东西瘸着腿钻过?桥洞离开。
少年在桥头躺了许久,核桃壳剥了一小堆,最后连没?吃完的都扔在了桥头,爬起身离开。
走上桥和迎面一个小学童撞上,他朝右小学童朝右,他朝左小学童朝左,反复几次,他停下来,小学童也停下来。
“你要走哪边?”俞慎思昂首问,自己还?赶着回家吃饭呢,都饿了。
少年打量面前小学童,八-九岁年纪,模样清秀,脸蛋白?白?嫩嫩,身上衣料平常,做工却极为精巧。在临水县,这样的小学童十之八-九是大?户人家当心肝儿从小宠到大?的小少爷。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家里怕是要闹翻天。
他心中一个念头生起。
他冷笑道:“小子,该我问你,你想走哪边?桥上走不下你,我可以让你游过?去。”
“蛮横无理!”俞慎思不愿搭理,朝右边想绕过?对方?,身体猛然被腾空拎起,甩在了石桥一侧,少年抓着他一只手将他吊在半空。
“救命
啊——神经病——”意识到对方?有狂躁症,精神不正常,俞慎思不指望他能拉自己上去,朝周围人呼救。
立即有人过?来要阻拦。
少年喝道:“少管闲事!”
“你这小郎,怎如此猖狂?青天白?日敢害人性命,哪家的孩子?”
少年得意地笑着对小书童道:“记得找城西五福街高家算账。”说完便?将手一松。
“啊——”
扑通一声,俞慎思整个人落入水中。
少年朝河里瞟一眼,拍拍手笑着离开。
初春水冷,俞慎思激得全身一僵,本能地往河边游,却发现腿抽筋使不上力。
“救命啊——”他昂着头呐喊。
立即有人扎进?水里游过?来,俞慎思见来人是李郎,立即抓住他道:“我腿动不了了。”
李郎将他救到岸上,去看他的腿,发现不仅是腿抽筋,左脚腕处还?划伤一道口子,正在朝外冒血。
“我送你回去。”
趴在李郎的背上,俞慎思才感?觉到左脚腕伤口的疼痛。身体被冻得发抖,心中怒火却越烧越旺,颤抖声音骂道:“高家竟出神经病,把我二哥弄丢了,又来害我,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郎听了一路骂声,最后问:“高家哪位少爷?”
“我哪里知道,他们家的人我又不是都认识。肯定是有神精病的那个。”
俞纶夫妇在前面铺子招呼客人,见到走进?来的两个人,俱大?惊。
“怎么?回事?”瞧见俞慎思脚腕处血红一片,卢氏吓得不顾客人,引着两人朝后院去,“怎么?落水了?”
在后院的俞慎微姐弟瞧见二人,上前接过?俞慎思,将他抱进?房中。
李郎准备转身离开,施长生唤住他道:“水冷,别?着凉,先?换身干净衣服。”
李郎犹豫了下笑着谢过?。
俞慎思洗完澡换完衣服,两碗姜汤下肚,仍不禁打了几个喷嚏,浑身怵冷,将被子紧紧裹着。
俞慎微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问:“扔你下河的人你没?见过??”
“高家我就只认得晰哥哥、高旷、高晗、高昉,其他都不识。他自己说是高家人,但我瞧着衣着打扮,像是高家下人。”
卢氏气道:“高家也欺人太甚了!一个下人就这么?猖狂害人,小晖他……”又担心失踪几个月的孩子,不知道是真的自己走失,还?是被高家给害了。
俞纶道:“我去高家问问,他们想干什么?,小晖没?找到,又想来害思儿。”转身出门。
俞慎言忙唤道:“爹,您对他们不熟,儿子去吧!”
又道:“大?姐,还?是给思儿请个郎中过?来瞧瞧,别?身上还?有旁的暗伤,冻了一场莫病着了。”
“我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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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下人见到俞慎言满脸怒气赶来,忙去禀报。
俞慎言走到正院便?见到高明通兄弟,高明通笑着从廊下走出来,“大?伯正要派人请你过?来,你就来了。”
“请侄儿过?来看你们唱戏吗?大?伯又准备唱哪出?”
这个侄子随着年纪增长,读的书越来越多,说话却越来越难听。
高明通笑容收了起来,问:“你今日来不是为了小晖的事?”
“小晖的事大?伯还?没?给侄儿一个交代,如今你高家的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将思儿从桥上推下河,致使他摔伤。”
俞慎言冷笑一声,“大?伯、三叔,你们现在都如此明目张胆不遮不掩了吗?是不是觉得我们俞家太好欺负?”
高明通兄弟相识一眼,当初再怎么?对几个侄儿,他们也不会明面上落人话柄。院试之事后,也没?有再为难过?他们姐弟。如今俞慎言考了举人,他们更不会轻易触他霉头。
“家中何人?”
“侄儿也想知道何人,更想知道大?伯是怎么?治家,纵容家人当街欺凌弱小,高家这样的家教在临水县还?是独一份。侄儿真长见识了。”
高明通脸色难看。面前少年再不是当初孩子,说话含讥带讽,怎么?难听怎么?来。
一旁的高明达吩咐下人去各院问问谁今日惹了事,立即将人带过?来。
在房中准备换衣服的少年,听到小厮的话,愣在原地。
小厮又道:“言少爷这几个月也一直在找二少爷,二少爷不若也去正院那边见见。”
少年手掌抓了抓,抓了空,最后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衣摆。
“二少爷?”小厮见他失魂落魄模样,轻轻唤了声。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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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见到从旁边廊中走过?来的少年,十二三岁,个头已开始长起来。五官虽有变化,却还?保留幼时的痕迹,让人一眼便?能认出。
身着一件灰蓝色粗布短衣,黑色长巾束腰,下面同色裤子和一双黑色布鞋,和思儿描述一模一样。
高明通见他认出来,这才开口,“大?伯本要请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小晖回来的事。”
高晖看到面前阔别?六年的兄长,早已不是记忆中模样。记忆中兄长见到他总是会温和笑着,同他说话亦时温声温语,好似从没?有什么?脾气。如今却面无表情,目光更是冷得骇人。
他紧了紧手掌走上前。
俞慎言未想到一别?六年,二弟竟然变成这样,小时候他虽顽皮,却也算懂事,知道是非轻重,知道何可为何不可为。如今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不过?是路上相遇,双方?皆无过?无错,他不高兴便?将思儿从那么?高的桥上扔下河去。
若是遇到其他不顺心不顺意之事,是否要杀人放火?
高明进?竟将他教成这般。
“大?哥。”高晖唤了声。
啪——俞慎言扬手一个凌厉耳光扇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心头一跳。
“小昭——”高明通想过?他们兄弟见面多种情形,从未想过?他会动手。
俞慎言厉声道:“你们高家不会管教子弟,我替你们管教。”
高晖泪瞬间?溢出来,垂头泪珠滚落,当着众人的面,屈膝跪下,“大?哥,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三弟,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能轻易伤人?高大?人这么?多年就这么?教你为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