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顾砚时倏地笑了,这一笑便如积雪融化似的,镇日里被他藏起来那点子张狂桀骜都冒了出来。
他道:“放心,你夫君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顾砚时走了,岑听南一个人坐在席面上,有些无趣,她们这一桌都是三品以上大臣家眷,可惜这些大臣像顾砚时这般年轻的没几个,家眷们的年岁自不小。好几个都是宋珏那般年纪的夫人,若是宋珏在此处倒能同她们聊一聊,哪家的女儿又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哪家的公子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岑听南自己还在做荒唐事的年纪,委实同她们聊不到一起。
离开席还有些时间,岑听南在人群中看到贤王的身影,有心去同他说说话。
传闻中这位贤王温润有礼,自小便被先皇当做大统继承人带在身边养着,一言一行都是当做下一任皇帝来培养的,先皇又怎么会在行将就木时突然换了四皇子李璟湛上位呢?
这位年过半百的贤王,当真心头没有半点埋怨么?
人若是生了怨,做出些荒唐事,也就再自然不过了。
爹爹的事会不会和他有关?岑听南心头百转千回闪过无数念头,终究是按捺不住起了身,悄悄朝人群中溜去。
可她不知的是,自己自以为隐秘的举动,却尽数落在了席间另一人眼里。
那人眸光晦暗不定,把玩酒杯勾着唇道了句:“有趣”。也同她一般起了身跟过来。
岑听南上一次进宫只在孟瑶光的陪同下转了转御花园,对设宴的地方却不大熟悉,人群中转了几个弯,视线里便失了贤王的踪迹。一个人顺着小径越走越远已不知转到了何处,渐渐走出那人声鼎沸的宴席范围。
恍然醒悟过来,这地方四下连宫女都没见到几个,只能见弯弯曲曲的亭台水榭,听见隐含怒气的人声自亭廊另一端传来。
这熟悉的一幕叫岑听南心头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偏僻又安静,别又叫她撞破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这要再被人丢水里,顾砚时有二十双翅膀也飞不过来救她了!
岑听南提起裙摆,踮着脚尖无声向后缓缓退去,只想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不意猛地撞入一个带着热气的胸膛,那人的手掌已经瞬时捂了上来,将她即将出口的惊呼声尽数掩了下去
。
“岑二姑娘别急,来都来了,不听一听墙角再走么?”那声音带着痞气,在她耳侧暧昧道。
岑听南猛地提起脚,对着身后这高大男子用力踩了下去,却换来他不痛不痒的嗤笑声。
“岑二姑娘这是没吃饭?还是岑大将军教女儿不过就这样?”
那厢,亭廊另一端的声音已经变了,愤怒的男声低了下去,一道婉转却嘤咛的女声低低传来。那声音……又娇又媚,岑听南初时以为是这女子受了欺负,还在心中想了一圈如何救完自己又去救人。可渐渐听了一会儿,这才逐渐明悟过来这是什么声音,霎时耳根子通红。
这两人……竟是在此处欢好了起来。
捂住她嘴巴的大掌听见这声音紧了紧,随即看她一眼,讥讽道:“怎么?岑二姑娘是没听过这声音?还是新婚夜顾砚时没让你发出过这声音?”
“……是了,顾砚时新婚夜就被我这皇兄叫了出城。”那男子恶趣味顿了顿,恍然大悟似的拖长嗓问,“该不会,顾砚时真的还没碰过我们岑二姑娘吧?”
“这么快乐的事,真是可惜了。”
“你听我皇嫂多快乐。如何,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同我这皇嫂一般快乐?”
岑听南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溢了出来,他说这声音是……孟瑶光?!
第22章 山雨欲来时(3)
竟然真的是孟瑶光。
岑听南听见那男子低沉而满是情欲的声音,一叠声地喊“瑶光”“瑶光”。
这样大张旗鼓,这样明目张胆地喊贵妃闺名……这男子是谁,简直不做他想。
岑听南胆战心惊揪着身后那人的手,被迫而仔细地又听了会儿,终于听见孟瑶光亦是难以抑制地喊出“阿湛”。
岑听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中。
毕竟撞见圣上同他的爱妃欢好最多算不懂事,搅了二位野趣,可若是撞见孟瑶光与旁的男子……岑听南只怕自己全家被流放的日子得提前两年了。
身后那人仿佛被她变化莫测的表情取悦似的,竟笑贴着她的耳尖道:“我松开你,岑二姑娘可别乱喊。”
岑听南眼珠子一转,点点头算是应了。
这人依言松手。
岑听南飞速转过头去,看到一张与圣上有五成像却更年轻更痞气的脸。不知是否因行迹荒唐而留下淡淡黑眼圈的一张脸上,此刻写满了岑听南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李璟湛的同母胞弟——九王爷李璟澈。
竟然是他?
岑听南念头飞转,却深知这不是讶异的好时机,得在那边的鸳鸯没发现偷听墙角的人之前,趁早逃命才是。
她想也不想,一脚踩上李璟澈的登云靴,警告般瞪他一眼便想跑。
却被李璟澈恶劣地拽了回来,将她压上墙,欺身靠近道:“只我一人听多无趣,岑二姑娘大小也算个美人,不如陪本王听完这场好戏?”
“你疯了?!”岑听南真想撬开这个疯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压低声怒斥,“这可是你皇兄皇嫂!”
“怎么,他们情难自抑做得这事,就别怕人听。”李璟澈浑不在意。
岑听南摇摇头,这天下都是那位的,他想做什么不行?你是他胞弟能留一条命,她是谁?她是那位心头千千万万根刺中其中一根刺的女儿,她还想活久些呢。
岑听南看他一眼,故意做出不屑地神情来:“听说九王爷自小便凡事都爱跟圣上学,这种事倒不必,实在是个人有个人的乐趣。”
却不知这话如何戳中了李璟澈,只见他眸光一暗,呼吸都重了几分,捏着岑听南的手腕也更用力,惹得岑听南在心头喊了数回倒霉。今日这手腕也不知惹了哪路仙家,要先后被两个壮年男子这样磨磋。
回去怕是得用爹爹留下的药酒涂一涂……若她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去的话。
岑听南有些绝望地看了一眼亭廊另一侧,只求圣上与贵妃早些完事。眼下宴席就快开场,主人家怎么能不在呢?宫女太监们呢?怎么就没贴身跟着呢?就算被主子们打发走了,这个时辰总也该来寻了吧?
李璟澈这会儿已经平复了情绪,再看向岑听南,便收了戏谑,多出几分明晃晃的意图来。
他垂着头,看着被困在自己胸膛与墙壁间明眸善睐却努力压抑怒气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她那白生生的耳垂晃眼得很。
几乎想也未想,右手已经捏了上去。
圆润、白皙,而可爱。
被他这样轻轻一捏,就泛起粉色。
岑听南几乎将掌心咬破才按捺住了自己险些出口的惊呼。
李璟澈厚颜无耻地问:“岑二姑娘这样懂夫妻间的乐趣,想必是很知晓个中滋味了。本王确实还未娶妻,不如岑二姑娘教教我?”
岑听南看着这张明明也算得上英俊,却不知为何这般惹人厌恶的脸,有些恶心。
“九王爷自重,还请唤我一声左相夫人。”
“左相?呵。”李璟澈咧开嘴,“他顾砚时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皇兄……”
“若不是你皇兄,九王爷当年早就在那摊恶臭、肮脏的污泥中窒息而死,只怕今日也没有这样的手脚可以来轻薄我夫人了。”
顾砚时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不大不小,却足够惊动这悠长亭廊里外两对人。
李璟澈笑着松了手,举起双手冲他眨眨眼,求饶道:“好子言,我不过同你夫人开个玩笑。”
岑听南被顾砚时牵着手腕用力拽到身侧,力道之大,直接而清晰地向她传递着他的怒意。
他在愤怒。
顾砚时并未理李璟澈,侧头看着岑听南,一字一句问:“除了耳尖,他还碰你什么地方了?”
岑听南摇头。
李璟湛与孟瑶光在此刻从另一侧绕行出来,一个满脸餍足,带着欢快后的奕奕精神大笑着来打圆场:“阿湛你又如何惹子言生气了?自小你就爱针对他,怎么如今都长成大人独个开府了,还同子言过不去。”
另一个却衣冠整齐,神色仍旧是淡的,丝毫看不出方才发出那样声音的女子是她。岑听南偷偷打量她,突然很好奇,仙女一样的孟贵妃这会在想些什么呢?
怎么瞧着,一点也不像快乐的样子呢。
这厢李璟澈被自家皇兄一训,低头笑着听皇兄的长篇大论,突然恶劣地舔舔唇,轻声开口。
“臣弟今日可没同我们左相大人过不去。”
李璟湛闻言道了句好,掌心用力落在弟弟肩头,意味深长道:“子言是孤的左膀右臂,你是孤唯一的胞弟,孤只愿你们和睦相处才是。”
李璟澈微微弯腰应是,嘴角弧度愈发大:“臣弟不过是,对左相夫人微有冒犯。”
他话音甫落,霎时一道寒光闪过。
待岑听南反应过来之时,李璟澈的痛呼声已经彻底惊起了池间游鱼。
“顾砚时,你胆子肥得很。”李璟澈捂着耳朵,目眦欲裂,岑听南抬首,见到有汩汩鲜血自他掌中流下。
是顾砚时出了手。
他竟然在圣上面前,对他唯一的胞弟动了刀!
他一个文臣,竟然也会用刀?岑听南吃惊地看着他,从未想过他会出手。
“子言,你!”乾云帝怒气冲冲,以手指着顾砚时。
岑听南霎时揪紧了心,正欲上前认罪,却被顾砚时牢牢拽住,还递来一个安抚眼神。有他这个眼神,岑听南稍安了些心。
“倘若今日被冒犯的人是瑶光呢?”顾砚时看着李璟湛淡淡道,“臣问心无愧,圣上若要降罪,请便。”
“子言无错。”孟瑶光突然开口,亦是嗓音缥缈到几乎不真实,“圣上若有问责的空闲,不若多看顾看顾您这顽劣的胞弟罢。”
被点名的李璟澈抬起头笑:“嫂嫂心头到底还是惦记臣弟的。”
乾云帝一张脸黑了又黑,早已不见初时的餍足与快慰:“好好好,你们三个,孤谁也管不了!都同孤作对去吧!”
说罢愤然一甩
手,竟是径直离去了。
他就这么将孟瑶光留在了此处?!岑听南不可置信,又不敢直接去看孟瑶光的表情。
倒是孟瑶光朝岑听南略一点头,波澜不惊地也跟在乾云帝身后离去,只是出了这亭廊,却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到底没同路。
顾砚时收回目光,看着李璟澈。
“从前你胡闹,我不管你。管教你,是你阿兄的事,但如果日后再胡闹到我的人头上,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犯错后应该有的后果。”顾砚时面无表情,听不真切情绪。
唯有牵着岑听南的手,在不断地握紧,更握紧。
岑听南在心中为自己无辜遭殃的手腕又叹了数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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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宴席,进行得却比岑听南想象得还要顺畅。
至少从乾云帝的脸上,岑听南早看不出半分不虞。因后位空置,乾云帝身侧的位置还是坐着当今宫中最位高权重的孟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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