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旧时雨 第63章

作者:屿岚烟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成长 穿越重生

  若从心底里爱护一人,当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贵妃在宫中被人妥帖珍藏着,却没人将她当人看,他们兄弟二人,不过是在争一个好看的、名贵的物件。

  岑听南的心里凉得像此时此地的月光。

  “阿湛把他当孩童,可孩童也有长大一日。”顾砚时收回目光,“他没想过,若孩童滋生出更大的野心呢。”

  岑听南没来由起了一身寒。

  马车恰在此时停下,相府到了。

  平安提着灯笼来接。

  顾砚时将岑听南接下马车,一路牵着进了府,又命小厨房端了碗鸡粥并几牒爽口的小菜上来。

  “用点,压压惊。”顾砚时将粥吹得温热,送到她面前。

  鸡粥上浮着一层极薄的鸡油,米花已经被熬得炸开,米油混着鸡油,金灿灿的,玉勺一搅动,扑面的香气就钻进了鼻尖。

  像是在灶上炖煮了很久。

  秋日寒风吹过,她本就空泛的胃几乎泛起酸,此时用上一碗热腾腾的粥,再熨帖不过。

  她看向顾砚时:“你什么时候吩咐的?”

  “赴宴前煮的,这种宴会,定然吃不饱。”顾砚时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用点罢,事出有因,今日——不罚你。”

  岑听南重重哼一声,发现自己已经能对他的调戏熟视无睹了。

  实在有进步。

  顾砚时看着岑听南用了小半碗就撑得喝不下,再自然不过将碗接过来,不疾不徐就着她喝过的勺用完。

  一抬眼见到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不嫌弃呀?”

  “你这样的文人……”她囫囵说了句什么,脸上泛起绯红,又自顾自进了内室。

  她想说什么?

  文人就不该用别人用剩下的?

  顾砚时好笑地摇摇头,小姑娘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洗漱完两人倒在床上,亲亲热热地缠绵一番。

  这样的相处如今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

  岑听南红着脸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戳戳仍在兀自冷静的顾砚时,轻声问:“要我帮帮你么?”

  顾砚时呼吸一瞬加重,整个人重新覆了上去。

  可当他看进她的眼睛里时,却清晰地看见了里头的躲闪、迟疑与瑟缩。

  他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明月似的缺了又圆,一点点重新充盈的东西似乎叫做勇气。

  她奉献似地将眼一闭:“来吧。”

  像奔赴刑场。

  顾砚时颤着眼睫笑了。

  他捂上她的眼,嗓子喑哑得像林中鸦:“不要试探我,娇娇儿,你还没准备好。”

  她分明没准备好,将一生都托付。

  她还不信他。

第54章 无言上西楼

  翌日想起来,岑听南都还在恼。

  也许是满月当空,叫人乱了心智。又或是烛光下他的鼻梁挺得好似能撑起一片天似的。

  一点不合时宜的勇气从岑听南心底悄悄钻出。

  嫩芽似的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遮蔽了她一切的理智与冷静,热烈地怂着她,要将自己交出去。

  他覆在她身上,将万物都遮挡,天地间唯余那一点儿气息。

  他的气息。

  似小阁藏春,似池南雪尽。

  这山涧里的雪,被她春水一样的调子哼得化了,涌成一汪清泉,汩汩流着,也流经她的心尖。

  岑听南便遭了殃,失了神。

  她迫切地想要交出点什么,抓住点什么。

  她想借此铭记,此时此刻他们曾真的这样热烈地纠缠过。

  可顾砚时拒绝了她。

  岑听南看得出来,他分明也忍得很辛苦。

  可他到底克制住了。

  也许他未曾如她一样,想过要深刻的铭记。

  也许烛台高照时的滚烫不过一时错觉,是她误将这炙热看作天长地久的绵长。

  好在顾砚时还清醒。

  他们之间隔着天启六年那连绵淅沥的雨。

  岑听南如今尚不知这雨能不能停。

  一时的荒唐也总归要醒的。

  还好顾砚时及时制止了这荒唐。

  岑听南一颗心如同这寂寥秋日,无限地惆怅了下去。

  中秋后顾砚时又开始变得很忙,仿佛此前的闲适陪伴是他特意为她制出的一场幻梦。

  梦醒后,只余她一人沉溺其中。

  岑听南长久地守在相府里,巨大的空虚混沌几乎要将她淹没。直到秋水淹没池塘,池里的夏蛙一夜间歇了叫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惊醒,原来自己早似这池中蛙一般,被遮蔽了双目。

  她强迫着自己撑起精神,游走在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上。

  去结交,去窥听,去戴上八面玲珑的面具。

  不得不说,人在走投无路时,总能发现自己的潜力原在他处。

  岑听南的耳目一下被打开似的,不止这上京城中,西域、北戎、南羌,与整个盛乾朝,再有风吹草动,她都不必再经过他人。

  源源不断的信息传到她耳中,岑听南终于有了些掌控局面的安全感。

  父兄对北戎接连出征,已将战线北移,拔城两座。

  前所未有的顺利。

  有时岑听南都会觉得,前世那场惨痛的灭门流放,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为此她去了很多次寺庙,青灯古佛下,见到那盏为前世而立的莲花灯,才时时警醒。

  天启六年还未来,她的结局仍不定。

  不可大意。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一段时间中,李璟澈和她一点点熟识了起来。

  起初是宴会上总是碰头,两人互相讥讽几轮,都在人声鼎沸后的寂静中,看到彼此眼中同样的格格不入与置身事外。

  又想起顾砚时说过那些关于李璟澈的话,岑听南心软几分,后来再遇见,破天荒地没与他针尖对麦芒地顶回去。

  李璟澈诧异于她的和善,好奇之余就这么贴了上来。

  三两日便要邀她外出一趟。

  谈天说地,一个娇纵,一个纨绔,竟也能聊到一处。

  偶尔岑听南躲在相府里看兵书,李璟澈叫不出去她,便径直找上门来,一点也不见外。

  顾砚时知晓了,只冷淡地提醒她别被卖了还帮着李璟澈数钱。

  岑听南被他态度惹恼,掀着眼顶回去:“从前说将他当个浑孩子的不也是左相大人?怎么这会儿口风变了?”

  顾砚时淡淡睨她一眼,只道随她。

  岑听南不明白,人怎么能变得这样快。

  秋风呼号着吹过,这晚她缩在榻上,听完院里所有枯叶飘落的零碎秋声。

  清秋过得实在是快。

  -

  九月末,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得益于北边战场的高歌猛进,西域与南羌分别派了使臣团,正在来朝路上。

  山长水远,此时节出发,岁末大抵能至。

  听说金银珠宝美人无数,足足装了数百辆马车,朝中官员有好这口的,心思已经活泛了起来。

  如今盛乾朝国力鼎盛,一时间隐有霸主之相,唯有北戎分立天下,形南北对峙之势。

  但所有人都觉得,镇北大将军攻下北边,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盛乾朝的子民,都早已有了霸主国民的自觉。

  另一桩大事,是李璟澈告诉岑听南的。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头,岑听南命人在花园中摆了碳炉,围炉煮茶准备看看兵法的。

  李璟澈不请自来,熟门熟路地朝躺椅上一靠,垂着眸问:“你知道郁文柏复官了么?”

  岑听南翻书的手顿了顿,笑道:“圣上本也没打算一直停他职。”

  “按照顾子言那般小气性子,开年前郁文柏就不可能官复原职。”李璟澈从炉上扒了个橘子,拎在手上闲散地掂着,“这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