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疾在卿 第30章

作者:百年孤春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她皮肤的触感,呼吸时若隐若现的香气,喉咙里惊惧发抖的颤音,都令他五脏六腑绞缠在一起。

  她躲在长廊柱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脚步声,她的呼吸声,她攥紧蕙带时摩挲布料的节奏。发现她偷偷望过来的视线,和时有时无的躲避,最后?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静静等待着他们远去?,才装模作样地从雪里出来。

  谢临渊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郁卿吓得以?为他要打她,闭着眼慌张后?缩,却被他掰了回来。

  下一刻,他抽掉缚于双目的雪白缎带,露出一双寒潭般,淬了星的漆黑眼眸,纹丝不动地盯着郁卿,将她神色一览无余。

  她双颊潮红,朱唇微张,呼出缠绵的白汽。

  垂落的长睫因恐惧而颤抖,睫尖濡湿,不知沾了融雪还是碎泪。

  谢临渊又掰了一下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

  郁卿只敢看他一眼,迅速闭紧眼睛。悬在睫尖的潮湿终于汇聚成一滴泪,滚落眼下。

  她搞不懂,为何?他非要当众戏弄她,让她难堪。明明他就没有瞎,还煞有介事以?白绸缚眼。

  他向来最会骗人?,一环套着一环,将她骗了足足七年,直到他们毫无瓜葛了,他还要骗!

  郁卿羞赧恼怒,鼓起勇气以?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拽,试图将自己下巴挣脱出来。

  与此同时,谢临渊也?立刻甩开她。

  郁卿侧目愠怒地盯着他的脸,丝毫忘了不能直视天颜,连喘息都深深浅浅失了控制。

  谢临渊双眉紧蹙,望着她的脸,视线流连过她眼角眉梢,好似在寻找什么。

  他眼中闪烁着一丝古怪和错乱,甚至还极为冒犯地上下打量她。

  “你到底是谁!”他语中带怒,一字一顿。

  郁卿都快气笑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些事,还有理反问她是谁?

  他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当众羞辱她,一如当年他让她去?林家大宅里空走一趟,受尽白眼。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郁卿刚要发火,脑海中忽然闪过易听雪的脸。

  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迅速冷静下来,咽了咽,找回自己的声音。

  郁卿躬身垂首,硬邦邦道,“民妇乃新科状元薛廷逸之?妻,请陛下自重。”

  谢临渊喉结滚动,眼眶逐渐赤红,死?死?盯着她,好似要立刻掐住她的脖颈。

  就在此时,易听雪从远处寻来,看见众人?噤若寒蝉、呆若木鸡的模样,立刻明白了一切。

  她快步走到郁卿身侧,将她往后?拽了一点,紧接着跪在她身前,隔开她与谢临渊。

  “陛下,臣妻不懂规矩,冲撞了陛下,恳请陛下赎罪。”

  谢临渊声音低哑,逼问道:“她是谁。”

  易听雪瞥了郁卿一眼,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臣妻自小无父无母,寄养在臣家中,与臣同姓薛,单名一个红。前几年她认祖归宗,改姓了刘。”

  天下姓刘者何?其多,唤作刘红者数不胜数。

  郁卿没想到自己竟得了个“刘红”的名,但稍稍一想便体会到其中妙用。重名者多,查也?查不清。

  谢临渊听闻此言,笼在袖中的手死?死?攥住,骨节爆开的噼啪响,忽然他剧烈咳嗽,厌恶道:“滚。”

  说罢他拂袖离去?。

第30章 她是白山镇死掉的郁娘子

  禁卫们随着天子?而行, 崔大将?军追上去,回眸向贴身老侍官使?了?眼色。

  老侍官来到二人身边,关切道:“薛郎, 薛夫人,快快起来吧。我带二位去休息。”

  易听雪扶着郁卿起身, 侍婢掸了?掸她湿透的衣摆,几人慢慢往回走。

  一时天静鸟静, 人也静默不语, 唯暗潮涌动。

  老侍官尴尬陪笑?道:“圣意难测,二位初来京都, 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啊……”

  易听雪还陷在纷繁杂乱的思绪中,反而郁卿先抬头问道:“我出?身草芥,不识大体。请大人指点,今日?可是我冲撞了?圣驾?我该避得更远些?”

  老侍官叹道:“薛夫人礼数周全,切莫自责。方才若非陛下开口, 我们都不知?你二人在廊后避让!”

  侍婢哀求道:“奴有罪, 奴见陛下与大将?军走到长道尽头, 几乎看?不见了?, 才敢叫薛夫人出?来。莫说陛下蒙眼背对夫人,就算睁着眼,也看?不见夫人啊!”

  郁卿忙道无事?, 心下却疑惑,难道谢临渊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横竖他?已发现,多想无用?。但气还没消,脑海中也总是浮现,他?反复质问她是谁的模样。

  郁卿眉头紧皱, 越想越蹊跷。

  到了?耳房,侍婢取了?身新衣裳来换。

  屋中唯剩郁卿与易听雪,在熏香堆炭的软毯上坐下。

  郁卿一边解衣服,一边嘟囔:“你现在还觉得他?是圣明君主不成?”

  易听雪焦躁地饮着茶:“或许有什么误会,你与林渊有瓜葛,但那都六载过去了?,陛下如今坐拥万里江山,怎会如此小气,至于当众为难庶民臣妻?”

  郁卿沉了?脸,不咸不淡道:“不论是否小气,他?不愿让我知?晓他?姓谢,是清楚我配不上他?,怕我缠上他?,怕我是癞蛤蟆吃他?那天鹅肉。若你身边有个身份卑贱的男子?缠着你,你如何做?”

  易听雪:“自是离他?远远的,将?他?贬到岭南去。”

  郁卿冷声:“对。所以陛下断不会自降身份,当众纠缠于我,只会心里犯恶心,对我避之不及。再找个机会私下给你穿小鞋,让你带着我滚得远远的。哪有天鹅看?见癞蛤蟆,冲过来质问你是青蛙还是□□,不都一样么?”

  “你怎是癞蛤蟆呢!”易听雪捏了?一把?她的脸,旋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蹊跷在哪,不禁叹道,“夫人看?得明白?。”

  郁卿穿上里衣,缩在毯子?里,双手抱臂搓了?搓,暖和身子?,气道:“明白?何至于被骗七年?我才是瞎的那一个!”

  易听雪叹了?口气,她们二人只想偷偷看?陛下一眼,若发现他?真是林渊,郁卿就多避一避,照顾薛郎的青云路。

  若他?非林渊,那郁卿无论拿诰命、去宫宴,都无所畏惧,堂堂正正行走世?间。

  如今形势转换,敌在明,我在明。

  陛下知?晓她身份,主动权就落在了?他?手中。

  易听雪安慰道:“你是我夫人,陛下不会太过分。”

  郁卿咬牙:“明知?道我是你夫人,还让我当众丢脸,他?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他?就是个……”

  易听雪赶快捂住她的嘴:“我知?你脸皮薄,但那是陛下!”

  “疯子?!”郁卿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易听雪思忖片刻:“算了?,若不然我找吏部侍郎吃顿酒,请他?将?我外放。我们远离京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父母官,可不比京都逍遥自在?这几日?我也知?晓了?京都官场水深,我性子?直,素来不擅长勾心斗角。”

  良久后,郁卿缓缓抬头,拉住她的手:“是我连累你。”

  易听雪斥道:“说什么胡话!若不是你,我连状元郎的名头都没有。”

  郁卿愣了?愣,忽地笑?出?来。

  没错,她来这世?上,彻底改变了?易听雪的命运,那值得了?。

  换好衣服,换了?心情。二人从屋中出?来,冰嬉已结束,宴上还有人想拉着状元郎喝酒,易听雪连忙推辞,说要回家陪夫人。周遭掀起一片调侃声。

  临走前,老侍官匆匆赶来,见二人神色无碍,道:“今日?招待不周,给薛郎薛夫人赔个不是。”

  郁卿不想再来玉江园,但对大将?军府中人印象不错。

  尽管他?们的善意,为的是讨好薛郎,这个未来的天子?近臣。

  老侍官送二人到门?口,含笑?表明态度:“今日?之事?,二位莫放在心上。陛下心神不畅,偶然迁怒夫人而已,并非无缘无故混淆赏罚,倒错是非。薛郎且听我一言,今后做天子?近臣,这种日?子?长得很呐!总得习惯。”

  他?的意思,是大将军府会将今日之事埋进土里。

  郁卿与易听雪对视一眼,难以置信:“心神不畅?迁怒?”

  “习惯就好!”侍者笑?呵呵道,“二位可知?,这玉江畔、玉江园最初不为此名,而是唤作‘郁江’,有春木繁盛,香草馥郁之意。这名字都叫了?千年,谁知?陛下三?年前开春来此,忽然心神不畅,震怒雷霆,命史官并天下著作将?‘郁江’通通修作‘玉江’。还说郁郁寡欢,郁郁而终,此字不吉祥。”

  “连一条江水都被迁怒,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了。这些年圣意愈发难测,何止牵累薛夫人一人。习惯就好啊!”

  郁卿头皮发麻:“……”

  易听雪浑身一滞。

  二人呆呆回到家中,对坐到夜幕降临,才想起点烛火。

  易听雪倒吸一口凉气:“你当年做了?什么,竟让陛下怀恨至此。”

  郁卿也毫无头绪。她最近的确想起来一些零散片段,但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

  在没被建宁王掳走前,他?们就像普通小夫妻,她对林渊可好了?,堪称问心无愧。他?不说报答吧,怎就恨上她了??

  易听雪道:“我从前听你说,建宁王逼你给他?寄了?一封恩断义绝书,可是这个原因??”

  “还有这事??”郁卿睁大眼,好半天才茫然道,“哦,好像真有啊……你居然记得,我都不记得了?。”

  易听雪顿时无语,不过这也正常,她与平恩侯之间的事?,也不大记得了?,郁卿却很清楚。

  -

  从玉江园回来后,谢临渊去了?议政殿。

  柳承德已整理好奏章,听到脚步声,抬眼却看?见天子?面上未缚绸带,心道一声古怪。

  谢临渊坐下后,拿来观音画卷展开,阴沉的眸子?盯着画卷上的人。

  除了?身形,薛夫人与画中观音的面容,无一处相似。

  他?仔细看?过,薛夫人面如莹润白?玉,脸上没有一点瑕疵,更遑论有痣。

  他?取出?缎带缚在眼上,隔着朦胧白?绸,再看?画中人,却与记忆中的相似了?。

  天公恨世?人,今日?偏不阴晦暴雪,非要晴得明媚,教?他?隔着白?绸,也能依稀看?清画卷上大相径庭的脸。

  谢临渊随手提起笔,一大片墨汁洇开在观音脸上,覆盖她面容,又将?画倒扣在桌上。

  到了?傍晚,天色终于如愿以偿地阴下来。

  狂风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像极了?有人在敲窗。

  谢临渊起身拉开窗,凛风涌入寂寥的殿内,鼓起他?广袖衣衫。

  窗外无人,唯有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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