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疾在卿 第39章

作者:百年孤春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这个年代的字实?在是太复杂了?,毛笔也很难用,她上辈子学习就?很一般,这几年天?天?做衣服,都很少写字。

  她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这个时代,就?算京都贵女也不?一定读书,李贵妃那?样能写诗的,都是少数,易听雪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郁卿疑心谢临渊要出言嘲讽自己错太多,皱眉捂着耳朵嘟囔:“我笨行了?吧,你最聪明了?!”

  谢临渊抬眼淡淡道:“又?没让你考科举,你恼什么。”

  然?后翻着她的功课继续发笑?,好似找到了?什么乐子。

  好在他笑?完,还算有良心地?教了?郁卿何处写错。郁卿又?慢吞吞把功课修了?一遍,第二天?早上女官检察时,头一次没有被罚写,于是下午得出空来,去议政殿找平恩侯。

  郁卿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一遍遍看天?色,催内侍带她走。以至于到议政殿时,平恩侯还在与天?子论?政事。

  郁卿知道先办正事的理,但就?是压不?住焦急,好似一股股潮水冲击心弦。

  终于得到传唤时,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立刻弹起身,往殿中走。

  她控制不?住脚步越走越快,两旁宫道在春风中模糊一片,进了?殿门?,看到平恩侯第一眼,郁卿几乎是冲了?上去,禁不?住泪如雨下:“薛郎她如何了?!”

  平恩侯被她急促的哭问?惊到,下意识望向天?子。

  而谢临渊正失神地?望向她,眼底尽是难言的不?甘,仿佛陷在泥沼中,手里的折子都攥出了?深深皱痕。

  可薛夫人根本没注意到他,只?是全?神贯注地?问?着易听雪。

  平恩侯不?断回答着易听雪的近情,一边暗中观察着谢临渊。

  天?子很快便垂下眼看奏章了?,他喉结微微滚动,好似喉咙里异常干涩,茶搁在一旁却不?饮。他一直盯着奏折看,又?不?曾落笔。平恩侯知道他阅文?书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答复却写得细。各地?官员似已?习惯他处理政务的风格,因此总爱递折子上来。

  窗外早春二月的雨被一阵阵风裹挟,拍打窗扉。有时能惊得平恩侯和郁卿抬起脸来看,却无法让谢临渊抬眸。

  从薛夫人进来起,他就?没有换过奏折了?,整个人好似凝固,又?似压抑紧绷着坐在案前,浓墨般的长眉紧蹙,寻常人都能瞧出些异样。

  平恩侯不?禁暗想,难道陛下答应薛夫人之前,没考虑过她一定会问?起薛郎吗?

  若是考虑过,为何偏要亲耳听她不?断询问?薛郎的事?

  这是何苦呢?

  他答了?两炷香的时间,说?尽了?能说?的,郁卿才依依不?舍放过。

  此时平恩侯再抬头看,谢临渊已?将那?皱不?成型的折子丢去不?知何处,面色恢复如常,执笔凉凉望着郁卿,嗤笑?道:“这么快?看来夫人对薛郎的感情也没多深,朕还以为你要问?个一百年。”

  平恩侯听见郁卿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发疯。”

第38章 把你要过来

  殿外风雨骤, 平恩侯静静看着?二人,心中?冷到极点。

  薛廷逸绝无可?能活下?去了。

  天子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望向郁卿的眼神?里, 潜藏着?浓烈的偏执。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嫉妒疯魔, 失手杀死薛廷逸。

  除非薛廷逸变回易听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易听雪又有什么错?

  她苦读多年, 一心尽忠报国, 若让她只能恢复女装,终其一生待在后?宅里, 还不?如?杀了她。

  若天子得知易听雪故意?欺瞒, 绝不?会宽容了之?,让她继续在朝为官。

  横竖都是死局。

  平恩侯转向郁卿道:“薛夫人,这一切皆因?你而起,想救薛郎出大牢,只能有一条捷径可?走。有些事宜早不?宜晚。”

  谢临渊抬眸, 蹙眉盯着?他。

  郁卿也仰起头, 有些迷惑, 唯一的捷径……难道想逼她去讨好谢临渊?

  她努力压住厌恶的神?情, 不?想让谢临渊发现,却看见平恩侯抬起袖子行礼,隔绝天子的视线, 对着?唯她能看见的角度,在袖笼中?做了个剪断食指第?一节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郁卿。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因?为这是在瞒着?天子做小动作。

  单听平恩侯说的话,谁都会以为捷径是“早点正式入宫讨好谢临渊”。但配上他的手势, 每个字眼都变了味道。

  平恩侯的意?思是,劝郁卿自尽。

  郁卿惊在原地半响,深吸一口气:“你——”

  平恩侯面露不?忍:“薛夫人,你要想好,薛郎的青云路充满危机,你能护得了他一时,能护得了每一时?”

  猛然间,郁卿被他点醒。

  她本想以为凭那一丝旧恩。今后?徐徐图之?。但谢临渊绝不?可?能饶过易听雪,他只会不?断用易听雪下?大狱来操控她,吊着?她,当一点甜头,令她服从他的要求。今后?易听雪动不?动就得为她下?大狱。

  她可?以暂时不?理谢临渊,但易听雪禁不?住反复磋磨,暴露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最可?怕的是,以易听雪的刚烈性子,知道郁卿委曲求全,会不?会一死了之??

  平恩侯叹道:“薛郎是受夫人连累。就算夫人忍了一辈子,薛郎可?忍不?了一辈子。请夫人三思。”

  这话听着?,像劝郁卿放手薛廷逸。

  实则是警告郁卿,不?要消磨光了与易听雪的感情,到最后?彼此埋怨。若薛廷逸真是个男子,估计到老时,也要恨死她了。更别提是个女子,为了科举和官途,付出比寻常男子多百倍的艰辛!

  平恩侯告退后?,议政殿里少了一个人,郁卿却喘不?过气。

  谢临渊似乎不?在意?平恩侯后?续说了什么,笑着?扬了扬下?颌,轻声道:“还不?快谢恩。”

  郁卿背后?直冒冷汗,心里也冷,眼前只剩眩晕。

  她为何?要谢恩,何?处来的恩?谢临渊捏着?薛廷逸,无非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听见一点薛郎的消息,还要她谢恩?

  郁卿顿时绝望,跪下?道:“陛下?,要不?然就放过我,要不?然就杀了我吧!”

  谢临渊眼中?骤然一冷,猛地起身,大步走下?金阶。

  他周身都是冷的,走到她身侧时,郁卿几乎直哆嗦。她看见他指节攥紧到发白,疑似下?一刻就要掐断她的脖颈。

  “朕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谢临渊深吸一口气道,“不?认就一直跪着?。”

  说完他越过郁卿,往外走去。

  “我何?错之?有?”郁卿呵出一口气,心中?连怒火都没有了,甚至也没有委屈,只剩对自己的怜悯。

  她素爱给人留面子,从不?把话说到绝境。可?进?宫短短十几日,竟把这辈子最尖锐的话都说了个遍。

  她笑道:“我与薛郎扶持多年,她考中?状元为大虞效力,所?得来的竟是下?大狱!而我,我不?过是在玉江园见了你一面,竟被你拆散姻缘,在众人面前折辱,被囚在深宫中?。”

  “可?悲的是,就算你不?后?悔,我也不?能报复你。我怕你害了薛郎。我所?能做的只是收回我的剑穗,我所?求的只是做普通人,过安稳日子。我至今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请陛下?明?示。”

  谢临渊停住脚步,回身错愕:“你指责朕忘恩负义?”

  郁卿解释道:“臣妇没有资格指责陛下?,臣妇只是求个结果!”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让议政殿陷入更深的沉默。

  片刻后?,谢临渊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明?显,随后带了怒意。他来到郁卿身边,掰起她的下?颌,盯着?她道:“你的确没做错。但若非朕杀了建宁王,你这辈子只能做他的侍妾!若非朕钦点薛廷逸作状元,你何谈状元夫人?你可知石城镇何?处来的?那是朕年少时击退北凉留下?的驻兵之?所?!你能在边关安安稳稳开个裁缝铺子养家糊口,不?受北凉人劫掠,都是拜朕所?赐!”

  郁卿不?平,开口想说什么,又很无力,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普天下?的恩义都是朕赐下?的,就连长安宫中?最低贱的扫洒侍婢都懂!你若真听话,还能在承香殿锦衣玉食,过一辈子安稳日子。可你偏要逆着朕来!”

  郁卿明?白那点无力是什么了。

  普天下?受过谢临渊恩情的人太多了。在他心中?,恩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算她听话,也不?可?能安稳。谢临渊稍有一点不?满意?,就会让易听雪沦为操控她的工具。

  没有易听雪,还有刘大夫,白英大哥大嫂,阿珠,以及她认识的所?有人!

  平恩侯深切地明?白这个道理,才劝她趁早自尽,一死解脱。

  事到临头,郁卿还是贪生怕死。

  她回视着?谢临渊,忧伤道:“陛下?,薛郎是人,我亦是人!你利用人的情感,早晚会遭报应!”

  “报应?”谢临渊被她幼稚的想法逗笑,心中?却更加恼火,积郁愈发难消,“朕若是怕报应,也不?会走到今日!”

  他前几日近乎彻夜不?眠,脑中?反复浮现她指责他时哭泣的脸,最后?他想,让她得知一点薛廷逸的消息,又不?需要忍受一百年的光阴。

  这已是他的底线,他都已经退让至此,她为何?还不?感恩?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她!

  他该将她狠狠打入泥里,让她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卑贱,明?白什么叫真正没资格,才不?敢仗着?他的纵容,对他说什么报应。

  -

  大虞好宴乐,宜春苑是官家歌舞乐人,俳优杂技的住所?。

  郁卿被剥掉锦衣,换上罪服,由内侍带来时,院中?的都知正挥着?鞭子教训一群舞姬,鞭声破空打得一个舞姬哭饶。

  一个高瘦娘子教习看郁卿四肢纤细修长,体态轻盈柔韧,一眼就辨别出她曾是个歌舞倡优,便让郁卿跳一段。郁卿只道忘光了,教习不?信,将她放在班子里试了试,却发现不?论怎么教,她都难以跟上舞乐的节拍,只好将她丢去打杂倒水的下?院。

  郁卿初来此处时,的确受了些排挤。下?院奴婢们经常作弄她,故意?指使她去干些最累的脏活,甚至让她倒夜壶,去扫酒吐的残宴,深夜回到屋中?,大通铺上根本挤不?下?她的位置,只好睡在地席上。

  直到有日她被推去司娘子屋中?换水。

  司娘子是上院舞跳得最好,也是最骄横跋扈的舞姬。郁卿刚进?门,就被一只鞋砸歪了发髻,听到身后?下?院奴婢的嘲笑声,才恍觉自己又被坑了。

  还有一个时辰,司娘子就要赴郡王宴上歌舞,临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衫被另一个舞姬剪坏,正到处撒气。

  郁卿以前和更凶更疯的人相处过,半点没被她发脾气的模样?吓住。她放下?水桶,告诉司娘子自己会缝衣服。但时间紧迫,司娘子只好给她套上侍婢衣衫,将她带去郡王府,让她在路上缝。

  宜春苑在长安宫外侧东苑最边缘。内人服侍宫中?岁时宴享,也需作陪王孙公卿的官宴。郁卿随教坊车出行,挤在司娘子身边争分夺秒地缝,赶在她下?车前终于缝好,歌舞伶人们一涌而出,马车变得空荡荡,只剩车夫和车厢里的她。

  京都春已至,郁卿悄悄掀起车帘,望着?马车外飞絮漫天,枝花新发。

  郁卿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出了宫。

  她忍不?住笑出声,又心中?可?悲。身如?蝼蚁也有好处,能从不?被察觉的缝隙中?钻出来。

  宴后?司娘子非常满意?。郁卿给她改的衣裳,比宫中?统一的制式更能体现她身姿丰纤有度,却看不?出改动痕迹。

  这日过后?,和司娘子关系好的歌舞伶人们,有时也来找郁卿改衣裳,帮她教训了好几次嘲讽她的人。如?今下?院的奴婢们都对她恭恭敬敬。

  郁卿找了个借口,拜托司娘子留意?状元郎薛廷逸的消息。司娘子应下?后?,蹙眉问她:“你是怎么落入花籍的?”

  郁卿抿唇:“判我的人不?分是非。”

  司娘子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你随便习个简单点的舞,我给你安排进?上院宴前歌舞。凭借你这脸这身段,往京都王公面前那么一站,那些人抢着?要出重金为你脱籍。你脱籍后?好好在榻上下?功夫,吹个枕边风,把男人哄开心了救你家人,不?就好了?”

  郁卿满脸尴尬,僵硬地缩头道:“不?行,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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