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年孤春
幸好他没走两步,就坐进亭中。郁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累得浑身乏力,尝试着稍微推了两下,又被曲起双腿按坐在他身上。
谢临渊拨开她抵在他胸前的双拳,右臂从?她肋下穿过去,环住她整个脊背,叩在她另一侧的肩上。左手按住她的后脖颈,把她往怀里带。
郁卿全然融进他怀里,胸腔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相比吻和打架,拥抱实在太过亲密了,令她不适。
“你……先放开。”
谢临渊闭着眼没有回答。他身上总是?更冷一点,但此刻周身却十分灼热,尤其是?最贴合的地方,烫得郁卿想起身离开,却被谢临渊用?力箍回来。
郁卿脸色一僵,也不敢动?了。
接着谢临渊俯首,脸埋进她肩窝,侧脸抵在她的脖颈,鬓角贴着她的耳朵。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又十分轻缓地释出,像一个落寞的叹息。
郁卿举着两只手臂,十分迷茫。
他还是?暴跳如雷比较好,这样让她摸不着头脑。或许是?他发现她逃跑计划了。孟太后肯定给他说了,他才会发脾气?找她打架。
但天天打,谁也受不了。司娘子说那种药不可常吃,要长期的,最好用?浣花煮水喝。许多乐伶嫁人生?子前,都这样喝。司娘子问她想不想要孩子,若不想,有更一劳永逸的法子。
郁卿想了半天,说不知道。起码她不想和谢临渊有孩子,他也不像能做父亲的人。刘白英大哥倒像一个父亲,但他太平淡了,郁卿也很难想象另一半是?类似的人。
况且这个年代的男子容易娶妾。她不介意对方有前任,但不能同时有两任。总之她与世人的差距都太大了,和易听雪都有许多差距。但易听雪好过其他男人,起码她俩缘分深,能互相体谅,像家人相处一辈子,不担心被背叛。
郁卿走神到千里之外,越想越迷糊,睡过去前瞟见亭柱边,那本《忏悔咒》落进了污泥里,彻底不成?样。
这可是?谢临渊丢的,不是?她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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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谢临渊发现她竟睡着了。
夕阳逐渐沉下去,有内侍来亭中找他,隔着很远,就被他一个眼神盯回去了。
他晃了晃郁卿,她居然不醒。
顿时又气?又好笑。
刚才还问他还有什么,等他想出来,她竟又抛下他了。
谢临渊怨气?冲天,埋首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沉默片刻,道:“卿……”
刚说出口,却立刻闭紧嘴,像一口毒药卡在喉咙,深深忌惮这两个字。
他探了探她心跳,还好她没醒来。
谢临渊这才松懈下来。
有时候郁卿睡着更好,起码她不想逃离他。
谢临渊早就清楚她想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她还敢去避尘堂。
今日?孟太后破口大骂时,他正好赶来,准备直接拉走她。但随即郁卿说的话?让他冻结在原地。
什么叫骗骗狗皇帝?
谢临渊不想去看她的眼睛,他和太后今日?彻底决裂,也不想回避尘堂了,他又不想理政事。他只想立刻掌控她,让肌肤相贴,看她因他一举一动?而产生?喜怒哀惧。
自?从?与她有了肌肤之亲,郁卿好似愈发容易脱离掌控,他离开半个时辰,都会焦忧她在做什么。
谢临渊揪了缕郁卿的头发摆弄。
夜风起了,郁卿却一直是?暖融融的。
她的脊背细薄伶仃,像吹飞的一张纸,顷刻就要乘风而去。
谢临渊阴了脸,下意识箍紧她,手贴在她心口的背面。
她的心跳如此鲜活,像初生?的幼鹿,每一跃都想触碰他的掌心。
谢临渊又吸了一口。
她怎么连身上的香气?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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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卿终于被任命了一个讨厌的差事。
给陛下写?起居注。
为此她天不亮就得跟着谢临渊爬起来,被套上女官的衣服,塞去太元殿的朝会上,坐在帘后记录。
她和谢临渊大吵了几?架,说她不想总看到他那张脸。
谢临渊听完面色冷得要杀人,郁卿一溜烟就跑了。晚上还把殿门锁起来,不让谢临渊进来打架。又隔着殿门嘲讽他奸银掳掠无恶不作,把他气?去了天子寝宫。
郁卿当晚睡了个踏实好觉。没管谢临渊辗转反侧一整夜。
但第二天早上,柳承德亲自?来开门,最后郁卿还是?被迫去了。
自?天子登基,起居注写?得极为模糊。内史台的起居舍人都是?闲散职位,两个混吃等死的老翁间,骤然被放个女官进来,皆都不敢和她说话?。
柳承德提点:“陛下五更便起,临大小朝会,然后用?早膳,听政,用?午膳,召见臣子,批阅奏折,你负责事无巨细记录陛下言行赦令,措辞不必太精准,剩下的交给起居舍人就好。”
郁卿怀疑谢临渊故意整她,她连字都写?不全。
朝会时,郁卿写?字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谢临渊的语速,好多话?她也不明白,于是?简单写?写?就安心放下笔,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谢临渊面带倦容,坐在龙椅上,正听众臣为攻打北凉的破事争执不休,他听得头疼,忍不住侧目看去,帘后的郁卿竟靠着柱子睡得正香,甚至还自?带了靠枕垫。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朝臣们退去,三呼万岁声才把她震醒,她照猫画虎跟着众人拜。揉揉眼睛起身,谢临渊已经冷着脸走到她身前,一把夺过她手中写?了一半的纸,看完他额角青筋直跳。
只见上面写?:“卯时三刻,上御太元殿大朝会,狗皇帝嘴太快汪汪大叫听不懂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柳承德抬眼一看,陛下被气?得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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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郁卿也很郁闷,这些日?子一天到晚没有一刻和谢临渊分开。她走个神,他眼神就会斜到她身上来。
谢临渊看她不爽,倒是?开心了,甚至还动?不动?盯着郁卿冷笑。
就算她不恨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天天看着他,只能看着他。只要他起抬手,就能握住她的手腕,扣住她的手指。
谢临渊也这样做了,当着议政殿中召见臣子时。
郁卿被拉住手时,脑袋嗡的一声。
她怒目相视。
堂下还有人,怎么就拉她的手?
郁卿不断挣扎,谢临渊就是?不放,甚至面无表情一把将郁卿捞进自?己怀里坐着。
她屏息凝神,心跳如擂鼓,捂着嘴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若阶下应答的臣子抬起头,就会发现她。
谢临渊翻着折子,和堂下叩首的臣子议论?,语气?中不辨喜怒。
他胸腔里传来声音,在郁卿耳畔轰鸣,震得她浑身发抖。
时间变得尤为漫长,直到谢临渊让对方退下之前,才把郁卿从?怀里抱出来,放在一旁。
待人走后,谢临渊扭头笑看着郁卿。
郁卿脸色极差,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一声。
谢临渊不怒反笑:“现在明白是?谁掌控你了?”
郁卿气?愤离去,走到议政殿后门外吹冷风消气?。
谢临渊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内侍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柳承德犹豫再三,上前问道:“陛下,何苦令夫人羞愤难当呢?”
谢临渊丢下手中奏折,冷声道:“朕就是?要她羞愤发火。”
如果?她既不笑又不哭,既不爱也不恨。
她总得为他做出一点反应。
殿后的郁卿也听见这句话?了。
她闭了闭眼睛,安慰自?己不要理,越理越得寸进尺。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布偶娃娃,身上穿着宜春苑的舞姬的衣裳。
捏捏布娃娃,里面发出古怪的沙沙声响。
司娘子真?是?什么奇怪的药都有,郁卿拿了三只金簪子换来了一包好东西,若能找准时机,给谢临渊灌下去,她跑路的几?率大大提高。
只是?他日?日?同她在一起,就算灌下去,她也会被侍卫拦下,跑不了多远。
郁卿皱着眉头想,若陛下有个什么大事,没法带着她,就好了。
但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如今谢临渊疯病愈加严重,她吃完饭去外面散步,他都要跟着。她很难想象有什么场合她不好参与。
第50章 朕一直在后悔
天阴着?, 凉风嗖嗖,像鞭子打在人手臂上。
郁卿走下白玉台,靠在孤松底下的避风处。
前头杜航挂着?刀正?步威行, 脸上却轻松,应是刚下了值, 准备回家去。
难得看见一张熟人脸,郁卿朝他打招呼。杜航怔愣片刻, 忽笑道:“郁尚宫怎在此处?”
“陛下生气赶我出来。”郁卿颠倒是非。
御前侍卫皆知?她爬议政殿顶的事, 杜航劝和几句,郁卿听得不高兴, 转走话题:“你山菇豆腐馅包子挺好吃, 可否传我秘诀。”
杜航恭敬答了。又说到白山镇的山菇,以?及他进?山采蘑菇的地方。郁卿抠着?下巴,恍然想起她当年也在那处采过。
蘑菇做了一锅汤,她与?林渊喝了后,说起采蘑菇的种种过程。林渊听罢问:“你猜有?没有?毒?”
自然是没毒, 但郁卿“啊?”的语调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