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昏君,简直就是昏君!!你为了一己之私逼藩王造反,挑起战事祸延南地,可想过那些无辜百姓?!”
“你是皇帝,是天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简直是枉为帝王!”
“糊涂昏君,无德无耻!!”
萧厌看着下方谩骂安帝的那些人,看了眼谢靖彦身旁另外那人。
那人早就吓破了胆子,慌声说道:“我家主子离开陆家之后,早就与刘童恩私下见过好几次,就连我们的人这次上京到鹿安也是有宫中给的通行条子,才能瞒过各地官府。”
“而且刘童恩手头有一批人,不是宫中禁军,这次围攻陇康和鹿城也都是那些人所为。”
曹德江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手中有一支私军?”
安帝脸色大变,尚来不及阻拦,就听那人说道:“是。”
别说满朝大臣,就连皇室宗亲那边也都是纷纷变色。
英老王爷急声道:“什么私军?”
那人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听主子说那支私军恐有十余万人,这些年一直被秘密豢养在暗处,交由刘童恩管辖。”
“这件事情安帝瞒着所有人,就连陆家的人也不知情,主子也是这次跟刘童恩他们合作才发现此事,当时也是震惊至极。”
殿中之人都是倒吸口冷气。
十余万人?
这么大一支军队,安帝居然一直瞒着其他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安帝万没想到此事会被捅了出来,他先还惊慌觉得最大的底牌漏了出来,可逐渐就镇定下来,脸上反而多了一丝有恃无恐。
萧厌留意到他模样,突然笑了声:“怎么,陛下是觉得有那支私军在手,就没人奈何得了你?”
第684章 愚不可及
安帝没想到萧厌会突然点他,只他抬头时多了几分底气。
“萧厌,你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就该明白你今日拿下京城也毫无用处,朕的人不会顺服于你,一旦朕出事,皇位动摇,他们会不顾一切替朕报仇,届时京中这些驻军根本抵挡不了。”
他说话间放低了姿态,透着几分服软说道:
“朕与你君臣多年,当初也对你多有提携,昨日之事朕是有糊涂,但也是被太后撺掇蒙骗,以为她只是想要拿着宋棠宁要挟于你,好能逼你与太子退让还朕朝权让朝堂清明,却没想到太后竟是想要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朕承认知晓太子身亡,猜到太后心意之后,朕是想要顺水推舟将事情闹大借此拿捏于你,但朕绝无谋害你性命之心,朕不知你对朕的误会从何而来,也不知你为何要寻来这些人诬陷朕。”
“但朕是大魏天子,亦心系天下子民,想来定国公和诸位大人也不想看到朕出事后,南地战事未平,北陵虎视眈眈之时,其他地方再起战火让得大魏腹背受敌风雨飘摇吧?”
“你!”
之前怒骂安帝昏君的那老臣顿时大怒,什么误会,什么不知太后所为,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安帝分明是在砌词狡辩。
他丝毫不提行刺文信侯他们的事情,也不提与陆九安、平山王勾结,只将一切都推到太后身上,后又言语满是嘲讽,他分明是在拿那十余万私军要挟他们,他这个皇帝不好,整个大魏谁都别好!
“昏君!!”
“无耻!!!”
一些忠耿之人已然骂出声,就连梁广义他们这些本不想让萧厌得势的世家朝臣,还有那些曾经忠心于安帝的朝臣,此时也是脸色难看。
谁也不想在位之人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
有谩骂者,有鄙夷之人,也有人心惶惶的,倒是曹德江神色平静的看着颇为得意洋洋的安帝突然出声。
“老臣今日才算是明白,当年太祖皇帝考校诸皇子皇孙之后,为何会说出朕之江山惟太子昭可继,其他子孙皆属庸人的话来。”
“同样受教于宫中,同样是太祖血脉,可陛下不止没有半点先太子仁厚英明,甚至还愚不可及。”
“曹德江!!”
安帝猛地怒视曹德江,脸上浮出扭曲之色。
太子昭!!
谢天昭!!
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更无人敢将其与安帝名讳放在一起,当年谢天昭谋逆之后,宫中就抹去了他的一切,与他有关之人尽皆惨死,可曹德江这番满是嘲讽的话,让安帝猛地就想起年少时,那个如昭昭日月将他和其他皇子皇孙压得难以抬头,黯淡无光的太子。
明明皇祖父有那么多儿孙,可他却独独看重谢天昭一人,就连父皇也入不得皇祖父的眼,那一句其他皆属庸人,让所有人都笼罩在那个名叫谢天昭的阴影里,恨不得能将他扒皮拆骨吞吃下腹!
曹德江对上安帝满是怒意的眼睛冷声说道:“陛下以为定国公既知你与逆贼叛军勾结,还敢在这里提及你那私军将之告知天下是因为什么?给已经走投无路的陛下,送让你用以要挟朝臣的筹码?”
安帝脸上怒气一滞,神色陡然僵硬,他缓缓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萧厌时,就触及他那如之前一般冷淡平静却莫名讥讽的眼神。
萧厌说道:“数月之前,我与钱尚书为调查漕粮贪污一案清查户部旧账时,发现陛下登基之后,在钱尚书接管户部之前,宫中每年都会从会户部调走一大笔银钱,说是用以各地桥梁、堤坝维修所用,但是账面却是十分混乱。”
“钱尚书怕是有人伙同户部内贼贪污,污蔑陛下圣名,便将其告诉我想要让枢密院暗中帮忙调查此事,谁想查探之后那银子从户部出去后就以各种缘由不翼而飞。”
“后来荣江一事爆发,牵扯出二十年前赈灾旧案,我在调查陆家之时审问过陆家众人,发现当年陆家虽祸乱歙州等地官场,与匪勾结谋害先太子和贺家,但当年那笔送往南地赈灾的钱粮却是一分未取。”
“林林总总足足数百万白银,既没入陆家私库,也未曾流通于市面,那些官银若无路子根本难以消耗,我生了怀疑就命人暗中去查,怎料这一查就查到了谢天永身上。”
萧厌笑了声,看着脸色煞白的安帝:“谢天永当年和陆家勾结陷害先太子,凿沉运粮官船,却早已经暗中调换私吞了那笔赈灾钱粮。”
“陆家只以为他想要好处,为与他示好未曾跟他相争,却不想谢天永胆大包天,一面与陆家合谋,一面又暗中派人搅乱歙州三地赈灾之事,以匪患、暴乱延缓灾情,暗中强掳诱哄灾民筹建私军,再借灾情夸大死亡人数遮掩。”
“他上位之后,逢灾难之年,哪怕朝廷赈灾及时也会因各种缘由死人无数,轻则数千,重则上万,隔三岔五还会有些偏远村落、临海之地遭贼匪海寇洗劫屠戮,死个三五百、千余人不在话下,而他却在短短五、六年内便将私军从最初两万人扩充到了近十万人。”
萧厌微侧着头看着安帝:“强掳百姓以充私军,咱们这位陛下也是开了历朝历代的先河了。”
安帝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满殿的朝臣也是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难以置信,再到一言难尽之后诡异的沉默。
安帝强忍着心慌沉声道:“不管如何,他们只效忠朕……”
“是吗?陛下有多久没收到从尧昌送来的信件了?”萧厌看他。
安帝脸色一变。
尧昌……
他怎么可能知道尧昌?!
萧厌嗤了声:“拿着你养了十几年连刀都未必拿得起来的酒囊饭袋,就想要挟于我?”
安帝踉跄退了半步,脸上再无半点刚才自信:“不可能,你怎么可知道尧昌,你怎么可能知道……”
“从你上次命人给户部送粮开始,就已经露了痕迹。”
“送粮……”
安帝神色恍惚了一瞬,猛地看向钱宝坤:“是你!!”
他脑子里闪过荣江事后发生的那些,想起钱宝坤入宫哭诉户部没钱,想起南地抚恤和那些突如其来的暴乱,他又看向萧厌神色狰狞:
“你一早就跟钱宝坤设局,为的就是想要逼朕动用那些人,想要查探他们下落?!”
萧厌扬唇:“不然你以为中秋宫宴之后,你为什么能够活命?”
第685章 废安帝!
“你!”
安帝先是怒目而视,随即脸上一点点苍白。
血色消退时,那凭借私军升起的底气和笃定也摇摇欲坠。
他猛地反应过来刚才曹德江那话是什么意思,萧厌他们既然早就拿下了这几人撬开了他们的口,那就定然是知道私军的事,可萧厌毫不犹豫将人带到朝堂之上当众将这事情抖露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安帝身形颤了下,抬头看着萧厌似笑非笑的目光,整个人如坠寒窟。
有武将急声开口:“定国公,你方才所言,可是那些私军……”
萧厌:“罗将军放心,文信侯和尹老将军已分派大军前往尧昌,刘童恩被困京城无人领兵,先前鹿城和陇康外也消耗他们三万余精锐,我的人审问过抓捕回来的领将之人,知留守尧昌的人中无擅长带兵之人,拦不住文信侯他们。”
那武将顿时面露欣喜,旁边原本紧提着心的那些朝臣也都是松了口气。
“太好了。”
有人放松时说了一句,话出口后就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合时宜。
安帝暗藏私军妄图以江山社稷要挟想要抹去之前事情的确无耻,可萧厌目前也是“逆贼”,文信侯他们擅自调兵更算不上什么忠臣,这可实在当不起一句“太好了”。
那人神色讪讪连忙闭嘴,快速躲进人群里。
曹德江沉声开口:“定国公,你与陛下之间私仇先且不说,但是你方才说陛下那私军是以难民为底,掳掠百姓充作军数,且以当年赈灾粮款私吞多年国库银钱养兵可有证据?”
萧厌说道:“自然是有的,钱尚书。”
钱宝坤淡定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册子,递给了曹德江:
“这两个其中一个是户部多年取用银钱明细,里面有陛下借口调用金银数量,与修缮各地工事实际花销,另外一个是各地府衙统筹陛下登基之后逢灾难之年死伤人口,以及无端被匪类屠杀死伤殆尽的村落,和近十年内偏远之地走失人口的案子。”
曹德江接过之后翻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沉。
半晌,他将册子递给梁广义:“梁太师和诸位王爷、大人们也都看看吧。”
梁广义觉得这册子烫手,却不得不接过,等看完之后将册子交给惠王他们时便眼睛轻闭了闭,他知道,安帝完了。
果然,等那两册东西在几位王爷以及朝中重臣手里走了一圈后,就有人咬牙冷笑说道:
“短短十年,逢大小灾害便死伤无数,统计上报朝廷不足其中十一,朝廷在各地皆有驻军,可每年都有村落被屠,走失的还全都是青壮年和男丁,这么大的事情,京中却从未听到过半点消息!”
刑部何尚书脸色难看:“我任职刑部这几年,未曾接过各州府走失人口的案子,贼匪屠村之事更是没有。”
大理寺的少卿也是咬牙:“大理寺也未曾接过任何线报。”
此言一出,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了安帝这个皇帝,谁有本事瞒下这么大的事情,谁又有本事能不惊动其他人压下各地官府上报的折子,甚至于让州府县衙的人“闭嘴”?
曹德江扭头:“陛下有何解释?”
安帝张了张嘴,想说这些东西都是萧厌伪造,想说是萧厌勾结户部和各地州府栽赃陷害,说那些事情与他无关,可想起片刻前他一口承认他手中有私军的事情,此时再说这些只会惹人笑话。
安帝沙哑:“朕只将此事交给刘童恩,不知他用何手段……”
殿中众人闻言都是目露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