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白茸如今被他留在他的宫中,所有的交际,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
她不可能再自尽,不可能再逃跑。
经历了那么多次幻境之后,他对她太过于了解,已经早早有了充足的经验,可以将这些可能都扼杀在摇篮中。
还有就是,她一日比一日亲近沈青溯。
这便是他的机会。
是确保她被系在他身边的一条缆绳。
白茸不愿意见他,他并不急躁,徐徐图之,慢慢将网收紧,迟早会有她见他的一日。
冬日过来来得快,她这样在深宫中蹉跎光阴,不理世事,时间便也过得尤为快。
直到这一日,白茸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石榴和两个小侍女的嬉闹声,她迷迷糊糊,刚坐直了身子,便听到石榴欢喜的声音:“姑娘,今日下雪了。”
下雪了?
两个侍女服侍她穿好衣服,外头果然下雪了,池子都被冻住,远远望去银装素裹,满目都是白。
“姑娘,这么久没出过门了,不然,去看看雪?”梨花给她梳好头。
一阵清新的风儿夹着雪花吹了进来,有草木和雪的香。
她真有些心驰神往了。
今日是妖族冬朝,群臣觐见的日子,沈长离不会来后苑,她大可以出去走走。
眼见白茸没有反对,石榴和梨花都兴奋起来了,两人指挥小侍女,很快给她收拾出来了一身行头穿戴好,她懒洋洋的,眼睛有些没打开,便随着他们摆布了。
梨花举着一把伞,石榴随在她身后,雪地上留下了一行长长的脚印。
她今日情绪好,走了很远,甚至远远看到了清波湖,湖心亭绰约乐见。
“姑娘,要不去那坐坐?”梨花建议。
白茸懒得走那么远,她犹豫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了,今儿出来玩的一个最大不对、
她住在这里这么久,竟然没有见到沈长离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一个都没有,她们都去哪了?
她随口问了一句。
石榴忙说:“陛下子嗣运不好,一直只有小殿下一个孩子,前年卜祀时,星官大人说,是因为如今鸾星冲撞了紫宸,所以,头年陛下就把人都放出去了,后来战事又起来了,便一直没时间再换新人。”
或许因为服侍白茸久了,知她性子,石榴与她说这话也是大着胆子,把自己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白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怪不得。
她唇边浮现一抹冷淡的笑,心想,韶丹曾有过的那一个孩子,不知他可否后悔。
看雪差不多也看够了。
她原本预备叫石榴梨花回去,却没想到,假山后,传来一阵女子脆亮的说话声。
不远处,有一行人的身影走近,走在最前的身影很是醒目。
男人披着玄色大氅,长身玉立,他今日喝了不少酒,薄薄的眼睑泛起了淡淡的微红,狭长的眼没了平日的凌厉清冷,看着人时,倒是多了几分蒙昧奇妙的多情与暧昧。
他身侧随着一个女人。
镜山赤音出落的比从前更为标志,她平日穿红多,这一次,竟然着了一身白,她性属火不畏寒,冬日也穿的少,腰肢只盈盈一握,妆容虽然清淡素雅,依旧眉如远山,唇点丹朱,遮不住的艳丽。
今日是镜山赤音来朝觐的日子。
沈长离宴席喝多了些,她不放心,加之有秘事想上报,便打算送他回寝宫去。
白茸被接回宫中的事情,她早早便知道了。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个冷宫中的女人,到底是否是沈青溯的生母?沈长离心里到底又是如何想的?真喜欢,为何要让她住在这般荒僻的地方,他又真打算把这样一个身份这般微妙的人立为皇后?
这么多年,沈长离表面功夫一直做的很好。
他没有像天阙那般,因为专情甘木被诟病。雨露均沾,但是也不沉溺美色,除去子嗣不多,都做的无可指摘。
沈长离今日确实有些失控,宴席上喝的略微多了些,他许多年没有喝过酒了,竟然有些微醺。
他预备去见白茸,嗅到自己身上酒气,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感觉额角又有些生疼,索性先不走了,在亭子暂且落脚。他问镜山赤音:“你有什么要说的?”
镜山赤音立于他身侧,略微落后一些的位置。
如今正在打仗,镜山家负责后勤和守备,来王都的也日渐频繁。
镜山赤音的父王老镜山王身体抱恙。她继任父王位置,成为下一任的镜山王,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是最合适的。
她说:“最近,镜山挖出了一块龙泉秘矿,臣父王亲自看过,相当适合练剑,因为灼霜已经化灵。我在想,是否要用这块秘铁,给陛下冶制一柄新剑?”
沈长离从五岁边开始习剑,他嗜好不多,剑便是其中一个。
他从前的本命剑灼霜已经化灵,修成了人形,与他分离的事情,他身旁近臣都知晓。
“不必了。”沈长离说,却没有多加解释为何不必。
镜山赤音顿了片刻,语气中满是遗憾:“陛下不再握剑,真是可惜了。”
她叫侍从端上一个细长的剑匣:“那陛下看看,这柄剑如何?”
“小殿下生辰马上要到了,听闻他最近开蒙,已经修行了,臣父王便专给小殿下冶造了一柄新剑。”
镜山赤音的父亲镜山空野是一流的锻造师,妖界许知名的神兵利刃都是出自他手。
沈青溯最近确实在寻剑,他还不到可以去剑阁寻灵剑的年龄,但是最近已经对武器很感兴趣了。
男人眼尾扫过那剑匣,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似笑非笑说:“你倒是对宫中事情知晓许多。”
因为皮肤白容易上色,他微醺的时候,这双眼撩起,俯看人时,就多了一点含而不露的多情缠绵的味道。
“溯溯最近可还好?”镜山赤音合上剑匣,也笑着说,“前段时间臣家中事情繁多,许久没见他,想念得很。他最近长高了吗?吃饭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挑食?”
一阵夹着雪的冬风旋过,众人眼前似乎都一花,闻到了一点清淡的香。
沈长离睁开了眼,看向不远处,竟见那假山后的雪松下,亭亭立着一个俏丽的人影,他朝思暮想的人。
第一瞬,他几乎以为又是幻觉,白茸怎么会愿意出门来见他?
下一瞬,风雪过去。
白茸远远站在树下站着,看向这边,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身姿袅娜纤弱,裹厚厚的银狐裘,雪白的面容,饱满嫣红的唇,乌黑的发被风卷起一缕,吹到了尖俏的脸孔上。
同一时间,镜山赤音也看到了她。
她与从前模样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或许因为拿回了自己的仙骨,更显袅娜妙丽,比起从前模样更美了三分。
沈长离坐直了身子,心下一沉。他没想到,竟恰好在这个不巧的场合遇到了她。
白茸带着侍女,走近了几步,看着那个剑匣,柔和地说:“是把好剑,不如留下让小殿下试试,若是喜欢,便给他用作佩剑吧。”
她对镜山赤音竟然丝毫没有排斥。甚至表现的比待他还要热络几分。
镜山赤音脸色很奇怪。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茸,她对她这样的态度更是奇怪。
因为现在是仙体,她可以感受到。白茸修为涨了许多,甚至让她有几分摸不透深浅的意思,如今,真要动起手来,她不一定是白茸的对手……不可能再像以前在凡间那般单方面的羞辱。
况且,若是被沈青溯和沈长离知道了……她只能强行忍住厌恶,勉强朝她一笑。
撞上沈长离视线后,镜山赤音很自觉告辞:“那臣先告退了。”
沈长离颔首:“你去。”
他想与白茸一起用膳。
眼下风雪小了,雪色正佳,正是赏雪的好时候,在雪亭中赏雪用膳,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他视线停留在她娇美的面容上,白茸却没有看他。
她朝着镜山赤音走了几步:“今日,我正巧还未用午膳,镜山姑娘若是也没有用,是否要一起?”
沈长离面容沉了下去,只是,白茸丝毫不退却,只当没看到他的表情。
镜山赤音勉强露了个笑,她心高气傲,在自己地盘上,定不可能退却。
一顿午膳味同嚼蜡,沈长离压根没动筷子,只喝了两盏梅花酿。那双狭长上扬的眼,毫不遮掩地,盯着她。
白茸宛如视而不见。
她换了筷子,亲自给赤音布菜:“这一道糖酥味道不错。”
两人挨得很近。
赤音唇动了动,一道单独传音落入白茸耳中:“从前我毁了你的脸,你若是还记恨,尽管报复我。不要对陛下和小殿下做什么。”
白茸只是静静看着她,她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她指的是在狐山的时候,她几乎毁了她半张脸。她倏尔又笑了:“若是真毁了,倒是也不错。”
她很想知道,面对面目狼藉的她,沈长离是否还会有兴致。
是否就可以还她自由了。
“我也不想报复任何人。”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一顿漫长的午膳终于用完了。
镜山赤音告退了。
沈长离屏退了四周侍卫,她净手漱口后,慢条斯理压好裙子,起身要走,全程对他视若无物。
她纤细的手腕被那一只修长的大手扣住:“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将一缕不听话的黑发掖到耳后,平心气静说:“给你们创造一些相处机会。”
“陛下这般寡言傲慢,是没法讨女人喜欢的。”
沈长离狭长的眼看向她,他凌厉而薄的眼皮垂下时,与平日模样更像,他沉默看着她。
他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来弥补方才。”
方才是他不对。
白茸垂了眼,似笑非笑说:“陛下怎么会有错的时候呢?”
察觉到握着手腕的大手力道显然加重,她微微一抿嫣红的唇:“那我若是说,要你杀了她,你舍得吗?”
大殿内似乎都沉寂了下来。
上一篇:宿管阿姨不好当[ABO]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