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陌桑
强迫自己平复呼吸,他慢慢挪动僵硬的双腿走近。
厚重的冰层下,一位年轻女性躺卧其中,从身上衣着看,很明显还是学生。她双眼大睁,脸颊苍白中微微发紫,乌黑的瞳孔已经涣散,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脖颈和前胸。
陆霜瘫坐在地,脑海中无数问号纷至沓来。
这具女尸是谁?她怎么死的?陆知行又为什么要放在自己家里?
陆知行……到底是谁?
他哆嗦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
如果陆知行是杀人犯,报警无疑是最保险的做法。
但……如果他不是呢?
陆知行或许是个人渣,是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他绝不是个杀人犯。刚开始和陆霜一起生活时,他连拿菜刀杀鱼都不会,更别提杀人。
陆知行在学界的地位和成就有目共睹,如果……他正在进行某种保密实验项目,报警会不会反而害死他?
陆霜犹豫片刻,又逐个数字删除。
他呆坐半晌,直到手脚麻木僵硬,才站起身,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恢复原样,退出主卧。
当晚,陆霜一夜无眠。紧张的神经在天亮前后方有所松懈,一两个小时后,又从噩梦中惊醒。
从洗手间出来,经过主卧门前时,他发现门没锁。
陆霜停步。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一天明明是锁好门退出的。
沿原路再次去到地下室,女尸连带冰柜都已不翼而飞。四壁空空如也,地板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那之后,陆知行再未回来。一周后,陆霜终于忍不住联系他的秘书,却被告知陆知行在出长差进行保密项目,可能会暂时中断联系。
几个月后,陆霜才突兀地收到陆知行的消息。他因突发脑梗,导致老年痴呆等后遗症,已经不得不办理病退。
去浦东机场接他时,秘书推着陆知行的轮椅,缓缓步出到达厅。他蜷缩在逼仄的轮椅上,全身干瘦不堪,右手扭曲成诡异的姿势。
“老爷子,您看看谁来啦?这不是小陆嘛?”秘书蹲在身侧温和地笑,替他擦去嘴边的流涎。
陆霜面无表情,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本该像普通人一样或痛心疾首,或扼腕叹息,或失声哀哭,但他从小就没有过正常的家庭关系,演不成正常人。
陆知行仰着头,目光呆滞地望向他,眼神像面对陌生人,警惕又戒备。
秘书本以为看见儿子,他怎么都该会有些反应。见状,只得干笑两声,打圆场说:“……现在病情还刚控制住,需要长时间休养,以后会好些……”
陆霜并不意外,只是笑笑,推过轮椅向外走。他早已习惯命运的捉弄。
此后匆匆数年,陆知行再未开过口。过往的一切罪恶与秘辛,都随着他的大脑退行而物理意义上地守口如瓶。
施暴者遗忘自己的罪行向来轻易,只有受害者终身活在漫长的黑夜中。
而陆霜才刚刚窥见他隐秘世界的一角,就已被永远闭于门外,通往真相的小径永远为杂草与荆棘所蔽。
但他却再也没能忘记那位躺在冰层下的女性。
所有人的出生即伴随恸哭。生命于他而言,只是并不温和地走入霜凝露重的长夜。
直到四年后,他得以见到她本人。
那时他才突然理解数百年前千灯会最初设立时的宗旨。
——黑暗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如果长夜将如期而至……
他愿意为光明终身守望。
不惜一切代价。
第164章 生死博弈
2013年, 拉斯维加斯幻影赌场。
经理步履匆忙,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神色慌乱。
“施密特先生来了。”
斯派罗坐在真皮座椅上, 正剪开一支雪茄,闻言手不由一抖, 咒骂道:“该死。”
他扔开雪茄和剪,二话不说起身就走。经理慌忙捡过, 亦步亦趋赶紧跟上。
“他有什么要求?”斯派罗问。
经理低声答道:“他今天酒喝得不少, 正在大发雷霆呢。”
“还是老样子?”
他苦着脸:“是啊, 非逼我们找人陪他玩。”
那可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斯派罗愁眉微锁, 不由习惯性地扭扭脖子, 直到听见“喀啦”一声, 方觉稍稍顺气。
“另外……”转过走廊拐角, 经理又说, “姓陆的那小子也又来了。”
刚刚稍顺的气卡在胸口, 斯派罗猛地停步,经理差点撞上他, 连忙急刹车:“没用的废物!怎么不早说?”
经理不敢争辩,只得假装没听见:“他在大厅呢。”
“还玩21点?”斯派罗咬着后槽牙,“庄家输多少了?”
经理欲言又止:“今晚的盈利恐怕……”
“该死!”斯派罗在VIP包间门口猛地掉头, 转向去大厅的走廊, 一路骂骂咧咧问候那小子的家人。
门一开, 斯派罗一眼便瞧见围在陆霜身边的人群。
工作日晚上九点, 大厅的散客本就不算多,此时几乎都被他吸引过去, 围聚在那张小小的牌桌前,大呼小叫, 热闹非凡。
年轻的亚裔男子一身夸张的花衬衫,戴着飞行员墨镜,骚包得意,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
看见老板现身,周围的保镖立即推开人群,让出通道。斯派罗面色阴沉,走到陆霜身后。
“陆先生!”他皮笑肉不笑。
荷官正发好牌,陆霜笑嘻嘻推过去面前的所有筹码:“All in。”
他转脸来,见是斯派罗,并不意外。
“斯派罗先生,今天你也在啊。”招呼很是热情。
荷官正巴不得停手,抬眼看向斯派罗,投来求救的目光。
斯派罗不动声色地说:“陆先生真是好兴致,您连续三天光临我们赌场,不会腻吗?不如考虑考虑换别家?”
其实正在恼火的并不止斯派罗一个。
三天前,这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拉斯维加斯各大赌场,拜他所赐,整个赌城的盈利连续三晚断崖式下跌,所有老板都在暗中骂人,却又不明来头,不敢妄动。
最离谱的是,即便是数百双眼睛盯着,再加上后台高科技手段,也没找出他有丝毫出老千的迹象。
他借口自己的名字外国人不会念,只让人叫他陆先生,不知真名。
陆霜见荷官没有继续的意思,便兴趣缺缺地靠向椅背:“别家我也去啊。怎么?不会只有您斯派罗先生不欢迎我吧?”
斯派罗咬着牙,额上青筋跳个不停。
他转头,向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保镖立即会意,驱散围观的人群,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赌桌。
“陆先生,想不想玩点有意思的?”斯派罗凑近他耳边,低声问。
陆霜挑眉:“那可好得很。”
斯派罗转身,引他入内。经理一看方向,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追上去,低声问:“您确定要这么做?”
斯派罗白他一眼,不回答。
VIP包间内,那位施密特先生正在暴跳如雷。
“这就是拉斯维加斯最负盛名的赌场吗?没意思!斯派罗要不还是收拾收拾,带你们这帮孙子滚回他的佛罗里达老家!”
斯派罗一推浮金门把手,假装没听见,径直张开双臂:“施密特先生!好久不见!”
偌大的包间内富丽堂皇,天鹅绒帘幕低垂,施密特双腿架在赌桌上,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他一袭军装,头发和络腮胡已有些花白,满脸泛着通红的酒晕,手中把玩着一支上等雪茄,还未点燃。
金色的灯光在他眉骨上跌碎,落入深邃锐利的瞳孔中,像暗藏锋芒的深潭。
除赌桌外的其他地方暧昧昏暗,隐隐可见十几名随行军官,都是荷枪实弹。半透明的玻璃隔断后,几枚火辣的身影正卖力热舞。
施密特不满地抬眼,正要继续发作,却瞥见斯派罗身后跟着的年轻人,饶有兴趣地微眯双眼。
斯派罗径直走到他身侧,一旁经理早赶紧递上先前的雪茄剪和喷枪。商人殷勤地帮对方点燃:“施密特先生,别急,我给您找来一位有意思的赌客。”
眼前的亚裔男人年轻得过分,却不卑不亢,礼貌地微点头一笑,脸色丝毫未改,径直坐到赌桌另一侧,以逸待劳。
“就他?”施密特轻蔑地挑眉。
斯派罗一个头两个大。
施密特是欧洲军方总司令,近期在跟国会打交道,根本不是幻影赌场能得罪起的人。且他有一个癖好,赢不行,输更不行,只要求玩得尽兴,不尽兴就要砸场子。
来赌场的多半是为钱,能有几个真正的亡命之徒?
斯派罗面露难色,只得附到施密特耳边简要说明陆霜的战绩。
视线落到桌后的年轻人脸上,施密特冷哼一声,余怒未消。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趁早滚回你妈怀里吃奶吧!”
陆霜平生最恨别人骂娘,闻言不由脸色一沉,敛起微笑:“施密特先生,先来玩一把?”
他打个响指,身后的工作人员上前,将刚才赢来的所有筹码哗啦啦一声全倒在桌上,堆成小山。
“这是我今天晚上的收成,”陆霜说道,“赢了,都归您。”
这才九点,距离赌场开门还没几个小时,他已经赢走六位数美元的筹码。斯派罗恨得牙痒痒。
施密特打个酒嗝,看都没看一眼,懒洋洋地问:“小伙子,你想要什么?”
陆霜笑笑,向他身边的副官指道:“我看他那把军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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