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期迟迟
唐康听到动静也从马厩出来，匆忙洗了一把手，跟着招呼待客。
孙平也知道唐家不好招待外男，而且如今天气好，屋里憋闷，反倒坐在外边自在，所以他放下唐甜就坐在大灶间的窗沿下。
平日，村里人也常喜欢这般，所以窗下放了几个小板凳，还有喝茶的小长方桌儿。
偶尔众人嫌弃灶间闷热，也会在这里吃饭。
唐甜乐颠颠跑去拿了她的点心盒子，李秋霜也亲手泡了茶水。
孙平坐下没一会儿就有吃有喝了，这让他忍不住感慨，眼圈儿就有些红。
前几日，他实在是可怜一对儿因为丧子告状的老夫妻，偷偷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结果惹怒了失手打死人的权贵小公子，被免了衙门的差事。
其实，他也不太喜欢衙门的差事，每日都会看到很多黑暗和不公，偏偏他不能帮忙，也不敢帮忙，总是忍不住自责。
如今没了差事，他倒是觉得解脱了。
可这几日，现实结结实实给了他好一顿大巴掌！
原本见到他热情寒暄的熟人都同他“不熟”了，经常喊他喝酒的邻居也躲着他走了，就是家里的老娘也一日三顿的骂他没出息……
人情冷暖，四个字，他只用了三天就体会的透彻又明白！
但没想到，在唐家这里完全不一样。同住一条巷子，唐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遭遇，却依旧如此热情招待他。
孩子拿出了最心爱的点心盒子，主母亲手泡了茶，给他足够的尊重和颜面，一如他还在衙门当差的时候……
孙平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又低头吞了胖丫头递到嘴边的点心，掩下了他眼底的泛红。
李老四惦记回家，又好奇孙平到唐家有什么事，于是问道，“孙兄弟，你有什么事，我们家能帮忙吗？”
孙平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时候，出门去卖豆芽儿的唐松几个背着空空的背篓回来了。
“秋霜嫂子，今日的豆芽儿格外好卖啊！”
“是啊，我还碰到一家明日娶媳妇，同我定了三十斤豆芽儿呢！”
众人生意不错，上午带走的豆芽都卖了，最少进账二十文，于是纷纷笑着报喜。
唐甜悄悄看向孙平，见他眼里都是羡慕，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她于是同娘亲说道，“娘，松叔叔他们不是要去城西卖豆芽儿吗？那里咱家也不熟啊，要不要劳烦孙叔叔带大伙儿几天？”
李秋霜会意，立刻应道，“对啊，我还犯愁这个事。你倒是提醒我了！”
说罢，她看向孙平，实话实说，“孙兄弟，我听说你衙门里的差事暂时不做了？那你能不能帮我们家一个忙啊？
“明日你也过来，背一筐子豆芽儿，带着我们族人去城西转转？至于豆芽儿的批发价格，我们家生意总是需要成本，不好白送，就同我们村里人一般，你看成吗？”
“啊？！”孙平听得很是出乎意料，转而又觉得心里酸胀，有些哽咽说不出话。
第205章 事以密成
唐家明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和窘迫，主动拉他一把，让他一起做豆芽生意，赚点儿银钱。但偏偏又小心翼翼保护了他的自尊心，反而说成找他帮忙！
“嫂子，那个……谢谢你们！我被衙门撵出来了，没有差事。你们愿意让我一起卖豆芽，我就很感激了，不用顾着我的脸面。我如今就是一个盲流子，哪有什么脸面啊！”
孙平彻底红了眼圈儿，有些哽咽。
李秋霜不好劝，李老四立刻应道，“哎，孙兄弟可不要这么说！我们确实对城西不熟悉，就指望你帮忙去探路呢。再说了，川哥儿那日还教过我一句话，莫欺少年穷。如今一点儿不如意，不怕什么，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肯定就好起来了！”
“对，对！你这可不算什么，孙兄弟。你看我们唐家一族从京都那边迁徙过来，差点儿死在路上，如今不还是日子红红火火。”
“是这么个道理，咱们年轻，不缺力气，大干几年，保管升官发财！”
村里人也纷纷开口劝说，嘻嘻哈哈玩笑又鼓励，让院子里热热闹闹，也让孙平有了笑脸……
院子外，孙家婆子静悄悄听着，不停偷偷抹眼泪。
她是当娘的，怎么会不心疼儿子？
虽然平日大儿子指望得上，小儿子病弱，她都会多偏爱两分，但对这个二儿子也不至于苛待啊。
只不过她一个妇人有什么办法，不逼着落魄的儿子出去想办法，难道看着他在家里唉声叹气吗？
如今好了，唐家厚道，念着儿子当初的一点儿小恩小惠，居然如此主动伸出援手。
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
她扭头回了家，麻利的捞上几颗酸菜送去唐家。
不是她吹牛，整个巷子算一起，就她腌的酸菜最好吃，一定要唐家尝尝才行！
当天的晚饭，上桌的是酸菜猪肉的馅饼，配上金黄的小米粥，还有两样炒菜，吃的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孙家婶子这酸菜腌的正好，秋天时候，我一定去同她好好学学。”
康大嫂子一边吃一边点头，“还有芥菜疙瘩，还有下大酱和腌酱菜，这些都是塞北这边的吃法，跟咱们原来吃的不一样！”
李秋霜也是点头，应道，“到时候买几个大缸，咱们多准备一些。冬日村里闲着无事，村人怕是都要来卖豆芽儿。总要有个下饭菜！”
“对，对！”康大嫂子笑呵呵，“等我让大伙儿回去传信，各家都多种一些白菜萝卜芥菜。他们出东西，我出力！”
唐甜奔波一天也是累坏了，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馅饼儿，还没忘了嘱咐娘亲。
“娘，一会儿跟我泡豆子，明早做豆腐，我有用！”
李秋霜瞧着闺女有些蓬乱的辫子，忍不住瞪了眼睛，“你都在外边跑几日了，明天还要出去？就不能老实在家住一天！”
唐甜笑嘻嘻不辩解，毕竟人多口杂，事情没有办成之前，她谁都不想透露一句。防备有人坏事，也怕给母亲和哥哥希望，最后得到的失望。
唐川给妹妹盛了半碗小米粥，开口维护道，“娘，糖宝儿聪明着呢，好不容易进城，她想在外走走就走走吧，左右有四舅舅跟着呢。”
李秋霜无奈，自觉真是管不住胖闺女，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下次去军镇那边，还是托周将军再找几个老兵，分到府城这边来吧。多几个人跟着你和你妹妹，我也放心。”
唐川微微皱眉，不想要家里花费太多银钱。他可听说老兵们的待遇了，多养一个人，一年起码多开销十年银子。
唐甜倒是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想多找几个老兵，因为家里院子这边，大哥身边，她自己身边，还有计划买回的酒楼，都要有人照应和保护！”
“娘，这事儿我和二姥爷说，你不用管了。我保管找最好最厉害的老兵回来！”
李秋霜想起还在周家学艺的二儿子，赶紧应道，“记得让你二姥爷看看海哥儿，不知道他在你周婶子身边是不是闯祸了？还有，让你二姥爷帮忙送点儿粮食和肉菜过去，你二哥胃口大，别吃空了你周婶子的粮缸！”
康大嫂子跟着笑，“这倒是应该，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了。就说我家大妮儿吧，这才几岁啊，饭量也赶上我了！”
李秋霜最看不到孩子挨饿，生怕康大嫂子不舍得给闺女吃饭，赶紧嘱咐道，“能吃一些好，孩子长身体呢，你可别舍不得给大妮儿吃饭，小心压住个子！”
“放心，那是我亲闺女，我也不是后娘！”康大嫂子打趣，惹得众人都是跟着笑……
吃过晚饭，众人都各自去忙碌。该劈柴的劈柴，该关门的关门，该泡豆子的泡豆子，该读书的读书！
第二日一早，天色没亮，唐甜就和娘亲一起做豆腐了。之前，李银加班加点儿打制了不少木器，早就运到府城做准备了。
如今娘俩儿用起来，倒是方便。
昨晚泡了六斤豆子，正好出了一板子豆腐，二十四块，每块一斤。
康大嫂子高高兴兴切了三块，煮了一锅白菜豆腐汤，众人就着糙米饼子吃的饱足。
这个时候，李老四也赶着马车来了，唐甜用陶盆装了十块豆腐，跳上马车就出发了。
李秋霜还想跟着，可孙平等人已经登门开始取豆芽儿了，她只能留了下来。
唐甜乐颠颠跟着四舅舅一路送完了豆芽儿，然后趁着无人注意，又从空间取了一筐青菜，这才绕去麓山书院后门。
果然，这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其中两个中年人都是脑袋大脖子粗，典型的厨子模样，其余几个提着木匣的年轻人，不必说都是学徒或者随从一类。
几人见李老四栓好马车，背着筐子，端着盆子，还领着孩子，慢悠悠凑过来，他们都是一脸的疑惑。
“兄弟，你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是麓山书院后门，大伙儿都是为了给书院试菜才来，你们走错了吧？”
李老四摇头，笑呵呵应道，“没来错，我也是试菜的。”
这是竞争对手啊！
几个人立刻闭了嘴，悄么么打量李老四和唐甜，生怕多说一句就给了对手超越自己的机会！
第206章 一清二白
幸好，没等多大一会儿，一个年轻小厮就打开了后门，打着哈欠瞧了众人一眼，神色有些懒散和失望。
“就你们几个来试菜吗？真是人越来越少了！”
之前同李老四搭话儿那厨子，笑的讨好，赶紧上前应道，“这位小哥儿，我们确实是来试菜的！我家祖传了一道汤，喝过的人就没有不夸赞的！我昨晚煲了整整四个时辰，就赶紧带来给大伙儿尝尝。”
另一个厨子也生怕被落下，跟着抢过话头儿，“对，对，我家祖父是御膳房的，也留了几道好菜……”
小厮听得不耐烦，挖挖耳朵。自从传出书院要找厨子，照顾来自瀚海书院的先生和弟子，就陆续有许多厨子来应聘，加一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而这八十人各个都有祖宗在御膳房！
他真是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最后怎么样，不还是一个都没通过！
“行了，我不管你们祖宗是哪里做菜的，你们一会儿先把本事亮出来。只要能达到我们管事的要求，你们就算相当我祖宗都成！”
说罢，他转身开了半扇门，示意众人跟他进去。
李老四和唐甜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更是不吭声，安安静静跟着众人走了进去。
小厮也没当回事，还以为他们同两个厨子是一起的。他倒是多看了唐甜几眼，有些不满厨子们这样的时候，还要带孩子过来。
不过，唐甜不吵闹，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笑得也讨喜，他也就没有撵人！
许是为了平日采买进出，后门离得书院的大灶间很近，众人走了不过半刻钟就到了一个大院子。
足足三十多号人聚集在院子里忙碌进出，有人挑水，有人劈柴，有人摘菜，各司其职，不算忙乱。
一个穿了蓝色衣裤的中年管事，皱着眉头正听人说话，见到众人过来就扫了一眼，神色也免不得带了几分失望。
他甚至都没有寒暄，直接指了一间房里的两口灶台，直接说道，“里面有食材，选你们拿手菜先做一道出来。”
两个厨子打躬作揖，立刻领着帮手抢了进去。留下李老四和唐甜站在院子里，就有些显眼了。
那中年管事有些疑惑，问道，“你们不是来帮忙的？”
李老四摇头，应道，“不是，我们也是来试菜的。”
管事皱眉，他自问有几分有眼力，怎么看李老四也不像厨子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