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栖春山
“少用小人之心揣测人家,人家有同窗之谊,你该赞美人家才是。”渔娘小声提醒他:“你不想当官,他可是想当官的,凭他的本事肯定当得上,咱们跟他维持好关系,到时候真碰上事儿了,也能求他帮帮忙。”
“哟,梅羡鱼,这一年你读书偷懒,人情世故倒是熟练了不少嘛。”
“笑话谁呢?这点道理我还能不懂?”
两人边走边吵,路上碰到街坊,还要问好一二,到家门口了,两人哼哼一声,分开各回各家。
渔娘去主院请安,爹娘都不在家,只有二郎在屋里玩木马,伺候的小厮端着温水喂他,看模样午觉才刚睡醒一会儿。
渔娘摸摸弟弟的脑袋,扭头问屋里的大丫头:“明秋,我爹娘去哪儿了?”
“回小姐,老爷和夫人去城外驿站会友去了,未时才出门。”
“去驿站?会友怎么会去驿站?怎么不请到家里来?”
“奴婢不知,听门房那边说,来的远客姓林,路过咱们南溪县,要往嘉定州去,或是夫人那边的亲戚?”
渔娘也猜不准,只交代明秋:“爹娘回来了,叫人去西院叫我。”
“是。”
渔娘拉起弟弟:“走,姐姐带你去园子里走走。”
梅二郎不愿意动弹,双手抱着木马:“不去。”
渔娘才不管他乐不乐意,直接说:“今儿你要不跟我去园子里逛两圈,晚食按照你原本的饭量减一半,你自己选吧。”
“爹……”
“爹答应也没用,我说不给就是不给。”渔娘瞪他。
梅二郎想了想,这才从木马上下来,主动牵着姐姐的手去西跨院走路。
夕阳西下,院子里吹起了微风,墙角种的那棵银杏树绿意盎然,还没变黄。
“再过一两月银杏就要黄了,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到时候姐姐带你来树下捡叶子玩儿。”
梅二郎牵着姐姐的手慢吞吞走着,绕着院子第三次走到银杏树下,他不想走了,一屁股坐下:“姐姐说,走两次的。”
“你这个臭小子,小脑袋瓜里除了吃就是跟你姐姐我作对了是不是?”
见他真不想走了,渔娘把他拉起来:“不走就不走了吧,跟姐姐去书楼玩儿。”
书楼共三层,渔娘带着弟弟上二楼,二楼木地板上铺着厚实的羊绒毯子,把二郎放毯子上,又给他一本她亲手画的云南府美食绘本。
“小心着点翻,弄坏了可就没了。”
“哦。”
梅二郎一屁股坐下,旁边伺候的丫头忙拿来柔软的干帕子,给小郎君擦汗,又给后背垫了一张,以免息汗小郎君着凉。
渔娘坐在自己的圈椅上,盯着挂在对面架子上的舆图瞧。
舆图用工笔大概描出了马氏王朝两京一十三省大概的轮廓,其中巴蜀和云南府的地图画的较为详细,所有州府和县城、河流都标记上了。
嘉定州,在叙州府西北方向,走水路是最顺畅的,她跟着爹娘去过一回,跟先生和师娘访友去过两回,峨眉山就在嘉定州呢。
“阿青,给我把《川北食货志》找出来,我瞧瞧。”
阿青连忙去书架上把主子要的书找出来。
姐弟俩,一个坐羊绒毯上玩,一个坐在窗边看书,梅长湖和林氏过来,就笑了。
梅长湖抱起儿子:“你们姐弟怎么都不说话?”
“爹,娘,你们回来了。”
渔娘放下书,拉娘亲过来坐。
渔娘亲手给爹娘倒茶:“听说你们下午去驿站访友去了,还是个姓林的,怎么不请到家里来?”
林氏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来的人是我娘家族亲,他家去嘉定州做生意,在南溪县要卸一批货,货卸完着急要走,没空闲来家里,我和你爹就去驿站见见人。”
林氏拿出一封信给女儿看:“从京城带来的信,你大舅上月升任兵部五品郎中了。”
渔娘高兴道:“好事啊,二舅在外领兵,大舅又升任兵部郎中,舅舅家这是要起来了。”
林氏也很高兴:“自从你外祖父没了之后,林家在武将家族中一直说不上话,如今总算出个五品官了。”
渔娘的外祖父是前朝武将,他去世时时间很巧,人没了没几日,两个儿子请了一月丧假回老家送葬,这时原本还在浙江一带的马家军突然走海路打进北京城,等两位舅舅从老家赶回京城时,已经改朝换代了。
当时京城打下来了,但各地还未平定,林家两兄弟毫不犹豫转投新帝,从小兵做起,两兄弟靠着军功,十多年了,这才一步一步爬上来。
林氏为娘家两个哥哥高兴,更为自家高兴。虽然相隔遥远,娘家越好,以后也能对她的一双儿女帮扶一二。
渔娘看完信后,问她爹:“要不,咱们问问大舅舅,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梅长湖摇摇头:“不好问,你大舅舅才升兵部郎中,送信路上若是出什么岔子被人知道,你大舅舅的前途可就毁了。”
当今皇上靠领兵打仗起家,入住京城后,对京城官员家眷的控制力不是前朝皇帝能比的。
梅长湖笑道:“好好读你的书吧,五品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你舅舅家到底慢慢起来了,咱们家多个庇护,就算有什么事,也落不到咱们身上。”
渔娘看了眼弟弟,好吧,弟弟长大还早,如今还不是他们家着急的时候。
第12章 前来的贵客
家里的事情不用渔娘操心,外头的事情有她爹顶着,她一个小娘子,只需操心每日怎么应付功课。
渔娘悲伤地发现,好像叫王苍说中了。
先生如今腾出空手来,真要狠抓她的学业,之前落下的功课,都要一一补上。
从这天起,渔娘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已经放下的四书五经要重新拿起来,先生用提问和写策论的方式给她查缺补漏,搞得渔娘每日不是在背书就是在写策论。
这还不算完,应付完先生那儿的功课,稍微有点空闲时,还要跟着师娘熏陶琴棋书画。师娘弹琴时,若不是不停地喝茶,她感觉自己脑袋一歪,就要靠着矮榻上的绣花软枕睡过去。
渔娘忙得恨不得住在先生家,连来回家里的这点工夫都省下了。
渔娘简直想叫老天爷救命,她一年多没有这般忙了,她都忘了之前读书是这般辛苦。
她还未完成的云南府舆图彻底放下了,过年之前,估计她都不会有空闲看她心爱的各类杂书。
放羊这么久,一下被先生抽着鞭子狂奔,坚持了半月后,渔娘有些受不了,跑去找爹娘求情。
“初六淼娘过礼,我礼到人不到,那天我写整整了三篇策论!重阳节本该登高望远,你们两个带着二郎出门玩儿去,先生和师娘也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家读书,天天写字,日日读书,贺文嘉考秀才那两个月都没我用功。”
渔娘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以前也不是我偷懒,先生忙着王苍和贺文嘉考秀才叫我自己读书的,怎么如今就不认了,还叫我重新读一遍。”
“你之前读书不认真,被你先生抓到了吧。”
“我认真读了呀。”
梅长湖张口又想说,被林氏阻止,林氏安慰女儿:“读书是好事,你也大了,别这样跟孩子似的闹,左右你也读不了几年了。”
渔娘凑到林氏身边撒娇:“我又没说不读,我就想每月休息几日,娘,您帮我去找先生说说。”
梅长湖斜了女儿一眼:“我记得你先生说的是一旬休息一日,难道王苍跟贺文嘉能休息,你不能?”
渔娘轻哼,还不是她的功课多,休息日也要用来做功课。
“别哼哼了,你要想休息,就自己努力些,别把功课留到休息日做。”
渔娘简直想哭,是她想把功课留到休息日吗?
渔娘被她爹气的暴走。
女儿走后,林氏犹豫道:“老爷,要不你去跟师兄说说?”
“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去。”梅长湖往旁边缩。
林氏掐他一把,咬着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师兄问你读了哪些书吧。”
梅长湖哎呀喊疼,两步跑开,色厉内荏:“你这个泼妇,好的不学,来了这儿后跟本地那些妇人学了些什么?”
不等林氏说话,梅长湖利索地跑了,背影颇有些狼狈。
唉,想他梅长湖都是当爹的人了,偶尔还要被师兄问读书,他也要脸啊。
梅长湖借故跑了,半句不提去找师兄的事,林氏冷哼:“当爹的读书不用功,还有脸训闺女。”
林氏到底心疼女儿,叫人收拾了一篓柚子,吩咐人提着去孙家。
“师嫂您可不知道,渔娘这几日比那些去考状元的还忙,点灯熬油的,昨儿半夜屋里才熄灯,今儿一早又起来背书。用早食时,我看她眼睛下黑了一块,可见是熬夜熬的。”
于氏听林氏这么说,笑问:“你心疼了?”
心疼林氏肯定是心疼,这话不好直接讲,她只说:“什么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嘛,渔娘这几日读书读的整个人都蔫了。”
于氏道:“这几日渔娘又温习四书五经,又要跟着读史才这般忙碌,她先生故意要逼一逼她,叫她别把学到的东西都给扔了,如今渔娘自己肯学了,她先生不会逼的如此紧了。”
听到这儿林氏就放心了,她笑道:“去年到今年,渔娘一直看些杂书,也怪我没有管好她。”
“哪里怪的着你,不过渔娘爱玩,久未这般努力,最近肯定有些不适应。你回去跟渔娘讲,十一月她先生要去一趟保宁府,她若是学得好,能叫她先生满意,到时候定会带她去。”
林氏也笑了起来:“若是说要带她出门,渔娘可半点抱怨都没有了。师兄十一月去保宁府可有何要事?”
“你师兄当年一位姓张的同窗在保宁府做官,前些年患了牙病,今年越发疼痛难忍了,加上年纪不小了,吏部那边答应他今年致仕,我们夫妻去保宁府送别。”
“呀,和师兄曾经当过同窗年岁肯定不小了,哪儿的人呐?”
“祖籍松江府,这次若是回去了,以后只怕难见了。”于氏感叹道。
林氏从师嫂那儿得了准话,回去把闺女叫来。
渔娘在书楼里看书写功课,被林氏叫来时唉声叹气,听到先生和师娘要去保宁府,她高兴地捏着拳头跺脚:“阿娘说的可是真的,别骗我。”
于氏没好气笑道:“真的,出门的日子都订好了,哪能不真?现在叫你读书可有怨念?”
渔娘忙摇摇头:“瞧娘说的,哪儿来的怨念呐,我可最爱读书了。”
以前渔娘也是跟着王苍和贺文嘉的进度一起读书做功课,这回她觉得难适应,主要是懒散太久了,又没个读书的动力。
这下,读书的动力不是来了么。
于氏作势要打她胡言乱语的,渔娘笑着跑了。
回到书楼里,渔娘无心看书,把四川的舆图拿出来,手指从舆图右下方往上挪,从南溪县出发,走水路,经过泸州、巴县、合州、顺庆府、篷州,再北上就是保宁府了。
保宁府张家渔娘知道,六年前张家老爷子到保宁府任通判,渔娘跟着先生师娘去过一回。这次若是再去,她定要写一册游记出来。
“阿青,磨墨,我要写字。”
见主子重新振作起来,阿青连忙上前磨墨,阿朱也赶紧上前伺候,给主子铺纸。
上一篇:被拐的豪门千金回家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