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岳母!”董童生陡然拔高了音量,他以势威逼,道,“青禾她是我的妻,你扣押我的妻留自己家中,可是想吃官司?”
叶朱氏虽识几个字,但却不懂律法。
被眼前之人唬了几句,就再撑不下去。腿肚子发软起来,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普通老百姓,谁想跟官衙沾惹上干系?吃官司……的确是吓着她了。
“你别为难我娘!”而这时候,叶青禾出现在了门前。
望到妻子,董童生露出了得意的笑。
“青禾,气该消了吧?我接你回家。”董童生略挺直了些背脊,脸上神色傲慢。
叶青禾漠着张脸走到董童生身边,她低垂着头,没去看任何人。她就知道一切都不会有改变的,就知道母亲护不住她。
叶朱氏虽没本事护得住女儿,可也不愿女儿再受委屈。她突然一把抓住女儿手,眼泪哗哗流,但却不敢大声喊叫,只泣不成声求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中
年男人:“我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你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
董童生居高临下望着眼前妇人,见她虽老,但却半老徐娘,算有几分姿色。于是,说出来的话,也有几分难听起来。
“她是我花五十两银子买回家去的,留了她在家,难道岳母跟小婿回家吗?”
“你……”叶朱氏被羞辱得臊红了脸,可面对眼前强权,再想想自己一家眼下处境,她做不到不管不顾的同他撕扯。
但因实在气极,她觉得胸口闷疼得厉害。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把年纪的人,竟还被这样侮辱。若非实在放心不下家中亲人,她要么扑过去撕烂他脸,要么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此刻叶家对自己的屈服,令董童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似乎很享受当下的这种状态。恨他,却又不能拿他如何。明明已经咬牙切齿,却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董童生抖了抖肩,脸上神色淡漠,语气也不似之前和睦了。
“回家。”他撇着冷眼看妻子,命令她。
叶青禾已经不哭了,只转身去同母亲作别。
而就在这时,叶雅芙夫妇所赶的骡车停在了叶家小院门前。
“婶娘!”人还没进门,叶雅芙欢快愉悦的声音就先一步传进了门来。
此刻她的出现,于叶青禾母女来说,无疑是如救世神佛般的存在的。
“是阿福!”叶朱氏最先反应过来。话音才落,人已闪身到院子门前去了。
门外,已经从骡车上下来的叶雅芙,正盯着停在一旁的另外一辆车看。
狐疑的目光打量一圈后,瞧见了来开门的叶婶娘,便问她:“婶娘家里来客人了?”
叶婶娘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道:“你们先进门来,进来后再说。”说着话,她目光难免的又在吴容秉身上打量了圈,欲言又止。
吴容秉心中有数,便让妻子走前面先进去,他则落后一步,同叶婶娘一起慢慢走在后面。
叶婶娘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条理不是太清晰,但吴容秉却大概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再往里走,便同那位董童生撞了面儿。
董童生仗着自己是读书人,有些身份,又是花了五十两的高价续的叶家姑娘为继室。所以惯来是不把叶家人放在眼中的,并轻轻松松就能把叶家人拿捏得死死的。
他也知道叶家穷,且背后毫无靠山。就算被自己欺负死了,也不会有谁站出来为他们做主。
也正是如此,董童生才敢这般猖狂。
但今日,在看到了吴容秉后,只一个简单的照面,便也令董童生心中本能怵了下。
吴容秉并非习武之人,长相同“英勇”二字也沾不上边。他一身洗旧了的长袍,斯文俊雅,寻常时,总是一副温和笑脸待人,看着人畜无害,毫无杀伤力。
但有人似乎生来身上便就有种气势在,似乎谈笑间,便可翻手为云覆手雨。
董童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只是打了个照面,便有些能意识到眼前之人不简单。
但再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几遍,确定他的确是瘸了腿后,董童生那一瞬间消失的自信又重新被拾起。
“这位是……”他指着吴容秉问叶婶娘。
然后还不等叶婶娘回答,他则又先声夺人的摆出了一副主家人的架势来:“岳母大人,既家中来了贵客,小婿更得留下待客了。”言词间,仍是对叶家人的威胁。
而叶婶娘此番心境,同之前的又大不相同。叶婶娘知道,既阿福夫妇能又再回来,说明昨儿之事她并未诓自己。
就算银子的事没能成,再不济,有位秀才公侄女婿在,也可压自己这童生女婿一头,搓一搓他的锐气。如此,也算是为自家撑了腰了。
“这是我侄女和侄女婿,我侄女嫁在了葵花镇,所以你不认得她。”叶朱氏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才又慢慢开口,“说来也是巧了,我这侄女婿同你一样,也是读书人。哦对了,他好像还是个秀才。”
“秀才?”听到这两个字,董童生本能皱起了眉心。
他为考秀才几乎是败光了祖产,可考了十多年,仍未考得中。到如今三十多岁了,仍只是个童生。
而眼前之人呢?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竟就是秀才了?
“岳母……可是在诓小婿?”董童生不太信,并又说,“方才听岳母提起,他是葵花镇人?近几年,小婿同葵花镇的几位秀才公也走得颇近,怎未见过眼前这个……这个岳母的侄女婿呢?”
有关这个,叶朱氏还真不知道。所以,她也茫然的看向了吴容秉。
吴容秉始终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未需要他说话时,他并不开口。只待需要他开口时,他才慢慢道:“这些年在家中养伤,倒未出门会友。”
听他提起“养伤”,董童生便又看向他腿。
然后笑了。
“岳母许是不知道,咱们大燕律法规定,身有残缺者,是不能入仕为官的。所以,便你是秀才,你也只能止步于此。不能再参加科举,更不能吃上皇粮。”何况,还未见得是秀才。
吴容秉可比他更熟知大燕律法。
吴容秉大概了解了叶家二房眼下处境后,也并未多扯闲篇,更未接那董童生话,他只是朝一旁叶朱氏看去,对她道:“婶娘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说出来。今日我同娘子一同归家,就是来给婶娘撑腰的。”
第28章 第三十三、三十四章搬家、进城里生活……
叶朱氏则心中还在琢磨。她不敢太过自信,也怕眼前这秀才公侄女婿并不能强压那董童生一头。如此一来,不但未能解决自家困境,反倒是还给阿福夫妻招来祸端。
这般一犹豫,方才的那股子气势自然就下去了。
这董童生极会察言观色,见此情况,便知这其中怕是有诈。所以,立刻轻蔑的从鼻尖轻轻哼出一声来。
叶朱氏忽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吴容秉倒没觉得自己是个秀才了,就有多厉害。只是他熟知律法,若真攀扯起来,对簿公堂,他也可为叶婶娘一家做辩护。听婶娘方才言语间的意思,似这董童生关起门来会打女人。
他是读书人,读书人声誉最重要。若真因此而坏了名声,他必不会肯。
既有软肋,便可被拿捏。
有可拿捏之处,才好谈判。
不说为叶婶娘一家讨回多大的公道,但及时止损,不让叶家堂姊在泥潭中越陷越深,还是不难做到的。
所以,吴容秉方才才会问叶婶娘母子心中可是有什么想法。若想和离,他可以相助。
可叶婶娘沉默,吴容秉便也不好强为其做主。但见妻子向他看了过来,似在讨他的意见,吴容秉便冲妻子轻轻点了点头。
叶雅芙立刻会意,想是这吴大郎能给婶娘一家主持公道,于是立刻开口劝叶婶娘:“原本结亲就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如今既不能把日子过得好,何必再互相耽误呢?不如放过彼此,及时止损的好。”
叶婶娘当然想让女儿离开这董童生,可当初董家提亲给了五十两的聘礼。若和离,这五十两是否得还回去?
可他们没有钱。若有这些个银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见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显,叶婶娘还在犹豫,叶雅芙便也沉了脸来,严肃道:“婶娘是担心什么?”她又朝一旁站叶婶娘身旁的叶青禾看去,“阿姐,你怎么想的?”
叶青禾同叶婶娘一样,被那五十两银子掣肘了。
见状,董童生则笑起来:“怎的今日第一次见,阿妹和妹夫就对我这么大的恶意?一来就挑拨
我和娘子夫妻感情,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外人,这样做合适吗?”
这董童生猖狂,叶雅芙怕婶娘母女是因银子之事为难,所以暂先不恋战,只打算先告诉婶娘银子之事。若真是因银子的事发愁,那便好办了。
叶雅芙不搭理董童生,只同叶朱氏说:“我们今日过来就是告诉婶娘一声,昨儿之事我们办成了。”但毕竟是一百多两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所谓“财不外露”,就是怕外露之后会引来贼人惦记。
这青禾姐的夫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叶雅芙自然留了个心眼儿,只把叶婶娘叫去了一旁说话,没当他面提银子的事。
“还请婶娘挪步,借一步说话。”
听说事情办成,叶婶娘已然激动。又让借一步说话,此刻叶婶娘的心情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想是借一步说银子的事儿,但又不知,能有多少银子。
若有个五十两,她便豁出去了。
叶雅芙把叶朱氏叫去一边后却先没说银子之事,只是问她:“我看婶娘和青禾姐似有难言之处,可是因着银子一事?”
撇开了那董童生后,叶婶娘这才无所顾忌着把情况说给了叶雅芙听。
“也是我们糊涂,当初竟为了银子,就这样把青禾给卖了。现在想想就后悔,他是体面的读书人又怎样,是个童生又怎样?他三十多了,青禾如今才不到二十。当初就不该那么着急把亲事定下,若时间拖得长些,或还能看出些端倪来。”
“你不知道。”说着,叶婶娘又哭起来,“你阿姊吃了大苦头了,这个男人变态,简直不是人。他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一喝酒就打你阿姊。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叶雅芙原只以为是日子过不下去,这男人擅手段打压人。却没想到,这狗男人竟打女人,竟是个家暴男。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若不趁早脱离火坑,这叶青禾以后的日子怎么捱?
“若是为那五十两聘金,犯不着误了阿姊一辈子前程。我今日过来,就是给婶娘拿银子来的。”说着,叶雅芙便把一个装着银票和银子的小木盒子递到叶婶娘手中,“当初我带去叶家三百余两,扣除这十二年在叶家吃、穿、用、住的一应费用,扣除了一部分,剩下的我同婶娘平分。这里的一百一十余两银子,是给婶娘的。”
“这、这么多?”叶朱氏都怕是自己听错,或是阿福口误,说错了,“你说这里有多少银子?”她又再问了一遍。
叶雅芙笑:“婶娘没听错,就是那个数。”
目前虽极需钱花,可也心中有数,他们不该拿阿福这么多的银子。
真拿了这么多,良心上过意不去。
所以本能的,叶婶娘推让了起来:“你给多了,不必给这么多。”然后叶婶娘又解释了一遍,“当初医馆卖的银子中,你们给两三成就行。”大概算了下,那样差不多是五六十两的样子。
有五十两,就够了。
至少,能暂时解了青禾的困境。
但叶雅芙却说:“当初阿福小,不太懂事,所以做了许多令叔父婶娘伤心之事。如今阿福大了,能看懂人心的好坏了,所以,就想尽力去弥补当年的错。这些银子,是叔父和婶娘该得的,婶娘不必推让。”
“可是这……”叶婶娘仍迟疑着,不能心安理得的拿这个钱。
叶雅芙则又说:“我没了父亲母亲,叔父婶娘便是我最亲之人。就算今日离开了,往后也会常回来探望。”又继续道,“我们一家从吴家单分出来过了,以后会自立门户。我们不打算继续留溪水村,打算进城去。待得在城里落了脚,到时候接了叔父去城里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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