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116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大夫人被她抱着,两日来慌乱的心好像终于有了实处,她一把抱住问真,眼泪又含不住地往下掉,“你是娘的心肝啊!”

  明瑞明苓跪在地上,看着她们抱着哭,又隐约感觉好像好一些了,不知自己是该哭该笑,枕雪漱雪连忙上前扶起他们,抱在怀里轻哄两句。

  大夫人这次是带了东西来,要在问真这边住段时日的,问真忙要将正房让出来,大夫人却自行选好了不远处一所幽静院落,“我带的人不多,在这住清净,省了许多麻烦。”

  她如此说,问真只得命曲眉安排,但房子收拾出来,大夫人并未立刻去住。

  大夫人来的第一夜里,母女俩难得地同塌而眠。

  这在问真的记忆中,是很稀有的,上t一次,还是她记忆中唯一的一次,还是周元承出事后,大夫人日夜不离地守着她的时候。

  这次的事真吓坏了大夫人,她昨日得了消息,本来立刻便要过来,因问真是叫人掐着城门封锁的时间回的,她才没能赶来,今早城门一开,她立刻便带人赶来。

  昏黄灯光下,她一遍遍摩挲问真的长发,心有余悸,一次次询问问真种痘之后的细节,身上可有哪里疼、发热发了多久、痘疹都怎样了。

  问真耐心地重复回答,直到大夫人终于安心——其实哪里能彻底安心,只是看到问真好生生的,她揪着的心终于松开一点。

  大夫人倚着问真的肩,这其实是一个稍显依靠的动作,如一棵藤蔓,紧紧缠绕着树,或者一株花,紧紧抓着土地。

  总归,她很牢地与问真贴在一起,握紧问真的手,才感到安心。

  “叫阿娘留在这,陪你一段日子好不好?”

  牛痘的事很重要,问真暂时不能离开,但她现在接受不了与问真分开。

  她带着东西来,问真早明白了,这会大夫人再次提起,她知道母亲心中不安,温声道:“阿娘能多住一段时日,我才高兴呢。这几日气候不好,等哪天凉爽些,我带阿娘去泛舟采莲子如何?”

  大夫人闭着眼点点头,疲惫与后怕包裹着她,让她鲜见地流露出一点中年人的憔悴,但她又不肯叫女儿看到,只在夜晚中,才肯流露出来。

  她喃喃道:“阿真,你千万要把自己看得最重,什么朝廷功绩,什么家业富贵,娘都不在意,没有你,什么好日子娘都不愿过。”

  问真温声答应着,握紧她的手,无声安抚她。

  “你爹今日告不下假,后日休沐才能来,咱们一家人一起采莲去。”大夫人整理好情绪,牵着嘴角露出一点笑,“你可是故意躲着娘?昨日晚晚地叫人回去报信,我一来,你又上山了。”

  黑夜中,问真的声音有些低沉,“其实是早就打算好的,只是拖到如今,身体恢复之后,立刻便去了。总是拖着,是我自己软弱无能。”

  大夫人不愿意听她这样说,又知道必定是有事,见她兴致不高,便不再深问,只是母女俩静静地,依偎着躺在一起。

  前几日问真养病时,季蘅一直睡在她房里,她已渐渐习惯房中有旁人的呼吸声,后来夜晚睡不着时,甚至以听季蘅的呼吸声为趣,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密、安慰。

  但今夜与母亲躺在一起,是一种别样的感觉,心如同泡在温泉水中一般,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倦意涌上,问真眼帘微垂,大夫人察觉到,不再言语,只转过身,半搂着问真,轻轻拍着她的身侧,如哄婴儿入睡。

  问真彻底合上眼,在安逸中陷入梦乡。

  夏夜炎热,问真榻上铺着芙蓉簟,但一个人睡惯了,多一个人总会觉得格外热,睡梦中如同置身沙漠一般,问真翻了两次身,眉刚皱起一点,便有凉风徐徐吹来,清凉舒适。

  问真眉心舒展,又坠入梦乡。

  她习惯早起锻炼,次日早早醒来,大夫人正在沉睡中,含霜带人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问真下意识放轻动作。

  起身时,她目光四处打量,最终落在榻边矮几上一把竹骨云州绢面水墨团扇上。

  大夫人手压着薄薄的绫被,是很端正的睡姿。

  问真凝神注视着那把扇子,半晌才起身,将大夫人的绫被稍微往下扯了扯,走到外间去更衣洗漱。

  “天气太热,那床芙蓉簟睡着不够凉爽,我记得园中库房里有一床玉席,是用凉玉劈成小片拼成的,夏日触手生凉,取来换上吧。”

  那床玉席是旧年宫中所赐,因问真睡不惯,觉得过于寒凉,才一直收在库房中。

  含霜闻言,并不提出疑议,立刻答应下来,下午问真回到房中,她果然已经安排妥当,玉席寒凉,便在玉席上再铺设柔软的茧绸薄单,四角压在玉席下,贴身凉爽丝滑。

  大夫人晚间躺下,不知是问真的吩咐,还与问真嘀咕要赏含霜,“这么多年,多亏她在你身边,这么细致入微,我才能放下心来。”

  问真倚着玉枕,笑着点头。

  灯火昏黄下,她的眉眼是别样的温柔。

  姑母痊愈了,着家了,祖母来了,明瑞明苓顿觉好日子到来,不再不安迷茫,每日缠着姑母与祖母撒娇淘气。

  比问真晚两日种痘的一批人都彻底痊愈,他们身上都没出现问真这样厉害的症状,大夫人听了,柳眉蹙起,“不成,我回头还是弄些好参来给你吃。平日锻炼不缺,练得那样厉害,还有问题,就是身子虚!”

  问真辩驳不过,只有听训的份,但眼下的大事是种痘既然安全,问星就要种痘了。

  大夫人心有余悸,却知道问真问星这样安排的原因——事情既然是问星牵头做的,就要从头到尾地参加,如此不论后续论功还是服众,都令人无话可说。

  徐缜到来正是问星种痘闭院之时,他没能见到小侄女的面,只能抚髯感慨,“这些孩子,一代比一代能耐,才叫我觉着老了。”

  他见了季蘅——去年其实便见过,所以他比起大夫人,对季蘅的了解还要更早些,当时只觉得是个还算聪慧灵通的老实孩子,今日一见,却是眼前一亮,觉得季蘅有脱胎换骨之感。

  他一见年轻英俊的子弟,好为人师的毛病就出来了,拉着要考校功课,问真岂不知季蘅的经史水平?忙道:“家人闲聚,阿父只能留一日,耽误在考校功课上,不觉可惜?还是吃茶吧,阿蘅煮茶的手艺最好,我新得一道茶,名曰‘莲露’,要用荷上露水沏的,清幽动人,阿父阿娘尝尝?”

  徐缜从善如流地坐下,笑道:“县主如此吩咐,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在女儿面前,并无太多宰辅架子,更多时候都很幽默风趣。

  或许是因为教导女儿的重任并不是由他来承担,他开始与女儿相处时,女儿便斯文守礼,没有可挑剔之处了,自然无需摆出严父的威严让女儿惧怕敬畏。

  大夫人对季蘅印象不错,曾在探问季芷后知道季蘅对经史子集并不擅长,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瑕疵,从小到大,凡是她知道的男人,大多都精通文史,还有一大部分文武双全——没影响他们其中一部分辜负发妻、风流薄幸甚至背信弃义,于国不忠。

  她看得清楚,问真此生富贵已极,县主位居正二品,是天下绝大多数郎君在朝堂搏杀一世,未必能坐到的位置。

  问真又守室在家,徐家荣光自然会披戴在问真的身上,既然如此,问真找的郎君,只要人品端正,能令问真开心不就好了?

  她这两日静心观察,与季蘅说了几回话,确定这位季三郎品行是没得说的,对问真之心更为赤诚,只看二人相处便能看出来,围桌叙话,问真的茶少了,他第一个抬手添,天热时打扇,他下意识地靠向问真的方向。

  这既是他对问真的心意,能看出二人私下时的亲密,问真一向性情举止内敛循礼,这几日偶尔会在不经意间轻抚季三郎的肩,或者动作随意地给他递东西。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这对问真而言,已经是极大限度的亲近了。

  喜欢问真,且问真喜欢。

  这不就够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大夫人心满意足,晚间与徐缜枕榻间私语,听徐缜遗憾季蘅于文业上并不精通,很直接地道:“若是个你们这般的‘斯文人’,圣人子弟,还能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问真?”

  徐缜被她堵得顿住,大夫人舒了口气,很直白地道:“如今呢,万事我只求真娘欢喜,能让她欢喜的,无论人还是物,就都是好的。何况,季三郎人品着实可疼,身世又可怜,他没名没分地跟着真娘,已经算受了欺负了,你还要在文业上挑剔,欺负这失怙的孩子吗?”

  徐缜一句话说不出来,隔了半晌才道:“我明白,只是有时还是想,若真娘能风风光光地成婚,顺顺利利地生儿育女,该有多好。”

  “我觉着如今挺好。”大夫人枕着手,懒懒道:“至少如今,女儿在家里,在我身边生活。往后十年、二十年,都是这样。哪怕咱们闭眼了,还是能放心,女儿在自己家里,安安稳稳的,谁都欺负不了她,不用怕咱们走了,女婿t翻脸。多好的日子啊,放到十年前,你枕衾不安、谨慎存微的时候,敢想吗?”

  徐缜笑了,“夫人高见,我总是不如夫人通透。”

  大夫人白他一眼,“睡吧。明儿我和你一起回家,我出来这几日,母亲只怕察觉不对了,真娘一时半刻回不去,我还是得回家中,好生宽母亲的心。”

  徐缜握住她的手,“得与阿盈结缡,是我此生大幸。”

  大夫人闭着眼笑,“你这话,我听半辈子了。年轻时还觉着甜蜜,如今再听,怎么像哄我似的。”

  徐缜笑着拉她手摸自己的胸口,“阿盈摸摸我这颗真心,这里满装着阿盈呢。”

  —

  大夫人夫妇离去,问星闭门种痘,田庄中一下好像清冷下来。

  问真休整一日,又带着明瑞明苓上了山,这次走之前说好当日便归,季蘅才放下心,还是送到门口,等看不到上山的车的影子,才慢慢往回走。

  山顶道观,正殿供奉三清,两侧偏殿一侧供奉文昌帝君,一侧供奉着碧霞元君,问真牵着明瑞明苓,在正殿进香后,一径入了偏殿,偏殿隔间中,赫然亮着两盏琉璃灯。

  一盏灯前木牌篆刻着“周氏元俪 年十九”,背面刻着生辰八字,明瑞明苓对这里还算熟悉,进来便熟练地对灯牌行礼。

  另一边的琉璃灯却是新亮起的,灯前的木牌平滑无字,问真看了一会,唤:“阿瑞,阿苓,你们过来行一礼。”

  两个孩子乖乖上前行礼,问真道:“这房中供奉的,都是你们的长辈。若哪日姑母不在了,这座道观只要还在,你们便要来行礼供奉,知道吗?”

  二人都乖巧点头。

第90章

  自问星种痘成功开始,一切程……

  自问星种痘成功开始, 一切程序都有条不紊地推进。

  确定接种牛痘无害后,因为要做接触豌豆疮病源的试验,田庄中其他有接触风险的人群要安排接种, 算算时间,问星的假期不得不再延长月余。

  虽然问星看起来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魏彩曲眉确实稳重能干, 问真还是得留在云溪山这边坐镇兜底,不然不仅她放心不下, 就连问星稍有不安。

  最开心的是明瑞明苓——还有季蘅。

  他这两个月过得像过年似的,只觉处处再没有更顺心得意的了, 每天如影随形地跟在问真身边, 问星看着他都想磨牙。

  但再想想问真种痘发热, 一直是季蘅衣不解带照顾在侧, 问星又认命了——算了, 姐夫粘人点, 至少待阿姊很好。

  七月天气还是很热, 田庄中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问安难得休沐, 挤出一日时间来,替大长公主来探望问真, 确定问真的情况。

  她来时田庄中相当一批人还在隔离中, 问真在山上园子中接待了她, 姊妹两个到竹林中的小亭里吃茶, 二人说起牛痘之事,问安道:“伯祖母说姊姊此番行事过于冒险了。”

  问真虚心领受, 但她很清楚,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

  若没有这样选, 她不会确定问星对牛痘的肯定与信任,远超一般所见,甚至季蘅……他们都对牛痘,似乎有格外不同的坚定信任。

  但凡有千分之一的不确定,这两个人都不会让她先尝试的,而她发热时,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季蘅的懊恼与后悔。

  问安见问真无言,以为她为祖母担忧而愧疚,又劝道:“不过姊姊放心,伯祖母虽有些后怕,却并未大怒,伯祖母亦是果决之人,岂不知姊姊如此选择的缘故。徐家娘子提出的新法,若不由身份足够贵重的徐家人先试,外人如何能够信服?”

  只是这个人选,原本可以不是徐问真。

  哪怕问星不成,见通见明见新难道不成?

  问安轻声劝:“只是姊姊一身牵挂良多,日后千万谨慎。”

  问真道:“你放心,我心里明白。”

  她怎么可能不珍重自己。

  问安与季蘅不可避免地见到一面,既是朝廷官员,更是问真的妹妹,季蘅面对问安时稍感紧张,两人分坐问真两侧,他绷着脸,问安板着脸。

  问真无奈扶额。

  问安只有一日休沐,来去匆匆,至少给大长公主吃了颗定心丸。

  庄子中一切有条不紊地向下推进,到学中的假期快要结束前,田庄迎来了由问圆带领的大部队。

  问圆年初南下后,回来顺利开起了店铺,招揽了数名手艺精妙的绣娘,专做刚从外地入京无太深底蕴,或者自家养不起好绣娘、弄不到太好的织锦缎子,但需要好衣裳撑场面的官宦诰命的生意。

  还有些高门中,在家处境不大得意的娘子,比起在家中等待、算计,直接到问圆这里量体裁制银货两讫,是一条好路子。

  凭借几位故友帮忙宣传,问圆很快打开了销路,夏日京中各类赏花宴络绎不绝,但织锦彩缎的料子过于厚重,取用更多的还是绫罗纱绸,这些平常裁衣会用到的料子大多不算十分珍贵,所以夏天的生意虽然热闹,对问圆来说,还是到天凉之后更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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