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顾砚把白兴邦和范家两个儿子相关的信息单提出来。
范家两个儿子都资质一般。
范大郎和白兴邦曾经同在一个诗社,范大郎是会钞的主力,白兴邦因为拜在了伍杰入室弟子左钦荣门下,是诗社排在第一位的脸面,照周沈年的经验,范大郎仰视白兴邦,可他十有八九连白兴邦的下眼睑都够不上。
白兴邦和范大郎有点交情,这话范大郎应该不敢说,白兴邦这么说,这就值得玩味了。
白兴邦是伍杰一系,却这么下力帮吴荣做事,这就奇怪了。
顾砚在杭城又多呆了一天,见汇集过来的信息琐碎起来,留下周沈年和潘世易在杭城继续收集整理,自己赶回平江城。
李小囡比顾砚早一天回到别业,刚刚送走大阿姐,顺便在接到了顾砚。
“你大阿姐没什么事吧?我看她气色不怎么好。”顾砚和李小囡进了二门,问道。
“不是没什么事儿,而是事儿没断过。”李小囡叹了口气。
她们的布行几乎都是女子,嫁了人的有儿女,儿女还小的有姐妹兄弟,没嫁人的就更不用说了,就像当初洪老太爷求娶三阿姐一样,不知道多少人家羡慕洪家,羡慕倪家,羡慕尹嫂子一家,都想步洪家和倪家后尘,就算攀不上真真正正的王府亲戚,只要扯上一点就比没有强。
“你的事有眉目了?”李小囡岔开话题。
大阿姐面临的问题无解,人情如是,世情如是。
“拿到了一个人……”顾砚把白兴邦,以及在杭城查到的那些学社学阀门派关系大体说了,心情忿忿,“……你看看,一个个道貌岸然,满肚皮都是权银算计,就这样能做出什么学问?”
“他们的学问不就是这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修的是自己的心,体察别人的心,动摇别人的心,摧毁别人的心,保住自己的心不被别人体察、动摇、摧毁;齐家么,先在家族中拼杀出来,接着是国,是天下,学问,无外乎人心,这话你不是也说过吗?”李小囡不客气道。
“那你的学问呢?”顾砚斜瞥着李小囡。
“我的学问你都看到了,格致治物就像一加一一样。”李小囡冲顾砚抬起下巴。
“那你的学问做的怎么样了?”顾砚问道。
“我改了弹棉花的东西,纺线的车很早以前就有了,拿出来就能用,我还想改织布机,一个是改的简单些,一个是想改的复杂些。”李小囡伸出胳膊往两边比画。
“我和舅舅说了你做的轧花机,舅舅说,原本农家摘棉籽,纺线织布,一家人日出劳作,日落而息,人人忙碌,就不至于闲暇生事。”顾砚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这也是他想过的问题。
“我和刘静亭算过账,从前,从处理籽棉起,到织出一匹布,原本需要大约三十个人工。
“现在用上这些新机子,织出一匹布只要三个人工,刘静亭说,这是现在的测算,以后还会更快,也许两个人工就够了,那一匹布的价钱就能降低至少一半,甚至降下七成,只有现在布价的三成。
“要是这样,那籽棉和成布的价钱差距就只差三到两个人工,对于农家来说,那就是织布不如卖籽棉买棉布,把纺线织布的辰光拿去种棉花了,那就是几乎家家都能买得起棉布,都会买棉布了,是吧?那会怎么样?”
顾砚看着李小囡,示意她接着说。
“就说两浙路好了,还是这些摘棉工,这些纱线坊,还是这些人,可一年里能织出的布就是原来的五倍十倍,那籽棉就不够了,籽棉就会涨价,农家卖籽棉就会多得到不少钱,明年后年,他们就会多种籽棉,对吧?”
顾砚点头。
“籽棉的价钱肯定会有起伏,但几年之后,棉花的种植肯定要多出很多很多,是吧?”
“那会侵占粮田。”顾砚道。
“也许,但也许是开荒呢?”李小囡笑道。
“我得写份折子。”顾砚沉默片刻道。
李小囡看了看顾砚,伸手握住顾砚的手,转了话题,“你觉得那个白兴邦是伍杰的人?去栽赃吴荣的?”
“嗯,可范升安的死说不通。”想到这桩案子,顾砚想叹气。
黄显周递的信里说他觉得这个白兴邦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隐瞒。
“让吴妙真去跟白兴邦聊聊。”李小囡出主意。
“嗯?”顾砚站住了,扬眉看着李小囡。
“你不知道?”李小囡也惊讶了,随即笑出声,“白兴邦之所以被吴妙真拿住了,是因为这位白秀才正下死命的追着吴妙真要娶吴妙真,吴妙真看到白兴邦,还以为是盯着她去的,以为自己身边出了内鬼,这才盯上了白兴邦。”
“你怎么知道?”顾砚问道。
“大阿姐告诉我的。白兴邦不知道是吴妙真拿的他吧?那你让吴妙真去跟白兴邦聊聊。”
“白兴邦一表人才……”
“你放心吧,别说也就是个一表人才,就是十表人才外加状元出身,吴妙真都不会动心,男人醉心于事业不为美色所动,女人也一样。吴妙真是要跟着你干大事的。”李小囡笑道。
……………………
临海镇。
吴妙真一条最新样儿的蓝灰色百褶绸群,嫣红抹胸外面一件蓝灰不擎襟,拎着个湘妃竹提盒,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进了单独关押白兴邦的那间四下不靠的牢房。
白兴邦看到吴妙真,’呼’的坐起来,急急挪过去,隔着手臂粗细的铁栏杆,激动的看着急步过来的吴妙真。
“真是你!”吴妙真半跪半蹲,隔着栏杆仔细打量了白兴邦,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你怎么来了?”白兴邦提着满心的警惕。
“好些天不见你,我让人悄悄去你家看了看,说你没回去,我就想着,不管你去哪儿,必定要跟我说一声,打个招呼,断不会一声不响就走了,我就想着,你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吴妙真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把食盒里的点心汤水一样样递进去。
“我就到处打听,后来,一个扛夫经过那位黄主事的时候,听黄主事和姚先生说了你的名讳,就去跟我说了,唉,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打听到你在这里,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吴妙真关切无比的看着白兴邦。
“你对我这一番情谊……”白兴邦感动无比的看着吴妙真。
吴妙真迎着他的目光,羞涩的避开,“你对我的好我还能不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为什么拿你?我怎么帮你?”
“你放心,也就是再熬上一段日子,我肯定能平安出去,我没事儿,他们就是疑心我而已。”白兴邦低低道。
“那我就放心了。”吴妙真长长舒了口气,收拾好提盒站起来,“我得赶紧走了,这里严谨得很,我把能用的人都翻遍了,也就今天这个狱卒能用,等你出来我们再好好说话儿。”
“好,不用担心我,我必定没事儿,你放心。”白兴邦依依不舍的看着吴妙真出了牢房门。
第343章 觐见
李文儒在礼部认认真真练习了三天,自以为就算不能应付自如,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觐见当天,李文梁家灯火通明了一夜,洪老爷和银珠一家当然也在,一堆人看着李文儒沐浴,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刚过了子时,李文梁亲自赶着车,把李文儒送到东华门外。
一直等到丑末,负责在宫门外引领李文儒的礼部堂官才不紧不慢的到了。
半刻钟后,东华门缓缓推开,李文儒走出两步,突然感觉到内急,虽说他从昨天下午就没敢多喝水,可毕竟等了一两个时辰了,这内急是真内急。
李文儒跟着礼部堂官走没多远,只能一咬牙,拉住礼部堂官,低低说了句有点内急。
礼部堂官态度极好,忙带着李文儒往旁边一个小胡同进去。
解决了内急的事,李文儒理好衣衫,重新定下心,好了,从现在往后肯定没事儿了。
跟着礼部堂官从小胡同出来,外面那条宽阔的甬路上,人群中夹杂着一个个小小的灯笼,一件件颜色不同的官服仿佛一条黑暗中泛着光的暗河。
“今天是大早朝,京城内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听说就是为了你觐见的事儿。”礼部堂官和李文儒笑道。
“那得有多少人?”李文儒问了句。
“那可不少,至少上千。”
“上千?”李文儒声音差点高起来,“那大殿得多大?能站的下?”
礼部堂官瞥了李文儒一眼,“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交待的规矩都记好了?一会儿千万不能犯了规矩。”
“都记牢了,你放心。”李文儒深吸一口气,一边跟着礼部堂官往前走,一边默默想了一遍那一长串的规矩。
一路往前,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前,李文儒站住,见礼部堂官脚步没停,急忙跟上问道:“咱们就直接进去了?”
“嗯?”礼部堂官被李文儒一句话说楞了。
“这不是大殿?”
“这是嘉肃门。”礼部堂官想笑,抿住了。
李文儒呃了一声,赶紧跟上。
又过了一道门,再到一道门前,他们身边的官员继续前进,礼部堂官停下了,笑道:“咱们在这儿等着。”
李文儒站好,将这几天在礼部一遍又一遍演习过的步骤过了一遍,慢慢悄悄的吐了口气,他都准备好了。
官员们都进去了,小小的灯笼散向门之外的其余三方。
厚重的宫门缓缓关上。
李文儒有点着急的看着关闭的宫门,他还没进去呢,可旁边的礼部堂官淡定站着,视若不见,李文儒压下那份着急,继续站着。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李文儒腿已经有点酸了,远处,一缕晨光洒在明黄的琉璃瓦上,光彩夺目。
李文儒再次觉得内急。
犹豫了再犹豫,李文儒挪近礼部堂官,陪笑道:“我好像,又……”
“内急?”礼部堂官明了的接上话。
“是是是!”李文儒急忙点头。
“那边,有个小门,看到了吧,里面有马桶,去吧。”礼部堂官点了点。
李文儒一路小跑过去。
马桶还挺大,干干净净。
李文儒再次整理好衣服出来,再次定定心心的站在礼部堂官旁边等着。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礼部堂官和李文儒身上。
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好,也许是因为明黄的琉璃瓦太亮堂,李文儒只觉得浑身燥热,嘴巴干的黏在了一起,李文儒抬手抹了把脸,一手的油,李文儒赶紧两只手一起抹脸,抹了两手的又想往衣服上蹭,刚挨上衣服就意识到衣服更要紧,想了想,左手伸进右手衣袖,右手伸进左衣袖,把两手油抹进了袖子里面。
紧闭的宫门突然拉开,站着打瞌睡的礼部堂官急忙推了把李文儒,“去吧,出来还到这儿找我。”
李文儒顿时紧张起来了,太阳晒得他头有点懵,进门之后该怎么做来着?
他又有点内急,这次还是大便!
李文儒昏头昏脑上了台阶,一头扎进阴影中,眼前一片黑暗,只凭着本能往前,一脚绊在了门槛上,好在这门槛太高了,李文儒往前,肚子卡在又高又宽的门槛上,立刻弹起来,一只手按着门槛迈过去。
出了阴影,阳光照上来,李文儒眼前金光乱闪,喝醉了酒一般,晕晕乎乎下了台阶,仰头看着巍峨的大殿直冲往前。
大殿前的那条路正对着两条亮白的、气势逼人的龙,李文儒傻住了,没路了!
一直在前面前引的中年内侍只好后退几步,轻轻把李文儒推到旁边的台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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