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这会儿北边已经冷得很了,说是二阿姐和二姐夫都生了冻疮,邵先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给周先生写了信,问是不是不要再往北了,周先生就把信拿给我看了。”
李金珠纳着鞋底,凝神听李小囡说话。
“我就让周先生回信说,一是让二阿姐和二姐夫置办几件上好的毛皮衣裳,二是找大夫开个方子,治冻疮还是有法子的,三是换辆车,车上要暖和。我还拿了一千两银票子,让周先生和信一起递过去。”
“听那些北边来的行商说,北地天寒地冻的时候,路上难走得很,也苦得很,怎么还让他们往北去?”李金珠看着李小囡问道。
“是邵先生觉得苦,二阿姐和二姐夫都没觉得苦,要是我让周先生回信赞同邵先生,那邵先生肯定会拿着周先生的信,想方设法的让二阿姐和二姐夫掉头回来,那就不好了。”李小囡道。
“嗯,我就是想着……”李金珠的话没说下去。
她就是想着玉珠那红肿裂开的手,不停的渗着血,一想起来就心疼难受。
“二阿姐现在又不用像从前那样干活,就算起了冻疮,也不至于像从前那样。”李小囡安慰道。
世子说明年春天北边就要用兵了,这一打起来就是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二姐夫这一趟北上之后回来,秋闱春闱顺利的话,这一科的人出来,很多人都要用到这场战事中,那走过这一趟和没走这一趟就大不一样了。
用兵的事只能是她和世子说说,这个打算也只能放在她一个人心里。
“你是怕你二阿姐二姐夫扛不住邵先生,不用担心,你二阿姐主意定得很,你二姐夫也是个有主意的。”李金珠自觉明白了李小囡的用意,宽慰李小囡道。
“他们俩经历的事儿太少,我是怕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都不是大事,不说这个了,听说尹嫂子卖了好些细布了?”李小囡岔开话题。
“嗯,她利害的不得了,一记头就把细布的价儿拉到低了,前儿还跟那位刘当家吵起来了,说刘当家要是不能把纱线价儿降下来,她就要自己纺纱线了。”李金珠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梅姐说他们家分家了?”李小囡岔话八卦。
“分了,分得挺公道的,她公婆现跟着她一家过,她现在心气儿平和了,她娘家那个过继的弟弟过来过几回,她说她想开了,世道的事,不能光怪她父母,更怪不到她那个过继的弟弟头上。”
李金珠和李小囡闲话。
“大阿姐,你这个会长不能总在这儿纳鞋底,你得做点儿什么吧。”李小囡看着李金珠手里的鞋底。
“都好好儿的,我做什么?尹嫂子说,我跟那大户人家门口的石头狮子一样,压阵用的。”李金珠淡然道,“你该回去了吧?再不回去,世子爷要找过来了。”
“他没在家,到海上打仗去了,我今天要跟大阿姐一起吃晚饭。”李小囡嘿嘿笑道。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梅姐学了好几样新菜,让她做给你吃。”李金珠收起针线,和李小囡一起出门上车。
第357章 威风
顾砚在别业二门内下了马,将马鞭抛向还在下马的石滾,大步流星直奔进去。
二门内当值的婆子追不上顾砚,小厮一路小跑却不敢冲到顾砚前面,等顾砚冲进正院时,一声’世子爷回来了’是在顾砚身后传进去的。
李小囡正和晚晴、雨亭三个人正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头抵头,对着散放了满桌子的大小木块,拼一个极其复杂的鲁班锁,阿武站在炕前,伸出脖子从雨亭身后看。
听到一句’世子爷回来了’,晚晴反应最快,伸胳膊就把满桌子的木块撸到炕上,急慌无比的往炕桌下藏。
李小囡瞪着快到出奇的晚晴,等晚晴把炕桌撸干净了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干嘛?”
“你家世子妃问得对,你这是干嘛?”顾砚站在窗外,伸头往里看着道。
顾砚一句话把一圈儿的人都吓了一跳。
雨亭连滚带爬往炕下滚,跑出两步才想起来鞋没穿,晚晴坐在最里面,跑是来不及了,直接原地跪的笔直。阿武左看右看,他该怎么办?夺门而逃?
李小囡从跪的笔直的晚晴,看到手忙脚乱穿鞋的雨亭,再看到背着手原地转圈的阿武,惊叹不已,“你是怎么让她们这么怕你的?你也没做什么啊?”
“爷我几天没在家,你就规矩都忘光了是吧?她们没规矩,都是因为你先带头乱了规矩!”顾砚一边说一边转到门进屋,点着晚晴,“扣……”
“她的月钱都扣到后年了。”李小囡提醒顾砚。
“这院里晚晴统总,由你辅助晚晴是吧?你看着她犯了这么大的错,一声不吭,还跟着变本加厉,扣一年月钱。还有你!”顾砚从雨亭点向阿武,“你的差使是什么?看热闹?你也扣半年月钱!
“都出去吧!”
顾砚一挥手,晚晴急忙从炕上下来,拖着鞋转个身,躬身退出去。
“你大败仗啦?”李小囡一边把被晚晴堆到炕桌下面的木块一个个拿上炕桌,一边问道。
“打什么败仗?大胜!我亲自出马,怎么可能吃败仗。”顾砚神采飞扬。
“打胜仗该派赏钱,哪有像你这样挨个扣月钱的?”李小囡拿了十来个,低头看了看,太多了,算了不拿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让她们怕么?”顾砚笑眯眯道。
“你每次打了胜仗都这么高兴吗?”李小囡欠身往前,仔细看顾砚。
“回来了,看到了你,路上还想着你会不会在扬州,在昆山,我回家扑个空,你是在家等我的吧?心有灵犀?”顾砚欠身往前,和李小囡对着看。
“是刘当家让人递信过来,说你这几天就该回来了,我就没出去,你不但打了胜仗,还发了笔财是吧?”李小囡揪着顾砚的衣袖闻了闻。
“从临海镇一路快马赶回来的,一身的汗,歇一会儿,说说话再去洗漱。你怎么知道我发了笔财?刘静亭告诉你的?”顾砚抓了个靠枕过来,和李小囡并肩坐着,伸出胳膊圈在李小囡肩上。
“不是,你走了之后,我常去细布行找大阿姐,阿武和雨亭在细布行听到的闲话,说是之前好些家丝绸行的货被劫掠一空。”李小囡答道。
“嗯,望乡湾堆满了绸缎金银,我们一路往南,抄了他们几处据点仓库,都给福建水军了,够他们打几条大船了。”顾砚笑道。
“有人找到大阿姐,说是让大阿姐牵个头,劳军犒师,感谢杨将军和你剿平匪患,夺回财物什么的,我跟何老掌柜说了,让他留心。”李小囡在顾砚胸前拍了拍。
“这次剿匪的实际战果,我写了份密折递进京城了,明折用的福建水军的名义,小五大哥杨启盛写的,那些财货被海匪焚毁了。”顾砚嘿笑了一声,“两家海税司的收益分别支撑福建水军和北地大军,他们偷逃税银的时候,想过帝国要是没有军费会怎么样吗?哼!”
“我在大阿姐那里说话时,哥哥去过两趟,都是府学请他过来的,两次都是府学的学生银钱困顿,一个是父亲病故,母亲病倒,家贫不能支应丧事,一个是自己病重,没钱治病,家里老母妻儿生活无着。”
李小囡看着顾砚。
“他们叫哥哥过去,肯定不是为了让哥哥拿一份份子钱,要么,他们想要哥哥牵头承担这些费用,要么,就是想把他们要说给你听的话说给哥哥,我就仔细问了哥哥。
“他们确实说了好些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些话,总结下来就一条,府学艰难,各个学会学社艰难,士子们生活艰难。只说艰难,没说别的,不知道是他们不知道别的,还是谨慎不肯说。”
“江南富庶,文风浓厚,这些士子,收几个学生就足够养家,就算丝绸行没有半文钱的资助,江南的士子也比北方日子好过的太多了!”顾砚皱起眉头。
李小囡叹气:“人都是往上看,往上比,经历过从前的好日子,现在的日子就是艰难极了。
“二阿姐写信来,信里说,北边要是说谁家富极了,都是说能供得起一个秀才公了,二阿姐说很感慨,说在我们这里,像我哥哥当年,考上秀才公之后是能养得起我们一家了。”
顾砚微微欠身看着李小囡的神情,“你这是替我担心?”
李小囡点头,“所谓民意,都是这些士子的意,那些不识字的芸芸众生发不出声音的。”
“嗯,不是发不出声音,他们的声音都在宗族里,我知道了。不说这些了,我去洗漱,咱们坐船去那片枫林吃饭,现在的秋色好极了!”
顾砚用力撑着炕桌站起来。
“你想吃什么?我们吃螃蟹好不好?”李小囡跟在后面问。
“不好,让他们烧羊肉。”顾砚不客气的拒绝了李小囡的建议。
“那让他们拆蟹粉,吃三虾面啊?”李小囡追在后面再次建议。
“我刚回来,一路上那么辛苦,吃羊肉!”
“行吧行吧,那明天吃三虾面啊?”李小囡退了一步。
第358章 个人的账
吴家五姐儿逼着她阿娘又往余家,往余家布行去了十来趟,找余家太太,余家太太从来没让吴婶子把话说完过,随便找个借口起身就走,找余大郎,余大郎就一句话:男主外女主内,这事儿得他媳妇做主。
吴婶子找了她三闺女三趟,被她三闺女挠得一脸血,就再没去找过了。
倒不是因为那一脸血,而是她三闺女那一副狰狞恶鬼的模样,让她难受心疼。
直到五姐儿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逼,吴婶子也只能绝望的跪在她面前磕头不已,五姐儿知道,她这个娘是真没本事,这事儿只能她自己成全自己。
吴大奶奶严防死守之下,还是没能防住,五姐儿瞄着余大郎去马家织机行看织机,在路上跟上了余大郎。
余大郎数出十个大钱递过去,“我今儿忙得很,去吃碗肉丝面吧。”
他最近焦灼得很,新织机越来越多,他跟着于会长仔仔细细看过,是真的又快又好,比老款织机快了一倍都不止,特别是织花纹的织机,架上花箱,也就是上线的时候比素布麻烦一点点,织起来竟然和素布一样!
他跟于会长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从洪家木作坊拿到新款织机。
他拿着现钱到那些已经用上新织机的人家,想高价截过来,可这些人家一点缝儿都不给他。
好在很快马家织机行也学会做新织机了,可那些花箱一拆就废,没有花箱就只能织素布,光织素布肯定不行。
还有于会长,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于会长了,说是于会长没在平江城。
他这心里一点都不塌实,他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偏偏他一无所知。
“我怀上了。马大夫说肯定是个男胎。”五姐儿没接大钱。
余大郎掂了掂大钱,放回荷包里,“我听你三姐说了,你三姐说,你不止跟我来往,这孩子……”
“我就跟你!三姐糟践我,她就是不想让我进门。”五姐儿急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你要是不认,我,我就去告官,是你骗了我!”五姐儿声音高起来。
“你看看你,你叫什么!”
余大郎急忙把五姐儿推到旁边角落里,倒出一把大钱塞到五姐儿手里。
“拿着,去吃碗焖肉面。”
“我……”
“我知道!不是我不肯,这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家门里的事,你让我怎么管?这事无论如何得你三姐点了头才行,只要你三姐点了头,别说纳,就是娶也行啊是不是,我还不是无所谓?你去找你三姐,好好跟她说说,你们俩是亲姐妹,亲姐妹有什么事儿说不下来?是吧?”
余大郎将大钱塞给五姐儿,“去吃面吧,吃了面去找你三姐好好商量商量,你们是亲姐妹,是吧?我有急事,别跟着我了,跟着我没用。”
余大郎一个箭步汇入人群,连走带跑消失在人流中。
……………………
刘静亭的能力超出了李小囡的预期,新的工坊和纺线机比预计早了半个月铺设完成,纱线的成本直线下降,新纺出来的纱线提前十天送到了尹嫂子和陆嫂子等第一批预定纱线的细布商号。
陆嫂子拿到第一批纱线,和小女儿忙了一夜,把所有规格的新纱线试过一遍,心里有了数,第二天一大清早,何老实和大儿子赶着车,带着纱线,送陆嫂子和五妮子赶往各家,派送纱线,手把手的指点新纱线和旧纱线的分别。
尉学政的吏治实务作业布置到了第四批。
对此,士子们中间流传起各种传说:
有的说世子爷是要借此挑选一批幕僚,听说现在世子爷身边那些,几乎都是参赞军务的,擅长民政吏治的好像就周先生一个人。
有的说这是朝廷希望士子们更重实务,明年的秋闱春闱的策论只怕都要很沉得下去的实务才能得考官青眼了。
还有的说世子爷是个重实务的,世子妃那样的格致大家,天天做的也都是纺机织机这样的事,世子爷这是看不惯大家天天会文,这是要让大家都接近民生,都要懂实务。
……
各种传说之下,士子们对尉学政布置的吏治实务作业倒是越来越认真,作业内容也越来越深入,经周沈年和潘世易筛选后递到顾砚手里的作业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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