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还跟上两回一样,避着人儿!”李士宽再交待了一句。
“大伯放心,那我现在就去啦?”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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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虽然只考过几回府试,可他年青时在府学附学了好几年,这一路考下去的过程和关键点,大体是知道的。
格致这一门,县试时基本不看,府试时,格致上不通,就要吃点儿亏了,到了院试,这格致上要是一窍不通,就必定要黜落了。
至于后面的秋闱春闱,考得过的,个个精通格致。
毕竟,考过了秋闱,就有了做官的机会,主管政务之人,不通数易经济,那是断断不行的。
高先生是高家学堂唯一的先生,他不通格致,高家学堂自然也就不教授格致,反正,这二十来年,他们高家学堂连个县试内圈都没进过,根本用不上格致这门课!
李学栋县试考了第三,从县城回家的路上,高先生就在考虑李学栋的格致该怎么办了。
可那会儿,高先生也就是略想了一想,他觉得,以李学栋的天资,考了县第三凭的不是学问,是运道,接下来的府试,能考过的可能性极小,格致的事体,可以慢慢打算,从长计议。
等到李学栋府试考了第十八名,高先生那份惊喜还没过去,就急出了一身燥汗。
学栋这是鸿运当头了,秋天的院试无论如何都要去考,说不定真能一路鸿运考过去了,可是,他家学栋在格致上还一窍不通呢!
他这个先生失职了!
高先生急的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高先生带上李学栋,直奔昆山县城。
一夜没睡,思前想后盘算掂量了七八个来回,高先生大致规划好了他家学栋格致学习之路。
首先,学栋得有位擅长格致的良师。
学栋这孩子的长处是极其刻苦,可天资上实在一般,格致这门课,靠他自学事倍功半,而且也来不及了。
擅长格致的良师,又肯教授学栋的,他能想到的,只有县学教谕了。
虽说昆山是个小县,这位教谕至少也得是位举人,能考过秋闱,这格致上的学问就不能差了。
高先生和县教谕素不相识,他决定带学栋去求一求黄县尊,黄县尊对学栋的爱怜欣赏,他看得清清楚楚。
高先生带着李学栋,直奔昆山县衙,刚到县衙门口,迎面看见黄县尊那位幕僚姚先生。
姚先生不认识高先生,却认得李学栋,见他明显是直奔县衙,迎上前一步,笑问道:“是李学栋吧?有事儿?”
“是,小子跟先生,请见黄县尊。”李学栋忙拱手答话。
“出什么事儿了?”姚先生看向高先生,关切道。
“没什么事,是为了这孩子院试的事儿。”高先生陪笑答道。
“没事儿就好,县尊在里面,跟我来吧。”姚先生笑道。
高先生推着李学栋,跟着姚先生进了签押房。
“东翁,我在门口碰到这孩子,说是特意来请见您。”姚先生回头看向高先生,“为了这孩子院试的事儿?”
“是,县尊安好。”高先生恭恭敬敬的长揖见礼。
李学栋学着高先生,长揖下去。
“不用客气,坐吧,有什么难处了?”黄县尊看向高先生,笑问道。
“是。”高先生瞄了眼桌子上高高两堆卷宗,直截了当道:“在下对格致这门学问一窍不通,学栋从来没学过格致,七月里的院试,只怕要吃大亏。所以,在下带着这孩子,来求县尊,能不能让学栋到县学听几天课?听说县学的伍教谕擅长格致。”
黄县尊轻轻喔了一声,“怪不得县试那回,格致一卷,他一字没写。嗯,院试上,要是格致卷一字不写,确实极难考过。”
黄县尊看向姚先生,“伍教谕的格致怎么样?你和他聊过没有?”
“他爱诗词,不喜格致。倒是洪家那位邵先生,擅长格致。”姚先生笑道。
“洪老太爷很喜欢资助有才华的穷苦学子。让学栋给洪家考了案首的那小子,叫洪振业是吧?写封信求一求洪振业,必定管用。”黄县尊看向高先生,笑道。
“在下懂了,多谢县尊,多谢先生指点。”高先生起身长揖致谢。
李学栋紧跟着高先生,长揖致谢。
辞了黄县尊出来,高先生干脆现买了纸笔,找间茶馆,指点着李学栋,给洪振业写好信,交到了县城的递铺。
第二天一大清早,洪家二少爷洪振业带着一个长随一个小厮,三匹高头大马,到了高家学堂外。
小厮个子不大,嗓门却宏亮,骑在马上高叫:“是高家学堂吧?李爷在不在?”
“叫么叫!里头上课呢!”高家老仆妇黄妈冲出来,冲小厮挥着烧火棍。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勒马往旁边闪。
中年长随急忙跳下马,拱手上前,陪笑赔礼,“您见谅,我们是从县城过来的,这是我们二少爷,姓洪,来寻李讳学栋李爷,烦您通传一声。”
“传啥么传,等下课!”老黄妈握着烧火棍,横眉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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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教谕,约等于县教育局长。
第8章 洪二少爷
“是洪家二少爷吧?”
旁边,高师娘急步出来院门,笑着招呼,“请二少爷到这边喝杯茶,略等一等,快下课了。外子上课的时候,从不许人打扰,还请见谅。”
“师娘好,在下洪振业,和李学栋乃是同年。”洪二少爷跳下马,冲高师娘长揖见礼,跟着高师娘,进了高家小院。
没多大会儿,学堂就下课了,李学栋一路小跑,进了隔壁小院。
高先生站在学堂门口,犹豫片刻,没跟过去。
昨天黄县尊的指点,他想了又想,到今天早上,自觉悟出了几分精髓。
洪老太爷喜欢资助有才华的穷学子,肯定是想在那些举人进士们未起之时,先给一份恩情,攀一份交情,就像李家旺字房的宽老太爷,在李学栋考上秀才之前,资助他府试院试。学栋要是考中了秀才,宽老太爷就能借着李学栋,掌管李氏一族,收益巨大,学栋要是考不中,也不过破费几两银子,这点儿小钱他们不在乎。
正巧,学栋和洪家二少爷同年考过了府试,让洪二少爷出面,两个半大孩子相交,这就是一份交于微时、助于难中的同窗同年自小的情谊,可比资助之情更深更久更有人情味儿。
这位洪老太爷,跟那位宽老太爷一样,都是厉害人儿!
隔壁高家小院里,看到李学栋一路小跑过来,洪振业忙放下茶杯站起来,拱手迎上去:“李兄!”
“洪,”李学栋刚说了一个洪字就卡住了。
称他洪兄吧,他觉得太高攀太自大了,像学堂里那样叫师兄吧,肯定不对,一急之下,李学栋顺着下意识,拱手欠身,“二少爷。”
“你这是取笑我呢?”洪二少爷两根眉毛抬的老高。
“不是不是!”李学栋急忙摆手,窘的脸都红了。
“你这个人,真是个书呆子!你我是同年,我称你李兄,你当然要称我洪兄了,我本来就比你年长。”洪二少爷居高临下的拍着李学栋的肩膀。
他比李学栋高了足足一头。
“洪,洪兄见谅。”李学栋十分窘迫。
他这份窘迫,一半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应酬经历,另一半,则是因为有求于人,先心虚卑下起来。
“你家……”洪二少爷从李学栋左边转到右边,看着李学栋身上摞着补丁的破旧衣裳。
他之前见李学栋,一身衣裳虽然不算光鲜,可至少没有补丁,现在这一身,补丁摞补丁,补丁的颜色还不一样,寒酸的像个乞丐。
翁翁和他说:李学栋父母双亡,家境极穷苦。
看他瘦成这样,这一脸菜色,这一身补丁,唉,这个李学栋比他想像的穷多了!
“我家离得远。”李学栋以为洪二少爷要去他家,顿时紧张起来。
他要是去他家,都这会儿了,中午怎么招待?家里没几只鸡了,银角子也只剩一个了,这一个银角子,大阿姐要留着买棉花织布的。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你家离得远,要不,院试前,你就住到我家吧,咱俩住一起,你要是不习惯,我让人给你收拾个小院,你自己住,怎么样?”
洪二少爷赶紧往回转,他刚才差点脱口说出来真穷俩字。
“不用不用,我……”李学栋没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先推辞。
“我跟你讲,你跟我可别客气,咱俩县试同年,府试同年,多亲呢!再说,你家,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兄弟,你别客气,更别多想。”洪二少爷挠着头。
李学栋瘦成这样怯成这样,他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能许我附读,就是大恩了,大恩不言谢,若是……”李学栋总算想起了高先生的交待,赶紧表示自己会知恩会牢记还会回报。
“咱们兄弟,不要说这样的客气话!”洪二少爷一巴掌拍的李学栋往下一矮。
“我家穷,洪兄大恩……”
“我就是这个意思!”
洪二少爷听李学栋说出了这个穷字,松了口气,一巴掌拍的李学栋再往下一矮。
“你家里不富裕,就别跟我客气,我没敢说这个穷字,怕伤了你。”
“说穷伤什么?多谢洪兄,洪兄大恩。”李学栋实在想不出别的话,紧张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别客气别客气!我就说,你是个大气的,所谓贫贱不能移。要不,你收拾收拾行李,我明天带辆车过来,接你过去?”
“不用不用,不是,我是说,是这样,我的课业都不好,除了格致,别的也很差,我得跟着高先生学。您看,能不能让我五天十天去一趟您家,跟邵先生学上半天一天。
“那个,要是不方便,您……那个……”李学栋期期艾艾、口舌粘连。
到人家家里蹭先生,一个铜钿不给,还要这样那样,他已经够尴尬够难为了,偏偏这位洪年兄这份热情比火还热!
唉,他也不敢到高家一住几个月啊!
隔上五天十天去一趟,当面请教,是他和妹妹商量好的,这是最好的办法,要是不行,那就看能不能借一些格致书自己看。
“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三天五天,十天八天,都行!让我想想。”
洪二少爷两根手指捏着下巴。
“要不,这样吧,我回去跟邵先生说一声,让邵先生看看,你几天过去一趟比较合适,我跟你说,格致这门课,还真是挺讲究的,没人给你讲,你自己看书不行的,看不懂!”
“多谢洪兄,洪兄大恩。”李学栋松了口气,赶紧拱手长揖再次致谢。
洪二少爷笑出了声,“你这个人,刚才都说了大恩不言谢,这会儿又谢上了,以后别说什么多谢什么大恩了,咱们兄弟不用客气。”
李学栋再次窘迫起来,拱着手,张着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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