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他还是想说多谢,想说这是大恩,可人家刚说了大恩不言谢。
洪二少爷看着尴尬呆怔的李学栋,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李学栋的肩膀,“你这个人,就是个书呆子!行了,我先回去找邵先生说说,明儿再过来。
“我跟你说,咱们俩可是正正经经的同年师兄弟,你跟我可千万别客气。行了,咱们明儿再会。”洪二少爷冲李学栋拱了拱手,扬声辞了高师娘,上马走了。
李学栋送出院门,看着洪二少爷抖动缰绳跑起了马,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肩膀往下塌。
唉,洪兄这份热情,对他这种从来没应酬过的人来说,压力太大了,可把他难为坏了!
第9章 格致很容易
第二天,洪二少爷准准的又到了,给李学栋送了一摞书,再传了邵先生的话:
学格致要看悟性,他挑了几本入门的书,以及他初学格致的两本心得笔记,让李学栋先看看,看的差不多了,就写一份心得送给他,他看过之后,再说下一步。
李小囡喜不自胜,这种教学方法,真是太让她满意了。
当天晚上,李学栋坐在桌前练字,李小囡缩在桌角,就着省油灯的光,一口气看到半夜,心里就有了数。
这门格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简单啦。
把几本书和邵先生的治学笔记全部看过一遍,李小囡整理好思路,开始照自己的思路,偷偷摸摸的给李学栋上小课。
李学栋勉强算得上聪明,学习格致最重要的是思路和方法,有李小囡这个超级高高手一对一讲解,也就十来天,李学栋就把洪二少爷送过来的几本书,和邵先生那两本治学笔记,学懂了七八成。
再花两天时间,认认真真写了篇学习心得,先交给高先生看。
高先生倒是极认真的看了三四遍,字都认识,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高先生郑重封进信封,压了漆印,托进城的熟人,送往城里洪家。
隔天一大清早,洪二少爷就到了,一见面就用力拍着李学栋的肩膀。
“你还说你不聪明!你厉害得很么!昨天拿到你那篇心得,邵先生就赞不绝口,早饭的时候还在说,说你体味深刻,论理极明,说你已经得了精髓了。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不是,那个,我是说,我这个人笨,那个……”李学栋被他夸的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不谦虚几句吧,他亏心,谦虚吧,又怕谦虚太过了惹人疑心。
唉,真不是他的本事啊!
洪二少爷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李学栋,一只手拍着李学栋,一只手叉着腰,哈哈笑起来。
“翁翁说你僻乡穷家,只怕不惯应酬,还真是这样。我教你!你应该说:洪兄过奖了,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而已。”
“是是是,洪兄过奖了,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而已。”李学栋正窘迫无着,立刻一字不差的学了一遍。
洪二少爷呆了一瞬,噗的一声,这一次捧着肚子跺着脚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你这个人,对对对,我是说,就是这样。啊哈哈哈!我不是笑你,啊哈哈哈哈!以后我教你。”
笑了好一阵子,洪二少爷看着红头涨脸的李学栋,头一回觉得这样的老实人挺有意思。
洪二少爷伸手搂住李学栋,“邵先生问你什么时候得空,让你去一趟,他当面问问你,他说要好好跟你聊聊,以便看一看下一步该往哪里学,你什么时候得空?”
“我都得空,我……”李学栋下意识的回头看,没看到李小囡,看到了高先生。
“要是二少爷方便,你现在就过去吧。”高先生一脸笑,冲李学栋挥手道。
“那咱们现在就走!你上马,不用会骑,坐稳就行,咱们不跑马,慢慢走。”洪二少爷不再多问李学栋,干脆直接的作了主。
上一回,他跟李学栋那场应酬实在尴尬,回去之后,他细细讲给他翁翁听了。
他翁翁教导他:李学栋这样的,无父无母,极贫之家,族中也无人理会,一份心力都用在念书上,人情世事,为人应酬上必定一无所知。
如此困境,格致这门课又一无所知,还能在府试考到第十八名,李学栋肯定比他聪慧,对待比自己聪慧的人,不必多想,只要拿出一份真心。
要是一份实实在在的真心实意不能打动李学栋,那李学栋这个人,要么跟他们洪家无缘,要么,就是个不值得交接的人。
得了翁翁这么一番指点,洪二少爷对和李学栋交往这事儿,就自自在在放宽了心。
他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待人真诚——这是他翁翁的话。
洪二少爷再次打量李学栋。
李学栋这样的,也挺有意思嘛,就是太胆小了,嗯,以后,他得细心点儿,多关心他多照应他。
李小囡缩在学堂门后,看着李学栋被长随抱上马,浑身紧张的抓着马鞍,和洪二少爷一起,往县城方向走远了,长长舒了口气,抬手在胸前拍了拍,她替她哥哥紧张坏了。
李小囡进了厨房,帮老黄妈做着杂活,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有点儿担心,她哥哥老实人,又没见过世面,这趟洪家之行,肯定得把哥哥难为够怆,好在那位洪二少爷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
天将黑未黑,洪家的大车停到高家学堂门口,李学栋下了车,车夫搬下两个中等大小的藤箱子。
箱子先搬进了高家堂屋。
一个箱子里塞满了书,另一只箱子里,装满了上好的纸墨,以及一方上品歙砚,十来支上等湖笔。
高先生一样样仔细看过,十分感慨。
这一箱子笔墨纸砚都是正经的好东西,可值不少铜钿,洪家这份阔绰大气真是不得了!
洪家能在一二十年间,就从昆山县中等人家,窜到号称昆山县县望,果然不简单。
高先生细细碎碎的交待李学栋:用多少拿多少,纸墨虽然多,也要省着用,院试极难,这一科不中,后面肯定还要再考一回两回的,要做长远打算。
李学栋不停的点头,洪家给的这一箱子全是最上等的宣纸,他一张也舍不得用。
李学栋抱着五六本书和两本墨卷,回到学堂那一排倒座间,他和李小囡住在最靠西边的一小间屋里。
两本都是格致墨卷,一本是两浙路近十几科院试中排前三的墨卷,一本是十几份乡试前几名的墨卷。
李小囡如获至宝,先仔细看那两本墨卷,细细看完,差点哈哈大笑几声。
这格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啦!
要是只考格致这一项,她能一路考出个六首三元!
李小囡压着心里的哈哈哈,笑眯眯的接着看那些格致书。
小小一盏省油灯下,李小囡坐在地上,靠着桌子腿,专心致志的看书,李学栋坐在椅子上,拧眉攒额,苦哈哈的做李小囡给他出的格致试卷。
阿囡出的题实在太难太多了!
第10章 院试
五六月间,田里极忙,李小囡和李学栋埋首书中,同样忙得顾不上抬头。
一眨眼,就进了七月。
李家旺字房宽老太爷悄悄去了两趟高家集,和高先生商量往杭州城院试的事儿。
这不是什么复杂事儿,很快就商量好了:
李学栋这边,还是由大阿姐李金珠陪着过去,宽老太爷的侄子李文华提前两天赶到杭州城,以便照应打点。
这一趟,宽老太爷托高先生转交给李金珠十五个银角子。
李金珠留了六个银角子给李玉珠和李银珠,备着忙不过来时,用来赁牛赁人。
启程前一晚,李金珠让李玉珠给李学栋裁了一身衣裳,带着路上做。
坐船到杭城要整整两天呢,不能闲着。
会合的地方约在杭城学宫门口,李文华等到李学栋一行,一眼先看到了怯生生躲在李金珠身后的李小囡,顿时拧起了眉头,“你带她作啥?”
“大阿姐怕顾不过来,再说,阿囡识字,大阿姐说,阿囡能帮她看看告示什么的。”李学栋赶紧解释。
李文华的眉头虽然还是拧成一团,不过不说话了。
有他照应,怎么可能顾不过来?这小囡这么大了,半个劳力,不让她到田里干活,反倒带过来白吃白喝!
唉,真是败家!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再说,大伯交待过他,凡事要听学栋的,不能摆长辈架子。
李文华拧着眉头,带着李学栋三人,去他订好的脚店。
他早来两天,花了一天半,挑来比去,到今天午后,才算挑定了最划算的一家脚店,下了定钱。
至于先头两夜,七月里又不冷,他一个大男人,哪儿都能凑和一夜,用不着多花住店的铜钿。
第二天一大清早,贡院门口就放出了告示:诸应试童生须在当天未酉之间,到贡院仪门内领受经古试题,两天内交卷。
这一趟是李小囡去的,在经解、史论、诗赋和格致题之间,选了经解。
她最擅长格致,这个级别的格致题,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做到满分,可她哥哥在格致上最多就是个中等偏上,她不敢展才。
至于史论,她很擅长史论,可论史是要讲立场和观点的,她的立场和观点极大可能不符合眼下的正统以及主流,考功名不宜标新立异,再说,她又是个李代桃僵的西贝货,更要低调中庸随大流。
一篇经解时文,李小囡写的中规中矩,赶在交稿截止前两个时辰交了上去,隔了一天,经古考试的成绩贴出来,这一场经古考试,淘汰了三分之一的考生。
这让诸考生极其惊愕意外,贡院门口哗然一片。
一份作业而已,淘汰这么多的人,这太过份了!
他们两浙路前一任和前前一任学政的经古考试,都是全凭自愿,考不考都行,从来没用经古考试黜落过考生!
可朝廷的规矩,经古考试是否黜落考生,全凭学政作主。
这位学政太过份了!
被淘汰的考生三五成群,忿忿不平,却连高声抱怨都不敢。
年后刚上任的这位尉学政,是豫章尉家嫡支,榜眼出身,十几岁就才名远扬,满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才子。
这样一位家世才学都让人仰望的学政,搞出的这场以经古黜落考生,虽然极其让人意外,却没人敢发声不满。
李学栋的姓名在考过的学生中间,排位居中,李小囡暗暗松了口气,她对自己的时文水准有些把握了。
李小囡叉着腰,信心满满。
自己这个从前的学霸,现在照样算得上学霸!
李同学加油!考个秀才出来!
经古成绩贴出来的同时,放出了正式的考试排期,平江府排在了最后一天。
院试比府试严谨多了,寅正前一刻,当天考试的学子按经古考试的名次,在贡院门口排的整整齐齐。
寅初,贡院大门准时推开,尉学政一身崭新官服,从大门里出来,站在台阶上,从小厮手里接过名册,开始叫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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