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113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在她心里,就把他当成烂人?

  说实话听孩子叫姐夫的刹那,他心里暖暖的,可随即那句又让他心猛然一刺。

  陆令姜一直安静看着她的睡颜,好心总也看不够似的。遣人拿来了冰块,给她打着扇子,丝丝凉气与溽热抵消,帐间渐渐变成了最佳温度。又将颈下枕头换成薄荷脑儿和冰叶填充的凉枕,使人在这小暑季节睡得舒适些。

  他轻轻捻了捻双唇,想吻她。

  如何跟她解释,四妹妹,太子哥哥没变,依旧想宠着你,依旧想给你自由。但太子哥哥不得不留个后手,只得一根细细的银链拽住你而已,怕你真插翅飞走。

第104章

  威逼[二更]

  反贼妙尘以老屋为基,组织手下游荡在青州城里。之前一直捉不到狐狸尾巴,这次多亏了白怀珠,得以将贼寇清剿。

  午时三刻的行刑场上,被捕的一十一名叛军在青州古城全被枭首示众,血淌成河。经此一役,穆南的大军元气大伤,在日后的决战中胜算不大了。

  不得不说,白怀珠真是太子殿下手中一颗至绝至妙的棋子,初次利用便大获全胜。此女虽早已加入叛军的阵营,太子殿下却只是加以圈禁,迟迟留得她的性命在,也是等这一天。

  陆令姜伏案理了数个时辰政务,眼睛微微酸痛,抬首一看时辰惚惚已过夤夜。

  青花双子烛台上,左右各扦插着一枝蜡烛,滴淌的蜡油已把台盘溢满了。

  如今春和景明别院莫说春和景明了,可谓是神骨俱冷,人去楼空,寂静的书房内唯他一人,和两只扑火的飞蛾。

  忆起从前他挑灯夜读时,怀珠皆会红袖添茶,或者含情脉脉瞧他写字,打着哈欠惺忪问“太子哥哥还要多久弄完啊。”

  明明眼皮耷拉得睁不开,他亲一亲她,她那两颗小酒涡就会盛满甜蜜,欢欢喜喜地腻歪着他,黏在他怀里。

  他们一起吃夜宵,甜渍沾在她唇边,总弄得口脂飞红。她说不想把自己吃得肥肥的,却每每克制不住口腹之欲。

  “就吃最后一次!”

  “太子哥哥,你是坏人,为什么总引诱我深夜长胖啊……”

  偌大的春和景明院,多了她一个人,便显得热热闹闹的。

  若吃罢了夜宵,他还有政务继续处理,她便会懒洋洋枕在他膝上,两只玉臂拢抱着他的两条腿,又痒又软。

  “太子哥哥,如果你当年没去白家找我,那我就要被石韫那恶徒强娶了,那我们失之交臂,这辈子会多可惜。”

  “你已经十个时辰零三刻没来看我了哦,我一直在想你,眼睛疼也不想睡。”

  “今天我和黄鸢吹嘘说,眼睛盲了也不怕,因为你会扶着我背着我,对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何总盯着奏折,不看我也不对我笑,奏折有我好看嘛?”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嫌我黏人。”

  ……

  她话很多,撒娇卖萌死缠烂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他有一搭无一搭听着,勾画奏折,偶尔朝她笑笑即可。

  她身上有白旃檀香,能很好缓解他的头痛。

  如今一切都成空了。

  再没人黏着他。

  陆令姜像被什么硬物卡住喉咙,从前悠然自得的一颗心,一下子注入了陌生的涩意,酸酸涨涨。

  他忽然发现怀珠之前对他很好,好得过分,他都没珍惜过,现在多希望怀珠再多缠他一次。

  ……

  灯烛燃尽了,陆令姜唤了人续灯。推门而入的却是晚苏。婀婀娜娜,浑身的甜香,紧随其后的赵溟一脸怒色。

  晚苏柔媚:“殿下,奴婢为您添灯。”

  今日书房忽然灯火明着,太子殿下孤身在别院留宿,年轻,风流,血气,且没人服侍,似若有若无诱惑着什么。

  晚苏已来了三次,东张西望,守在如意踏跺前的赵溟铁面无私,严禁任何人进去,却还是叫晚苏钻了空子。

  陆令姜沉沉打量着她,微微后仰,露出男子一段清瘦的脖颈:“有啊。”

  晚苏心口怦然:“太子殿下。”

  陆令姜道:“去把你家姑娘那件银朱色戏服拿过来。”

  晚苏迟疑:“殿下,您忽然要那东西作何,不如奴婢服侍您……”

  她被打发到外院做事,好不容易才有见太子殿下一面的机会。

  陆令姜唇角虽犹笑,眼神却飘着点冷:“谁教你质问主子?”

  晚苏激灵,骚话都咽了下去。

  陆令姜摩挲着,但见一套新娘戏服完完整整,百鸟云肩,云穿牡丹银朱色蟒袍,水袖,玉带,腰包……绚丽花纹皆一针一线缝制,当初准备欢欢喜喜地穿给他看,而今她竟那样心狠,一句话要烧掉。

  抬首见了晚苏,陆令姜嗤了下,道:“别怕。我来问你,你家姑娘平日喜穿白裙,戏也扮青衣,为何忽然穿了红色?”

  晚苏结结巴巴:“殿下,奴婢不知。”

  陆令姜道:“晚苏。你是不是想借着红色,陷害了她,为自己谋划呢?”

  似笑非笑,似问非问,好像责怪,又好像一种暧然的示好。

  晚苏心醉神迷,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个头嗑在地上,激动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侍奉殿下。”

  陆令姜呵了声。

  那些和颜悦色去得一干二净。

  怀珠的眼疾就是从那次落水起严重的,当日她本满心热忱地给他过生日,却被晚苏陷害穿红衣,又失足落水,发了好长时间的烧。

  怪不得他后来怎么道歉也无用,她是气他的黑白不分,冤枉于她,伤透了心。

  陆令姜心意浮乱,焦虑和压抑似天边堆积的铅云,不断涌在心头,太阳穴更有微微热感,隐隐控制不住之势。

  晚苏还跪在地上,他挥挥手,赵溟将人拖了下去。

  陆令姜独自饮了口酽茶,遥望窗边的月色良久,才慢慢冷静心神。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怀珠会和他分开,猝不及防,有失了分寸的地方。如今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将一切说明白,必然可以将她挽回。

  爱不会轻易消失的。她前两天还送了他观音坠,凭那做工和质地,即便不是她亲手雕的,也一定花了心思采买的。

  他不由自主地将观音坠紧攥。

  事情定然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怀珠说的也定然是违心话,她喜欢他。

  思及此处,他强迫自己的气息均匀下来,竭力抚平那些酸闷和烦抑的情绪。

  赵溟解决完了晚苏,回来禀告道:“殿下,莲生大师已到东宫了,随时可以为白姑娘治眼疾。”

  但大师的原话是,病人不肯回来,即便老衲有回春之术,也无济于事。

  ……

  白家老太太头七回魂那日,白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渡灵魂升天。

  天下起了皑皑小雪,琼花片片,几点老鸦在房顶的五脊六兽上停住,白家老小哭哭啼啼,气氛分外萧索。

  怀珠头裹缟素,随众人完成了这丧礼的最后一道仪式后,被匆匆赶来的兄长白揽玉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会客室等她。

  她坠下黑睫,按之前约定的时日,陆令姜是该来了。

  怀珠换过了衣衫,磨磨蹭蹭才去见陆令姜。又因怀安用热茶泼了他,心中发虚,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拿怀安开刀。

  至会客室,见陆令姜一身藕丝褐色的白纻披风,两袖滚以卷涡状茱萸纹,行云流水,蔽膝盖在左右交叠的二郎腿上,眉上微微带了水渍,仿佛是冒雪赶来的,一身经了雪的潮气。

  他起身,额头飘着几缕被风垂下的发:“来了?”

  怀珠耷拉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她之前答应了他过了头七回别院,此时倒一时想不到解脱推诿。

  陆令姜走过来用观音坠的穗儿来扫她的脸颊,手也沾满了冰凉冰凉的气息。他左手裹着纱布,淡淡的膏药味儿,不知怎么受伤了。

  怀珠渗得下意识一避,蹙蹙眉,他们的关系已没有如此亲近。

  陆令姜察觉她的异样,抿抿唇,记得她前日跟黄鸢说——她早不喜欢他了。

  “小观音。”

  他却仍这么叫她,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几分笑,稀疏平常地道歉,“生辰那天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介于之前他也道过歉,解释道:“那件衣服是晚苏害你穿的,是不是?她被逐出去了。那日我误会了你,十分糊涂——”

  他后本想说“你原谅我,别让我一人独守空房了”,稍稍沉吟了下,觉得孟浪轻浮,便咽下去换成“打我骂我都可以”。

  怀珠既没打他,也没骂他,瞳孔静静映着窗外雪色,温度也和雪花一样冷。

  她道:“殿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笑浪:“那你愿意回去了?”

  怀珠唇瓣微微翕动,漠然道:“当然,您要是派人来绑我,我自然得回去。”

  抬起头径直面对他,眼瞳虽病入膏肓似蒙了一层雾,却坚定。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自责,温柔假象,她不需要。

  陆令姜听着这寒似十二月寒冬的语气,笑不出来了,胸闷得厉害。她的话换个意思说——除非你派人强行绑我,否则我绝不回去。

  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严峻了吗?

  他准备了数夜的道歉,她似全然没听见,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治眼睛的喜讯。

  “就为了一场戏,你跟我闹成这样?”

  那年那场小玉堂春,他们错过了。

  错过了虽错过了。

  再无弥补的余地?

  陆令姜轻吐了口浊气,真不如直接绑了她算了。却又想起她眼疾严重,落泪会沤坏眼睛。

  顿了顿,他终于没说什么。

  一笑,笑得也分外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