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他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神色:“那好吧。你在白家多住几天……注意身子。”
怀珠站在原地。两人很寂静。
陆令姜脉脉注视了半晌,循循试探说:“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回去是给你的眼睛治病呢。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不会的。”
怀珠问:“眼睛?”
他柔声道:“是啊,又给你请了个江湖郎中,也不知管不管用。”
略去了许多辛苦细节不谈,怕好像他在她面前邀功领赏似的。
以为她会考虑考虑,她却道:“不用。谢谢殿下了。”
陆令姜一噎,怀珠如避豺狼地匆匆走了,没多看他半眼。她厌了他,厌乌及乌,连他的好意也一并厌了。
他的心泛起一阵酸涩。
……
白老爷将太子恭恭敬敬地送至白家门口,太子神色暗淡,赵溟等人都看出太子憋着暗火。
谁惹了太子?
遥望挂着两只白灯笼的白家大门,里面只有一人,能让太子吃闭门羹。
盛少暄刚来白家吊过丧,遇到太子,猜出事情的原委。
猛然想起,太子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年的京城名角,唱戏这种事太子也会,且自幼受熏陶,还唱得很好。
这次,可不会把钥匙藏在那么简单的位置了。
怀珠呼吸紊乱着,几乎是被拖拽回去的,费尽全身力气反抗,却也徒劳无功。
银蛇即将再一次将她拉回黑暗,她将脚缩回去,泪流满面,只得仰头无助地冲他点点头,太子哥哥,我答应写那封信。
第105章
救她[二合一]
冰凉的锁舌说话间就要嘎达一声扣回去,她在陆令姜眸中看到隐隐兴奋、阴翳的光芒,完全不像平时温斐斯文的他。
好像对他来说,她彻底反叛也好,他终于有了正当理由折断她的翅膀,这才是永远留住她最安全的方式,使他放心。
她若背叛了他。
他反而可以拥有她。
许信翎亦打了个突,下意识与怀珠拉开距离,“……太子殿下。”
毕竟他只是个文臣,不似太子那般文武兼修,蓦然被长剑冰冷的锋芒指着,心头难免怔忡。
陆令姜翻身下马,压根没理会许信翎,目光一直胶着在怀珠身上。
明明她方才还对许信翎笑得灿烂。
明明她还和许信翎谈笑风生。
一遇到自己,全都变了。
见她浑身紧绷,满是警惕和戒备,无尽的疏离,只似在面对危险的敌人。
陆令姜浮起一阵暗火。
可再醋,他都没资格责怪她。
她也爱过他,是他自己不珍惜。
前世的那些罪孽,已把他打入阿鼻地狱,使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
这把二尺一寸的长剑,原本是给她准备的,自刎在她面前的。
可理智压抑不住滔天情慾,刚才他在后面,目睹她和许信翎亲亲密密,嫉妒心酸,恨不得从未生在这世上,想不顾一切地用强权将她缚住。
陆令姜装作平静问:“干什么去了?”
怀珠已从最初本能的畏怯中恢复出来,亭亭而立,并不应答。
陆令姜将长剑倒竖,温声道:“怀珠,你过来。”
他刚吐过血,连日来又为了养花又失血过重,此时伸出的一只手毫无人色,显得并没什么攻击性。
怀珠迟疑地挪了下脚步,随即止住。她似乎意识到,不该对他唯命是从。
“太子殿下。我已搬到了梧园,跟您断绝了所有关系,去哪儿是我的自由。您这般包围我的民宅,还咄咄逼人地兴师问罪,未免情理不通。”
陆令姜见她认真讲道理的样子,极是凉薄,显然半点不爱他,无半点留恋。
这皆是前世的恶因,造下的恶果。
前尘往事长出尖刺来,刺得他心口鲜血淋漓。他可以为她死,把这条命赔给她,但不能接受她不爱他。
陆令姜忽然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心绪略有起伏。
以前在别院,她总这样执著地扯住他,叫他别走,多留些时间陪陪她。
他却每次都因为政务一定要走。
而现在颠倒过来,他执著地扯住她,叫她别走,再多看一眼她。
她也一定要走。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怀珠嗓音略有尖锐,眼角隐隐有湿意,似也忆起了从前不好的回忆。
爱时有多爱,恨就有多恨。
面对一个一条白绫赐死了自己的人,被他摸一下都是玷污,耻辱。
她挣扎两下,被他箝制住,徒然无功。鼻子头红红的,片刻间快哭了。
“世人皆求权,求财,求命数,为何求一无关紧要的俗物?”
梦中的他不会用神志思考,顿一顿,只凭直觉说:“娘子,娘子想要。”
观音化为轻烟消失了。
翌日班师回朝,神明显灵,陆令姜竟偶然得知了戏班子的下落。绕了个远路,真将小玉堂春所在的戏班子给请到了。
菩萨显灵了。
几个要好的将军调侃,太子殿下不愧是凯旋归来,春风得意,还有听戏赏曲儿的风情雅致。
陆令姜内敛弯弯唇,完成诺言所带来的成就感,几个光棍儿怎会懂得。
回城之时,见木叶纷纷跌落,雨痕斑驳,一梳月亮刚好圆了第三回 。
他想,天凉好个秋。
虽然迟了,但好在还是回来了。
……
入宫拜见了父皇母后,回到久违未见的春和景明别院。
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与怀珠重逢的场面,想看看她的笑容,听听她撒撒娇,她听自己请回了戏班子定然满心欢喜。
然这座寄寓了春和景明美好愿景的别院,从没真正春和景明过。
黑暗阴雨绵绵,乌鸦乱舞。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尸体。
下人说发现时,姑娘是用一条白绫上吊的。因之前推了晏姑娘落水,承受不住内心的愧疚,畏罪自杀。
临死前,只留给他一句话。
“太子哥哥。你骗人。”
陆令姜来到她冰凉的牌位前。
恍恍惚惚,像梦一样,双脚如踩在棉花上,说不清什么滋味。她走了,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一切都过于突然。
他想说,不是。
我没骗你。
白怀珠,我怎么骗你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骗你了?
戏班子他为她请到了。
虽然最后一班错过了,但他仍为了她请到了。
还有位份……
他们不是说好回来商量的吗?
路上,他仔细想了她的位份。
喜欢哪一个位份?
他都给。
他再也不当宝贝捂着了。
你为什么要上吊,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死的方式报复他。
难道她不知道,她死了,他也活不了吗。
心头肉啊。
……念及此处,怀珠略略宽心。
别了车夫,她独自一人撑着伞,痴痴走在雨膏烟腻的青州古巷中。
常说这里闹流寇,但此刻一见街巷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倒也没什么危险的。直至到了郊外,景象才渐渐荒凉。
怀珠按照记忆依稀寻着老屋,希望没被繁潮的雨水冲垮,养父母的三尺薄坟就在老屋附近。
她一柔弱女子,独自走在陌生的深巷中有些胆怯,但见童年的种种印迹出现眼前,知自己并没找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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