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145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恩爱的家里,分不得清妻和妾的概念,更不懂太子殿下既有了她,为何还会娶别人?

  秋气潇潇,他的生辰到了。

  怀珠认真准备生辰礼,精挑细选一戏目,没日没夜排练,想他开口一笑。

  她想借机挽回他,因此选的戏目和情.爱相关,戏服也是漂漂亮亮的银朱色。

  盼啊盼着,盼得花都谢了,到暮色霭霭终于把他盼来。太子的千秋节要和宫里未婚妻一起过,怀珠充其量算个奴婢,等太子和真正家人庆祝完了才会来她这儿。

  怀珠并不气馁,小心翼翼去搭讪。

  生辰礼是一出戏,以及一个吻。

  她主动凑过去用唇蹭了蹭他的面颊,许愿,“怀珠愿与太子哥哥永远相伴。”

  想提醒他,你不可以再娶别人,她已经把他占有了。

  他却没甚反应,仿佛她在演独角戏。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给他甜甜唱了排练许久的戏,唱完之后满心欢喜期待他夸奖,他却一句:“放肆。”

  怀珠愣,他垂眸厌:“你穿的什么?”

  “脱下来,下不为例。”

  怀珠呆呆杵在冷风中。她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脱了,可以不用羞耻。

  外裙脱下来,只剩下亵衣。外裙是一件唱戏用的戏服,红之颜色,仿佛是心在滴血。

  原来是那件戏服的祸。

  连别院丫鬟都在耻笑,白怀珠千不该万不该僭越自己的身份,穿一件纯红的戏服,生出做太子妃的妄想来。

  陆令姜轻掐她的手腕,似还要说什么,她一挣扎却踉跄跌入戏台后秋凉的湖水中,刺骨的寒。

  婢女把怀珠捞上时,她惨白无人色。裹薄薄一层衣服哆哆嗦嗦,她没敢再看岸边的他一眼,心里比十二月寒风还冷。

  昏迷一天一夜,浑浑噩噩。

  再醒来时,太子已离去了。

  妾室不能穿红,外室不得觊觎名分。从此以后,这铁一般的规矩彻底刻在怀珠心底。

  之后数日怀珠没见到陆令姜,外面谣言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竟有了外室——便是大名鼎鼎的白小观音。斯女长得虽漂亮,却好生浪荡,攀龙附凤爬太子的床。

  别院里的动静很快传到太子未婚妻耳中,阁老晏家的大姑娘。

  都城多雨,那日又牛毛细雨。具体发生什么记不清,怀珠只记得顶撞她们之后,晏姑娘的婢女含恨指责:

  “白四妹妹,知道你爱慕太子殿下,嫉妒我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但你怎可推我家姑娘?我家小姐身子本柔弱,若跌到湖中去岂非害她性命?罢了,当你无心之失也不重罚你,只诵读《女诫》十遍道个歉就好了。”

  那日全京城的贵女都看到了,倾国倾城的白怀珠面若观音蛇蝎心,因嫉妒谋害未来主母。这勾引太子的妖精自作自受,被罚在雨中跪诵《女诫》。

  只有怀珠自己知道她什么都没做,晏姑娘自己摔倒的,却理说不清。

  再度昏迷,这次发了严重的高烧。醒来时候,陆令姜相伴在侧。

  他仿佛淡忘了之前的龃龉,轻微哄着她,目光温柔似水,令人鼻子酸酸的。

  耳边,却听他说:“想要名分可以给你,但不可以推她,晏家的醋不能吃的。”

  醋?怀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轻飘飘一句,竟也认为她故意推晏姑娘落水。

  ……可明明,明明前些天她也落水了,生一场大病,他却半句关怀话儿都没有。

  怀珠知道陆令姜偏心未来正妻。

  她扭过头去,想离开,一了百了。

  他却凑她面前,手臂将她圈住,神色温情脉脉,主动提起上次生辰的事:“那日因朝政迁怒于你,是我失礼,全都怪我,你莫生气好不好?”

  这样服软的态度十分迷惑人心,此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微回暖,他如她所愿陪了她好几日,有时读着读着书,他就会主动勾引她,伸手勾她,温柔朝她笑。

  他甚至派人去乱葬岗将她养父母的骨灰拣出来重新安葬,很有弥补她的意思。

  可这依旧不影响他和别人大婚。

  清理后院时,怀珠眼圈红红的,执著问:“太子哥哥究竟喜欢过我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了,陆令姜沉默片刻,近身抚抚她的脸颊:“当然喜欢。”

  怀珠微微心热,只求他给个小小的位份。

  朝廷面对的叛军依旧猖獗,他要出征,临走前,他善解人意问她:“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怀珠微微笑,揉着病症已深的眼睛:“想趁着能看见,和太子哥哥一起看一场小玉堂春。”

  他答应了,也笑。

  于是怀珠在别院满怀期待等着,对着观音像盼着他平安,早些归来。

  等来的却是皇后亲自下令,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是叛军遗孤,大逆不道。”

  晏家那边传来的意思是:“妾室粘人,一条白绫,了结干净”,据说尽管晏姑娘苦苦为怀珠求情,也没护得她的命。

  白绫送来的那一刻,怀珠红着眼睛:“我没有与叛军勾结,我是被冤枉的。太子哥哥在哪里?太子哥哥知道吗?他还没回来,我亲自和他解释。”

  搬出他的名号求救还是他教给她的办法,就像危难时念诵观世音名号,观音就去前去拯救解脱。

  来人冷漠说:“你的事太子殿下已得知了,和叛军首领沾亲带故,谁也保不了你,这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怀珠摇着头,她嫁他之后只去戏楼,其余时间都呆在别院中,哪认识什么叛军。

  他明明知道。

  来人催促:“姑娘快请上路吧,太子殿下临走前亲自交代了,‘在我回来之前处置了她’,您没羞没臊地纠缠着太子殿下,谋害未来太子妃,还想要嫔妇的位份,早已遭了厌烦,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纠缠?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她好好在白家呆着,他一句话跟白老爷要了她。

  到头来玩腻了,连她一条命都不留。

  她说:“我不信。”

  对方冷笑道:“索性叫你死个明白。太子殿下与晏姑娘青梅竹马,自幼结为姻婚之好。只因晏姑娘有孝在身三年不得成婚,才暂时要了你解解闷,因你这张漂亮皮囊。”

  “殿下真的想要你吗?给你的避子汤可从没停过。你多年只能当个外室,连最末等的奉仪都没混上,知道什么原因吗?”

  “那是因为咱们太子殿下专情,答应了和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你一个养在外面的玩意儿,竟敢谋害晏姑娘,殿下早动杀心,想要名分下辈子吧。”

  ……

  绣鞋所站立的凳子被踢倒,白绫勒下来,能听骨头嘎吱一声。

  但是,自己抛弃她是一方面,她也休想再嫁别人!想都别想。也休想离开他,哪怕用死亡的方式。

  她既不肯好好吃饭任由身体消瘦下去,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东西能催动她的胃口,除非用白怀安逼她。

  挨千刀的许信翎整日献殷勤,一日三餐地伺候白怀安,弄不好还背着他和白怀珠嘘寒问暖,倒显得他有多恶毒似的。

  “等等。”

  指挥使被喝令叫住。

  太子竟叫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使秘密料理了那几个奴婢的尸体以后,到兰心坊去买一盒樱桃煎,多撒些白糖。

  静静冥思半天,他也就想出这么一件曾令她浅浅崭露过笑颜的吃食,当然比不上天生丽质的许信翎讨人喜欢。

第134章

  断情

  怀珠这一觉睡了很长很长,再醒来时原本伺候她的几个嬷嬷和丫鬟不见了,换作几个陌生的新人。态度好很多,毕恭毕敬,甚至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敬畏。

  她秀睫微抖,察觉到这是不同寻常的调动,心底燃起一丝希望,紧闭双目攒了半天勇气,才敢掀开一条眼缝儿朝门看去——却还是雪水浇脊背,失望个彻底——门窗依旧是封闭的。

  她不禁苦笑一声,这回自己可算是堕入无底洞,彻底没救了。饶是此番利用安神汤的事耍小聪明,装了个病,也完全赚不到半点开赦。

  失望过后,她开始深深地不知所措起来,疯狂滋生的迷茫如大雾弥漫心头,无计可施。一连十六日了,他始终不见她,预兆多半是毁灭性的。

  朝廷那些忠臣因为她的身世问题,要她死,太子也不能枉顾诤谏。

  他还要当皇帝,要清白的名声。

  他连她这副身子也不感兴趣了,人伦之欲消弭,定然嫌厌她到极点,打定主意灭白家满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怀珠双手插在腋下蜷缩成球,弓着膝盖,心魂震慑,浑身更冷得出奇,不知怎么做才能再让太子看她一眼。

  爹爹死了,她仅做了区区三日有家的孩子,便又恢复孑然一身。

  总觉得太子从前言笑晏晏,温煦谦冲,有千中之一的可能念旧情,赐解药。

  早膳送来,怀珠却了无食欲,遗憾地掐着指甲,低声道:“取笔墨来。”

  婢女们知道这位被废黜的娘娘有个毛病,不死心,每日都锲而不舍地给太子殿下些陈情信,言辞恳切,情意丰盈,积攒了一大摞,却没有一封能送到太子殿下手里的,最后都被内侍丢壁炉里烧火了。

  “娘娘,先用早膳吧。”太子去追怀珠,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多时,下人们鱼贯将一箱箱衣物、妆奁、书卷笔墨搬出,说四小姐吩咐的。

  白老爷脑袋糊涂,有点看不懂太子和怀珠的关系。难不成他这女儿要直接搬去东宫,和太子殿下住一起?

  ……

  怀珠入了白府闺房,沐浴熏香,将这几日的狼狈洗去。又打叠发髻齐整,簪以长折股钗,穿个百迭裙配以酢浆草结,保持仪表洁净。

  怀安惊吓过度,累得已经晕过去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怀珠最后看了眼弟弟,掩闭房门,来到庭院。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四五箱杂七杂八的物件,下人们已全部搬到马车上去了。

  养父母张生和秋娘曾用毕生积蓄买下一栋别院,就在城南街,地契上写的是怀珠和怀安姐弟俩的名字。因房产太小,入了白家后,白老爷也未曾侵吞过。

  如今,怀珠搬去那里住。

  从此自立门户,与白家再无瓜葛。

  连下了几日的雪,庭院里光秃秃的枝条剞剞倒倒的,北风劲且哀,积雪晶莹反光,树上几只黑羽毛的乌鸦,呱呱嘶鸣。

  怀珠双眼覆了挡光的白绫,撑起一把竹骨伞,摩挲着墙壁,踏出白家门。

  她眼睛越来越不好,白绸需覆得越来越厚,视线模糊,几乎算是个盲人了。

  陆令姜立在原地,闻她出来,眼圈一红,抖落了肩头薄薄软软的雪渍。

  一面对她,他仿佛更像个臣子,神色温柔,伤感,什么凌厉的气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