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164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陆令姜一怔,两人莫名其妙僵持。平日怀珠都软软糯糯的,走路恰似弱柳扶风,哪曾这般疾言厉色。

  怀珠的情绪隐没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

  僵持半晌,她还是抽噎了下,音调微微示弱,“……对不住。前日送生辰礼被您责怪,有些伤心了。”

  陆令姜咀嚼着她的话,“我知道,是我的错。”

  雨水滴滴答答自房檐落下,阴天特有的湿润质地,使得室内都若有若无飘着一层冻缥色的雾气。

  这龃龉生得奇怪也不值得,陆令姜并不想和她吵,手指滴滴答答敲在她雪肤上,没急着安置,只和她说些私闺话。

  怀珠却觉得身上一大块附骨之疾,疼痛得很,亟需清理。

  见室内的白旃檀焚尽了,想再去续上些,趁机脱开陆令姜。

  白旃檀也叫莲花藏香,焚烧的气味庄严圣洁,是佛家之香。怀珠曾跟着养父常年礼佛,养父以秘法调制此行香,日夜浸染,使怀珠身上也自带这种味道。陆令姜向来很喜欢,说是能缓解他的头疾。

  陆令姜却轻轻捏住肩头,将她阻回来。怀珠一蹙,他得了她身上那股销醉的体香钻入肺腑,“有你,就不必焚香了。”

  往日这些调情之语,她都羞羞答答地应承,或随他一块笑,主动探唇过来触他的唇瓣,两人顺势滚到一块去。

  可今日她垂眼僵坐,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如罩冻霜,完全不理会。

  陆令姜稍稍敛了色.气,正经道:“莫气了,生辰之事确实怪我。我当时被许家的事烦晕了头,才乱责备你。”

  怀珠仍听得个待答不理。

  他道:“笑一笑?”

  平时她温顺美丽,今日却一反常态,怎么哄都无回暖之意。

  陆令姜未免暗暗纳罕,但他因落水之事亏欠了她,思量着总也要弥补她。

  怀珠百念灰冷之下尽是仇意,抬眼恰好瞟见了他脖颈间一道卵色的疤痕,肉早已长齐愈合了,不知何时落下的。

  “城里来了小玉堂春的戏班子,我想去看看。”

  她淡漠地说着,掀起眼皮瞅他,瞳孔中有疾,雾蒙蒙一片。知他时间宝贵,便挑最费时光的事,“你会陪着我吗。”

  果见他犹豫了:“叫下人陪你去好吗?我遣脚夫为你备轿。”

  陆令姜一来不怎么喜欢戏子,二来许家因灾民之事盯上东宫,日日呈递弹劾的文字,他着实没时间陪她消磨。

  怀珠左右也不是真心请他去。

  他微感不适,在她身畔坐下:“莫如下次我们请戏班子到家里来,我与你同看。”

  怀珠说:“不用了。”

  陆令姜默了一息,再度让步道,“那好,我陪你去,两个时辰回来可够?”

  怀珠眼色淡了:“一桩小事而已,殿下明明不喜欢何必呢。”

  陆令姜有点自讨没趣,心情越来越无法平静,平日信手拈来的轻柔又甜蜜的语调,此时皆索然无味。

  目光游走,忽然落在香楠己上齐齐整整的拼凑之物,“那是什么。”

  怀珠一瞥,是摔碎的玉观音坠子,晚苏方才把它们拾起,原本是献给他的。

  “观音坠子。”

  “如何碎了?”

  “不小心。”

  那只瓷秘色的玉坠子她雕了好几日,没事就雕,眼疾发作也忍痛雕,晚苏来禀时说过。

  陆令姜眼梢儿的春意一寸寸褪散:“那我哪日遣工匠师傅帮你补起来。”

  怀珠摇头:“不必了,小玩意儿而已,左右您不喜欢,碎了便碎了。”

  陆令姜听得膈应,送给他的礼物为何碎了便碎了,且他何时又说过不喜欢。

  “你送的我自然喜欢,从前你的那些坠子香囊之类的,我也都留存着。”

  怀珠抽出手:“殿下见过玉碎能复原的吗?”

  陆令姜感觉莫名,声声句句不提他,却仿佛声声句句都在提他。

  气氛再次窒息,往日她都是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甜甜地叫,前些天她还遣贴身婢女打听东宫太子妃的消息,纠缠黏人惹他烦恼,今日便冷眉冷目,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陆令姜敛起手,亦微有不快:“你今日真是任性。”

  香烛于此时烧尽,留下绿豆褐的一脏团油烬。外面雨点疏一阵密一阵,濯得人心躁。

  前日她失足落水,他一直对她存着愧疚。今日闻她发烧,特意冒风雨从东宫赶来。她心情不好,他也低声下气哄着她。

  直到此刻,满腔怜惜之意化为乌有。

  她这是怨怼他呢。

  到最后,竟有些恶心,干呕了好几遭。

  一个恐怖的念头渐渐从心头升起,她陡地醒悟——最后那几次,他和她都没避子。

  如今算起来,已将近一个月了。

第151章

  葬情

  夜幕沉沉,一阵清风,半溪明月。

  银白露珠挂在枝叶扶疏之间,滴答击打着叶脉,遥远的黑色群山,森冷的墨绿。

  因国丧整个白家笼罩在一层惨淡氛围中,府邸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肃穆阴森。

  陆令姜去吻她她竟还挣扎,他便固定住了她两只纤纤玉手,垂首再去觅她的唇。刚买的香料悉数滚落,被两人的动作随意踢到一边,差点洒落遍地。

  门没关,外界的潮气溅进来凉丝丝的,雨珠乱似珍珠滚。

  怀珠喉间溢出一丝轻喃,覆在目上的白绫松松坠下,软塌塌绕在脖颈。

  扒开朦胧的眼,她恍恍惚惚能看到陆令姜俊秀清雅的面庞,仙鹤目,三眼白,泪堂的黑痣,眉骨下天缥色的阴影,周身经了潮气的濛濛雨色。

  吻长久得令人恍惚,直至唇上微微红肿,怀珠才找到说话的间隙,皱着眉角:“……你怎么来了,不是朝政很忙吗?”

  这话问得奇怪,刚还在戏楼遇见。

  陆令姜眼神撒着一点亮,刮了下她鼻尖,风流缱绻地笑着:“来陪你上.床啊。”

  语气自然轻松,再正常不过。

  果然方才在太清楼的斯文端方都是装出来的,人面兽.心才是他。

  怀珠一蔑,只想骂龌龊,心涉游遐间,男人已将她平放在被褥上,问:“方才在太清楼,为何一眼都不看我?”

  怀珠消极着,脸色惨白:“避嫌。”

  “避嫌?”他尾音上扬轻轻重复,洋洋洒洒的笑意,“我和你有什么嫌,各自都是清清白白人。”

  十样锦混色白裙已掀到腰际,双膝顺理成章分开,接下来发生什么心照不宣。

  怀珠之前已拒绝过一次,他晾了她五六天,她亦没讨到什么好处。瞧妙尘师父今日意思,似是叫她忍得一时之苦,别打草惊蛇,待日后出囹圄。

  可迎合他……她如何能够?如何跟一个纵容未婚妻狠心下旨“妾室粘人,一条白绫,了结干净”以及“因晏姑娘有孝在身,才暂时要了你解解闷”的人如胶似漆?

  怀珠终拗不过内心情绪,撂下衣裙,语气极冷一句:“陆令姜,我不愿意。”

  咬着牙关,眼尾泛红,起身睃到牙床角落去,动作没沾一丝温情味儿。

  她甚少直呼他的大名,陆令姜刹那间感到违和,停下动作,柔声缓缓问:“小观音。怎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他欲去试一试她额头的温度,被她粗暴地打掉,警告他:“别碰我。”

  陆令姜哑然,“谁惹我们四小姐了?”

  越瞥着他的风流俊脸越觉得讨厌,怀珠不耐烦,怨毒说道:“我只要你滚开,你耳聋吗?”

  空气忽然安静了。

  陆令姜轻敛双眉,依她所言,下榻站到长窗一边去。菱纱上嵌有牙绯色的吉祥仙桃葫芦纹,密密团团,象征百年好合。

  他深吸口气,盯着不语,也自酝酿片刻情绪才道:“你这几天究竟发什么疯。”

  怀珠将脸埋在膝窝里,瑟缩了下。

  静寂良久,陆令姜几日来氤氲的不安之感达到最浓,她以前会给他雕观音坠,写情笺,粘着他贺生辰,甜丝丝叫太子哥哥,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个滚字。

  天底下就她敢对他说滚。

  她在无理取闹什么。

  要失去她的既视感,令他微微心烦。

  他一直待她很好,耐心熨帖,从前她提的条件他没拒绝的,这次她未经报备偷跑戏楼被他撞见,他亦半句重话未责。

  可如今,她梦里对他说不共戴天,醒着再三拒绝他,把他当仇人。

  窗前隐约见冥色的远山,醽醁的柳枝,景致越看越衰败。凉风裹挟雨点,吹散他的发丝,露出他一对冰凉恶毒的上三眼白。

  他忽然回头扫她。半具身子埋在被褥中怀珠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激灵。

  陆令姜见此神色顿时淡了,踱回去道她身畔,抬起她的下颌:“呦。脾气长了,怎么就碰不得你了。”

  怀珠心冷,陆令姜黑暗压抑的目光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那种轻慢态度令她双膝微微发软,想起前世被他操纵的恐惧。她越是抵触,他越要与她罗裳挨蹭,耳鬓厮磨,看看卵能不能击得过石。

  她神志骤然清醒几分,陆令姜的指尖缓缓触到她唇畔,伸了食中二指出来,骨节分明,又长又皦白的颜色,语气淡淡道:“来。你知道怎么做,我教过你的。”

  怀珠抵触,知道他在惩罚她。僵持片刻无可奈何,抓皱他的衣袖,眼尾红着:“殿下,我错了,您不要这么对我。”

  他道:“错了?”

  怀珠道:“嗯,错了。”

  他打量半晌,才见宽容之意,乜着她:“那你错哪儿?”

  怀珠没正面答,只道:“殿下抱抱我。”

  陆令姜轻薄地滑了滑她喉,察觉到她叫的是疏离的“殿下”。称谓的变化他数日前就已察觉,此刻不悦,直接点出:“你以前叫我太子哥哥。”

  怀珠低声道:“我和家中姐妹都长大了,不好再没规矩。”

  这借口说得严丝合缝,陆令姜一默,其实他有点喜欢她跟个小尾巴似地那样甜甜叫他,尊不尊卑的有什么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