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21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怀珠蹙眉。

  很多时候,陆令姜的称谓有特殊含义。怀儿,阿珠,小观音……

  现在当着许信翎,他只叫她白姑娘,至疏至亲,好像完全不认识,又好像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最龌龊最肮脏的关系。

  怀珠轻抖浓黑的睫:“没。没指望。”

  之前他来找她,她不卑不亢地回绝,是他迁就她。如今被他抓住把柄,情势逆转,变成了她迁就他。

  陆令姜复又捻了捻她那一条绸带,好像锁在她腰间的锁链,转身就要带她走。

  许信翎终于忍不住,叫道,“留步。”

  许信翎一向和太子不睦,之前在朝中已多次交锋过。

  当下嗓音略略急躁:“太子殿下,请您先放开白姑娘。她是无辜的,今日本出门带弟弟赏梅,我们真的是偶遇。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于她,将来便是到了朝廷,也要遭受非议……”

  陆令姜静静听他分辩,神色比雪色还冷,抬起下颌,露出那阴森森的三眼白,无情打断道:“许大人。您将手伸到我东宫来,才是活腻歪了吧。”

  许信翎一噎,知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忌惮着自家还有年迈父母,未敢硬冲。

  陆令姜懒得此时跟许信翎算细账。

  他偶然得知了怀珠要来这里的消息,本想学学唱戏,亲自登台赔一场给她的。

  为了逗她开心,他可谓挖空了心思,满含期望。

  不想却撞见她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刚才,她对着许信翎言笑晏晏,眉梢儿俱是春意。两人更同时弯下腰去,跟拜堂一样。

  那笑容曾几何时只属于他,他赏了很多年。连同白小观音这个人,都是他的私人藏品。

  现在她头一次轻轻松松对许信翎笑,比对他还要自然,亲切。

  他那最后一点点希望,在寒风中冻结粉碎,化为妒意与怒火。

  各种复杂感情掺在一起,说不清。

  烦躁胸闷,烧得难受。

  ……

  当下情势已无法挽回,眼看阿姐要被抓走,白怀安情急之下抄起桌上削甜橙的匕首,直直便向陆令姜刺去。

  “不准你伤害我姐姐!”

  半大不大的少年劲道甚足,若真戳中了,能把人戳出个血窟窿。

  众人皆一惊。

  然白怀安还没走出半步,就被赵溟及其暗卫拿下,双手被反剪脸贴地,吃了一嘴的尘土。匕首哐啷一下掉落在地,双手登时就要被剁去。

  陆令姜瞥了眼,漠然得可怕。

  胆敢行刺太子,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第22章

  独处

  周围充斥着紧张的氛围,幸好三层回形廊没什么客人,这点动静淹没在了楼下的丝竹管弦和拍案叫好的浪潮中。

  僵持半晌,怀珠难堪地对陆令姜道:“殿下,您放过他,他不是故意的。”

  陆令姜见她眼圈已红了,轻轻施了下手。赵溟得令,松开白怀安。

  白怀安被禁锢良久,脸色酱紫,半根手指险些被剁去,愣了好长时间,才泣不成声地哽咽出来。

  他以前对姐夫的印象只是脾气好,文质,平易近人,所以才敢冲动地动刀子,大抵没想到姐夫也会这么凌厉。

  许信翎义愤填膺,天下还有王法么,那人拿无辜的孩子做威胁,竟说剁就剁。

  白怀安只是一根手指擦破了皮,陆令姜想起自己的左手也裹着一层纱布,伤口远远比白怀安的大多了,她却半句关心的字眼都没有。

  楼下断断续续的锣鼓声传来,青衣粉墨登场,手持拂尘,水田纹对襟长坎肩,正挥舞着水袖摆兰花指,喧闹声一浪盖过一浪。

  陆令姜知怀珠最在意这个弟弟,今日之事,她有错他亦有错,她瞒着他见外男,他却差点剁了她弟弟的手指,细究起来仿佛他更过分些。

  他微微后悔,但做了便是做了,无法撤回。恰好手腕还缠着个物什,便顺势拿出来,引她展颜一笑:“好啦,我没想伤他,你莫担心。看,前日不小心摔碎惹恼了你,我请人修补好了,样子可以吗?”

  玉坠晃荡,观音低眉形,正是在白府中摔落一角的那枚。如今被雕成了圆润的三角形,造型比原来更古朴。

  他在她眼前晃了半天,没话找话,想往回弥补一些。当中逗她,熟络自然,无声无息宣告着他们才是最亲暧的关系。

  怀珠冷冷瞟着陆令姜。

  这种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招数。

  许信翎忽然齿然道:“太子殿下,您堂堂东宫之主,竟偷我家的剩货用吗?”

  陆令姜神色顿时一凝。

  许信翎挑挑眉:“您不信,玉石背面有个羽毛型制的徽章,那是我家的标志。”

  观音坠背面的确有个羽毛小标记,陆令姜早察觉到。当时没在乎,以为是怀珠别出心裁的小心意。

  陆令姜无言片刻,冷白的手指紧了紧,攥着玉石,唇上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他辛辛苦苦在雨雪风霜中等了一天一又夜,找莲生大师修补的观音坠,居然是她和别人的定情信物。

  亏得他还四处跟人炫耀,当宝贝似地贴身佩戴着,片刻不离身。

  瞧瞧怀珠,亭亭而立,再瞧瞧许信翎,丰神俊朗,两人端端是郎才女貌。

  颊上簌簌有清寒扑来,窗子没关,倾斜的雨雪都洇湿在他身上。

  他的一颗心亦溅出许多波澜,雪虐风饕,入千万剑攒刺。

  陆令姜发现,自己才是笑话。

  他又薄又锋利的五官压了压,一笑,极淡极淡:“原来如此,误会。”

  转而乜向怀珠,将那丢人现眼的观音坠收了,结束方才的话茬儿,“……那白姑娘定然也不稀罕了。”

  怀珠额角猝然一跳。

  陆令姜再无闲心留恋,拂袖离去。骨节泛白,观音坠在他手心哗哗化为齑粉,洒了一地。

  许信翎在后面喊道:“灾民之事我们已掌握了你买凶构陷的证据,即将联合石家,很快在朝堂上公开与你对峙。”

  陆令姜的背影停了停,神色散漫地斜着眸,拖长尾音:“好啊,请便吧。”

  那副样子有恃无恐。

  似还要反过来威胁。

  许信翎再欲替怀珠说话,却见怀珠咬着牙,一路小跑跟了陆令姜而去。

  她一走,周围数个劲装结束的暗卫也随之撤退。

  ……

  集贤楼外,太子的马车就在楼下。脚夫放下阶梯,两人共同登上了马车。

  小雪酥酥,难抵街上的繁华,小贩们穿着蓑衣沿途吆喝,一排热热闹闹。

  马车上,怀珠与陆令姜并肩而坐。中间凭几上放有天目茶,茶香飘飘,三沸正好,青花釉的杯盏形制古洁。

  两人倒没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陆令姜倒茶来,轻吹过浮着的碎碎茶沫儿,递给怀珠,怀珠默默接过来也抿着。

  两人都清楚彼此的存在,却谁也不说话,沉默了许久许久。一路上眼神偶尔碰撞,也自然挪过,谁也不见失态和暴躁。

  心照不宣。

  北风如刀,凛冽冻人。至白家,头顶天空是寡淡的暮山紫色,乌云压顶。

  白老爷见太子殿下和怀珠一同归来,喜不自胜。却不见同行的怀安影子,略略纳罕。

  陆令姜揉了下阵痛的太阳穴,撩开怀珠垂在背后瀑布似的长发,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揽住,淡淡道:“去你房间。”

  怀珠被他反手一拖,身子倾斜,脸几乎踉踉跄跄地贴在他身上。

  她明知自己身陷囹圄,却没有办法,白老爷、白揽玉等人都熟视无睹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扼住咽喉求救不得。

  她嗯了声,在前面引路,脚步磨蹭似有心思,陆令姜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乜着她的背影,也不催促。

  怀安已由画娆平安带回来了,回房时恰好遇到他们。

  小孩子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见了陆令姜便瑟瑟害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目光却可怜巴巴地望向姐姐,想要姐姐陪。

  怀珠犹豫,身后却有一只冰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捏捏她的掌心,信由己欲地玩了两下。

  怀珠一激灵,立即道:“乖,你先回去,姐姐过些时候再给你上药。”

  怀安大失所望,哭着走了。

  陆令姜微微一笑,懒洋洋又肆无忌惮,瞧着她们姐弟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方觉得自己的暗火平息了些。

  怀珠咬牙,甩开他的手,唯有乖乖引狼入室。

  陆令姜撩开珠帘,环顾了她胭色的闺房一圈,闲闲坐下,道:“把门叉上。”

  怀珠手指攥了攥,依命而行。

  他又招呼她道:“到我面前来。”

  怀珠脚底胶着,几乎是挪到床边,安安静静地坐到他身畔。牙绯色的百鸟朝凤褥子凹陷一块,接触丝滑,让人莫名想起衣裳坠掉后躺在上面的凉意。

  他道:“脱?”

  怀珠咬牙切齿,终于反抗道:“陆令姜,你不要太过分。”

  陆令姜笑了笑,压住她肩膀,怀珠顺势滑落他怀中。他皦玉色的修长指节掐起她下颌,她被迫昂首与他对视,目光碰撞,瞳孔深处皆清晰地倒影着彼此。

  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氛围悄然氤氲,呼吸的水汽,潮湿了彼此唇上的色泽。

  怀珠心口起伏,目光隐隐流露着倔强,对立,清冷高傲的自尊。

  陆令姜的眼神依旧静水深流,却是冷不丁一句:“白怀珠。你好大的胆子。”

  怀珠道:“承殿下的让。”

  “非要跟我分开,就为了他?”